第463章 往事
第463章 往事
女子的身子很佝僂，但腳步仍然十分利索，郝漠風眼見著她從山下上來，舉手投足之間都能看出女子的矯健。
「她當年，一定也是個出色的戰士，是練過的。」郝漠風心頭對這名女子下了評語，但並沒做聲，也沒站起身來，仍然在山洞旁邊坐著，任由寒風將冰雪吹打在自己身上、臉上。
女子很快上了山，郝漠風的眼中看得分明，這名女子手中有個小盒，似乎裝著一些祭奠之物，而在女子終於到了山洞之前時，兩人的視線終於對在了一起。
「啊，你是連城？」女子略有些驚奇地看了山洞旁的郝漠風一眼，忽然驚呼出聲，她甚至上前了兩步，神色中也滿是驚駭。
眼前這個年輕人，和二十幾年前的他，實在是太像了！
在那一瞬間，女子還以為，這真的是郝連城本人活過來了，不過當他走近一看之後，這才失望地發現，在這少年的臉上，還有些許和郝連城當年不一樣的地方，比起身為雪狼王的他來，眼前的這名年輕人身上的暮色更深，眉頭也皺得更緊，在他身上似乎發生過什麼傷心絕倫的往事一般。
而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們的兩鬢了，郝連城在三十齣頭的時候，兩鬢依然漆黑如墨，而此刻女子眼前的郝漠風，兩鬢卻已經有了些白色，雖然不是全數白髮，但總能看出他們的不同。
但就算這人不是郝連城，也一定是和他有些關係的人。
她定了定神，對著郝漠風沙啞著聲音問道：「少年人，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
「裡面有個男人，是我父親，我來看看他。」郝漠風見對方端詳了自己這麼久，哪還不知對方心中在想什麼，當下直接報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叫郝漠風，郝連城是我爹。」
「沒錯，你和他當年，實在很像……」佝僂的女子上前了兩步，看著郝漠風點了點頭，目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好孩子，這裡天氣不好，待的時間太久了對身體也不好，你還是早些下山去吧。」
「看你的樣子，似乎胸肺處受過傷，還沒全好吧。」女子一邊說著，一邊大打量著郝漠風的周身，忽然道，「帶著這樣的身體上雪山，會得傷寒的，肺也會凍壞，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她的言語中帶著微微的責怪，這是長輩對不聽話的晚輩說話的口吻，郝漠風身體輕輕晃動了一下，他似乎有很多年沒聽到過這種親人一般的責罵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若是自己的母親看到了自己現在這樣，或許也會像眼前的這名女子一樣，對自己這麼說上一句。
郝漠風忽然覺得，眼前的這名佝僂女子，看上去很有些親切的感覺了。
他緩緩站起了身子，將身上的白雪抖落，這才對著女子點點頭，低聲問道：「阿姨，請問你是叫做碧雲么？」
「咦……你怎麼會知道的？是你父親……是他當年和你提起過？」女子的身形猛然一震，甚至比起郝漠風最初因為驚訝而身體晃動的程度要重許多，她的言語中充滿了驚訝之色，似乎郝漠風知道她的名字這一事實，讓女子很是不解。
郝漠風聽得出來，女子的這句話里甚至還有著些微的企盼，似乎巴不得郝漠風就這麼點頭說是「是的，就是我父親當年對我說的」，不過郝漠風也不想欺騙她，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在女子的猶豫中搖了搖頭。
「我是在緬甸聽說你的名字的，我這輩子沒見過我爹，更沒福氣聽他說什麼往事，所以在知道了有您這樣一個人之後，我才特意來了這裡。」郝漠風說出了事實，不過終究還是沒提起廖退思的名字，他還記得藏獒死前的呢喃中，似乎眼前的這名女子對他十分厭惡，若是貿然提起他，也許還會多生變故。
「……是嗎，緬甸……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啦。」女子的目光中帶著回憶，似乎在郝漠風的一句話里想到了當年的許多事情，許久之後她才回過神來，朝著郝漠風柔聲道，「孩子，我確實是你口中的碧雲阿姨，我姓孫。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我父親的往事，以及他的死因。」郝漠風毫不猶豫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意，這也是他這一次來狼穴要求證的東西。在郝漠風說出了自己的要求之後，這名叫做孫碧雲的女子便長嘆了一口氣，將視線從郝漠風的身上移開了：「他當年的事情么……」
「也罷，既然在這裡遇見你了，或許真的是緣分，我就和你說一些我知道的吧，如果現在不說出來，要不了幾年，世界上便再也沒人知道這些事情了。」孫碧雲說著走到郝漠風面前，伸手將少年衣服上的積雪拍打下去，這才繼續道，「我們當初都是戰友，不過我入伍時間在你父親之後。」
「他是我的老鄉，我們都是湖南人，是孤兒。入伍之後，你父親也很照顧我，我們一起出過任務，也認識了幾名一起戰鬥的夥伴。那時候你父親有個很好的搭檔，叫做徐木坤，最終我們幾人便一起到了緬甸。」
「那時候跟隨在我們身邊的，還有一個藏族新兵，大家都叫他小廖。本來我們在緬甸的任務是很嚴酷的，當時我曾經建議過你父親，不要帶著這個新兵來，那樣太危險了，但你父親沒同意，說是這種地方正好可以鍛煉一個人的膽識和本事，他說那個小廖很有天賦，隨便調教一番就能夠做大事。」
「但我不喜歡那個藏族新兵，他的眼裡慾望太強了，雖然有本事，但未必能夠一直做個好人，相對來說，徐木坤和你父親倒是相似得多，他們的信念相近，本事差距也不大，在他們的組織下，那一次在緬甸的戰鬥取得了圓滿成功。」
「不過當時有一名熟人在戰鬥中喪生了，那人也是你父親和我的老鄉，而我們也知道，他在老家還有個小女兒要帶。你父親當場提議要回國去照顧那個小女孩，我當然同意他的看法了，不過徐木坤反對，那個小廖也不願意回國去，一行人最終就分道揚鑣了。」
「但我萬萬沒想到，在最後一餐飯的飯菜里，居然有人動了手腳。徐木坤帶來的食材有毒，而那毒粉卻是小廖撒上去的。在你父親離開了之後，小廖單獨叫住了我，他第一次對我說了他的想法，原來他對我一直心懷不軌，但我從來都不喜歡他，所以他要毀了一切我在意的人，然後再來和我陪葬。」
「當我怒斥了他之後，出門卻再也沒見到你父親了。小廖在我身後冷笑著，他說他之前就對你父親說過，他喜歡我，要你父親別阻攔他。而你父親當時已經娶妻，也就是你娘，自然願意成全這一樁美事，所以他在我們談話的時候，就走掉了。」
「他這一走，我再也沒能見到他，後來我才知道，他因為中了慢性毒藥，在追查葉天國的一些事情時遇上了雪崩，葬身在了這附近……就是旁邊的雪山裡，之後就一直埋在了這個地方。而我從緬甸回來了之後，也就一直留在了這附近，時不時想起他了，就來這裡看看，祭拜一下。」
「當時我也中了慢性毒，雖然量很小，但還是造成了損傷，現在身子再也直不起來了。這就是當初全部的事情了，你父親平時做的大事還有很多，但是那些你都能夠在別人口中知道，我所說的這些，是只有我才知道的事情。」孫碧雲說著對郝漠風點了點頭，輕輕道，「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在你父親死後又到緬甸調查過，也注意過葉天國這個人，最終我發現了一個事實。」
「當年小廖的毒粉，其實是葉天國提供給他的，當時他們就已經達成了協議，進行了骯髒的交易。這些年來我一直想除掉他們，但是身體已經不允許了。」孫碧雲看著郝漠風，目光逐漸肅穆起來，「你是他的兒子，這個仇，便落在你肩膀上了。」
「碧雲阿姨放心吧，廖退思已經被我在緬甸幹掉了，就在幾天前。」郝漠風朝著女子鄭重點頭，目光中帶著冰冷，「至於葉天國……我一定要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