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傷痛
第461章 傷痛
郝漠風一夜沒有回來,其餘諸人也無心休息,一直在木屋裡等著他。
天色漸晚,地雷等人此刻已經出了木屋,在外面的草場徘徊著。壯碩的男子抬頭看著天空的繁星,來回踱著步。
「教官,別多想了,這都是洪虎賁造的孽。」三眼坐在旁邊的一塊大石上,神色中全是憤憤不平之色,「這傢伙已經不再是我們隊伍里的戰士了,現在的他只是葉天國的一條走狗,以後見到了他,一定要殺了他幫蕭雨姑娘報仇。」
「三眼,少說幾句吧,這些道理教官心裡是明白的,讓他先靜一靜。」老刀站在他的旁邊,同樣神色不平,「我們是國家的戰士,一切不能由著性子來,將來遇上了這個敗類,自然要押解他在法律之下裁決。」
「那又如何?他做得,我們難道還說不得?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洪虎賁這傢伙在緬甸受挫於漠風手下,便先一步回國,用陰險的手段哄騙蕭雨姑娘,害得她傷痛自絕,這種禽獸難道不應該死?」三眼瞪了自己的戰友一眼,大聲道,「你怎麼想,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只要遇上他,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只恨在緬甸沒能及時發現他的真實想法,真應該在那裡就把他一槍崩了,也沒這麼多事!」三眼的話語中帶著憤怒,他還打算說些什麼,但地雷忽然轉過了身子,朝著他擺了擺手。
「行了,這些東西我們自己清楚就好,今後也別說了。當時在緬甸是我自己手軟,因為我一直拿他當我培養起來的部下,下不去狠手。」地雷的聲音中帶著疲憊,說完了這幾句話,他輕輕咳嗽了兩聲,「這都是我的過錯。」
「等漠風回來之後,如果他不殺我泄憤,我會去和師長說,親手追殺這傢伙,不死不休。」地雷的言語中透著不可置疑的態度,老刀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倒是不知道,自己的這名教官居然也一反常態,看起來,他心中的憤怒之意恐怕比在場的所有人還要深。
如果洪虎賁直接對他們這些戰士出手,那麼地雷還可以這麼理解,洪虎賁或許是因為葉天國的命令辦事,到時候雖然生死相搏,但地雷心中還是認這個人是自己的手下的。
不過此刻不一樣了,他毀了自己的諾言,居然陷害這本是無辜的平民百姓,洪虎賁的這些做法不僅惹人憤怒,更是踐踏了地雷的底線。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大家心裡都清楚,地雷剛才所說的話,並沒有轉圜的餘地。
「之前我爹說過,葉天國在緬甸的部署若是不成功,他八成會把目標全部放到日本那邊。恐怕洪虎賁現在,也已經被他派到日本去了吧。」譚依雲打開了木屋的門,端了三杯茶出來遞給眾人,輕聲道,「他們洪家一直在和日本做生意,洪虎賁自己的日語水平也不錯,如果真的要找他,就該到日本去。」
「我也會一起去的,這也是我不好,明明在地雷教官你去緬甸的時候,我那麼信誓旦旦地答應你,會好好照顧蕭雨妹妹的。」譚依雲的臉上帶著傷痛,但也有堅決,「要承擔責任,我和你一起。」
「明天我就和教官你一起去找我爹說。」她說著朝遠方看了一眼,幽幽道,「不過這些事情,還是別告訴他了,現在他的身體狀況很不好,要是再衝動行事,對他沒有一點兒好處的。」
「沒錯。過錯是我們犯下的,也應該讓我們親手去了結。」地雷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譚依雲重重點了點頭。
「晚上多風霜,你們幾位要注意身體,別太勞神了。」譚依雲朝著草場的三人最後說了一聲,便轉身回屋帶上了門。
老刀看著她的背影,忽然重重嘆了口氣:「其實,她自己才是最傷心勞神的……」
三眼揉了揉臉龐,忽然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站起身來嘆道:「還不都是當初洪虎賁開的頭,若不是那小子,譚醫生和漠風也不會發生那麼多事情,現在蕭雨姑娘更不會……總之,不能饒了他。」他說著看了地雷一眼,鄭重道:「教官,我要求和你一起去日本。」
「別說了。」地雷搖搖頭打斷了他,朝著西方看了一眼,輕聲道,「他回來了。」三眼和老刀順著地雷的目光看了過去,果然看到了郝漠風的身影。
他走得很慢,身形也有些彎曲,幾人看得分明,此刻的郝漠風正一手捂著胸口,朝著這邊走來。三眼連忙上前幾步,扶住了郝漠風那搖搖欲墜的身子。
「血?你的傷口!」一陣黏糊糊的感覺從三眼的手掌傳來,他乘著月光看了看手掌,發現上面此刻沾滿了血跡。男子吃了一驚,連忙朝著郝漠風的胸口看去,只見上面原本雪白的繃帶,此刻已經全部染紅了。
而郝漠風此刻的身體也很冰冷,三眼用手背碰了碰郝漠風的額頭,卻發現少年此刻的頭顱正在散發著一股燙熱。
「你的身體……」地雷和老刀也發覺了不對,連忙上前了兩步,但郝漠風此刻豁然抬起了頭,目光卻十分銳利:「我沒病,我現在很清醒。」
「教官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問題,當時你和我一起在緬甸,這件事我怪誰,也不能怪到你的頭上。」郝漠風見地雷的神色中除了擔憂,還有深深的自愧,不由得淡淡開口說了一句。
他心裡卻是沒有責怪地雷,此刻的郝漠風已經想清楚了,他要對付的人只有洪虎賁,以及他身後的葉天國兩個人,這一切都是他們造的孽,跟地雷其實沒有多大關係的。
甚至和譚依雲她們都沒關係,郝漠風心裡清楚,地雷的目標是在打擊自己,換了是誰守著蕭雨,他都會這麼做的。但正因為如此,郝漠風現在對洪虎賁的痛恨就變得越來越深了。
他的腦子裡記得很清楚,之前在師部的時候,師長譚震楊對自己說過,洪虎賁八成被葉天國派去了日本。那麼自己也要去,不光是為了了結葉天國的公案,更是要幫蕭雨報仇。
地雷等人沒多說什麼,只是將郝漠風慢慢扶著進了屋,裡面的譚依雲、姚雪以及阿玉都沒睡,一邊給郝漠風準備了熱水,一邊觀察起他的臉色來。
少年此刻的臉色不太好看,由於胸口的傷口迸裂,現在失血過多,顯得十分虛弱,但他眼中的恨意卻很明顯,這讓他整個人的氣勢變化很大,阿玉甚至覺得,此刻的郝漠風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把鋒銳的劍。
而此劍,即將染血。
「這是傷葯和退燒藥,你服下吧。」譚依雲神色複雜,默默將藥物放在了郝漠風身邊的桌子上,對著眾人道,「我還有事,先走了。之後有空再來看你們。」
「嗯。」姚雪等人答應了一聲,譚依雲最後看了郝漠風一眼,見他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在心中再次感嘆一聲之後,便起身出了屋子。地雷碰了碰身邊的老刀,低聲道:「路上也許不安全,老刀你開我的車送譚醫生回師部去。」
「漠風,雖然你不怪我,不過這件事確實是我對不起你,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什麼時候想要,隨時可以拿去。」地雷說著朝郝漠風重重點了點頭,和三眼一起也告辭離開了。
「漠風哥哥,你休息一會兒吧,我們給你上藥。」阿玉和姚雪不約而同地勸著郝漠風,她們沒有別的地方去,都留在了這裡,二女都是緬甸來的,很有些親切感,在這半天的時間裡,已經有了些感情。此刻都擔起了照顧郝漠風的重任。
郝漠風任由她們處理了自己胸口的傷,這才將一直握在手中的木盒拿了起來,隨手拆開了:「你們兩個到旁邊去一下,我想看看小雨她……和我說什麼。」
二女點頭退開了幾步,郝漠風取出了木盒中的信件,打開看了起來:「這字跡是她親筆所寫的……」佳人執筆寫下文字,此刻文辭依舊,人卻已經不在了,他心中感傷,揉了揉眼之後,這才仔細看了起來。
「漠風,這是我第一次給你寫信。你去緬甸已經很長時間了,之前胡有才回來和我說,你在緬甸做了很多大事,我很為你高興,不過我其實希望你不要那麼出色,能夠早些回來,回到我身邊。」
「別擔心我,我已經從戒毒所出來了,之前染上的毒癮已經根除,現在只要慢慢調理身體,譚醫生說會好起來的,你們部隊里的一位白醫生對我也很好,給我用了很多好葯,或許等你回來的時候,我的身體會比以前還要健康呢。」
「關於你的事情,我以前知道的不多,不過後來跟你的那些叔叔伯伯們打聽了一些,其實你和我一樣,都是小時候缺少關愛的。我還沒和你說過家裡的事情吧,我父母離異了,從小沒人對我好,直到遇見了你。」
「沒有我在你身邊,誰來照顧你呢?雖然你是個優秀的戰士,但是你不會照顧自己,現在又是在緬甸那種窮山惡水的地方,有時候還挺擔心你會不會出意外,總之,要好好照顧你,我可還等著你從緬甸回來,然後和我結婚呢。」
「世界給我們的溫暖太少,但我們能夠遇到彼此,總算不是最不幸的,說起來,小璇(葉思璇)對我也很好,像我的姐妹一樣,還有你從緬甸救回來的姚雪姑娘,我也拿她當親妹子,有的時候真有一種感覺,我們會是一個大家庭,那種感覺真是出奇的好。」
「說了這麼多,其實就是我想你了,不知道你在緬甸想我沒有呢?不過想歸想,還是要做完該做的事情再回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在這裡生活,閑的時候就畫幾幅畫掛著,那該有多好呢?」
「你是我生命里的光,一定要好好保重,我們都等著你回來。」
郝漠風看到了這裡,一封信已經到了最後,直到他看到了落款處寫著的蕭雨的名字,這才將信紙合上了。
他的嘴角流下了血絲,兩鬢卻變得灰白了,在阿玉和姚雪那帶著淚光的眼裡清楚地看到,郝漠風漠然坐在那裡,只是片刻之間,原本漆黑的頭髮里就多了許多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