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半枕旁人
夜半時分,天色已經濃得跟墨水一般的時候龍驤就躺在了太安殿的軟榻之上,胸口放著還未看完的摺子,眼睛閉目養神了起來。
龍驤的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是自己太累了嗎?為何覺得有種無形的力量,讓自己輾轉反側,就如同有石頭壓在了心頭上一般。是自己太過勞累,思慮過多才導致的幻覺?
一定是錯覺,錯覺。百般安慰自己后,卻仍舊在意得無法入眠,龍驤終於猛的睜開眼睛。借著月光,看見自己的床頭竟然有這一團黑色的影子。
是的,一團黑色的影子,龍驤剛想發作,借著灑進軟榻的月光仔細一看,發現那團黑影並不是什麼莫名的東西,而是一個人影。
一個披著外袍,熟悉的人影。
「顏徐?「龍驤驚呼出了女童的名字,而後才反應過來這個稱呼並不合禮。
若是有個人身兼多職,一般都是取其最大的官職稱呼,在太平,巫使的職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按照禮儀,顏徐先為巫使,後為皇后,龍驤自然應該稱呼其為巫使。
「不知道巫使深夜為何出現在寡人這裡。「龍驤疑惑的問。
「吾睡不著。「顏徐雙手抱著一個精緻的小抱枕,青絲沒有任何裝飾的披在肩膀上,柔順的落在了腰間,只在頭上幾處,調皮的翹起。身穿著褻衣,外面卻披著綉著青鳥和日月的紅黑色外袍,站在床邊。抱枕環在胸前,遮住了嘴巴,只露出了鬼面的面具還有一雙有神的小眼睛,只不過此時的小眼睛卻是哀怨的。
「吾睡不著。「顏徐又重複了一次,還特意把小臉蛋埋進了抱枕中蹭了蹭。
「那巫使,你是,走過來的?「龍驤緩緩的爬了起來,看著她委屈的小眼神,想著也許是因為她今日受了驚,有些害怕,才睡不著覺,於是放低了聲音,溫柔的問道。龍驤這個時候是真的把顏徐看成了親人,也許,讓他覺得相似的是,他們兩個都是一生下來,就註定承受這個應該的責任。
「是啊。「顏徐點了點頭。
「你怎麼。「龍驤有些吃驚,太平皇宮如此之大,從祀天殿到太安殿,她卻一個人深夜時分獨自走了過來。
「找到汝不難。「顏徐配合著搖了搖頭,肯定了這一壯舉:「吾看得到汝。「
這句話說的龍驤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起了身子,點了燈,這個時候的他透過門,能夠看到外面士兵的影子,還有那太監一點點,點著頭,犯困的動作。但是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掌了燈,走到了軟榻邊上。
看著顏徐,並不打算追究自己聽不懂的話說:「巫使是否有什麼心事,可以跟寡人說說。「
龍驤拍了拍身旁的軟榻,示意顏徐坐到自己的身旁,用著一個來自長輩的微笑。
畢竟皇宮之中,自己都無可以說話之人,自然不想讓顏徐走上自己的路。
「吾,想睡覺。「顏徐倒是十分直接,這話一出,倒是弄的龍驤有些摸不著頭腦。
「想,想睡覺?「龍驤說:「那祀天殿?「
「今日剛打掃,灰塵多。「顏徐直接的說。
「那你就在這裡睡吧。「龍驤無奈的笑道。
「汝會走嗎?「顏徐又非常自覺的挪進了軟榻的內測,躺下后,看著龍驤。
「不走,寡人就坐在外面。「龍驤笑著說,自己怎麼感覺,自從來了這個巫使后,自己總是坐著睡的。
「嗯。「嗯后,顏徐就抱著自己的小抱枕,閉上了眼睛。
「你,腳。「龍驤突然想到了一個令自己十分好奇的事情,從吊睛猛虎那裡開始,還有此次也是,他發現,顏徐的腳並不是不能下地。
「吾的腳能走,但爹爹說,在九歲之前,不能下地。「顏徐閉著眼睛說。
「那也就是,你九歲了?「龍驤只覺得無奈,八歲到九歲,對於自己來說,都還只是孩子。
「嗯,剛好九歲。「
「你為何睡覺,都戴著面具?「龍驤接著問。
「爹爹說,面具只能給結婚後給夫君看。「顏徐閉著眼睛老老實實的全盤托出。
「可是,大臣不都看到了?「
「爹爹說,只要結婚後就可以,吾的面容隨心而變。「
「那是不是說,你不開心的時候,臉就會變醜,開心的時候,就會。「如此美艷,這四個字,被龍驤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要是讓旁人聽見,不得有種調戲孩童之感。
「吾看不到,不知道。「顏徐倒是回答得很乾脆。
原來是這樣,也許,那日,顏徐是高興的。龍驤不由的挑了挑眉頭,許久的沉默后,顏徐突然閉著眼睛冒了一句話。
「所以,吾能睡覺了嗎?「
「能,睡吧。「感情她在等著自己問問題?龍驤不由得失笑,他露出了許久不見的真心的笑容。
看來在皇宮之中,自己還是能有所寄託的。
太平的深夜,撫州,也是深夜,在一片寂靜的撫州城內,卻有幾道人影,在黑夜中穿梭著。看那穿梭之人,身形皆是瘦弱,四肢似乎比一般人的要長的多。就身形而言,也是與常人有所不同,看其雙手,雙手無力的下垂就如同折斷了一般,頭顱雖然抬著,卻是吊在脖子上的,那模樣異常怪異,瞳孔布滿了血絲,兩眼睜的老大,像是隨時會爆裂開。
那三五個人如同鬼魅一般,快速的在屋頂跳動著,最後停在了撫州的州鎮府司門口,從狹小的,僅能容納一隻狗的洞中,他們的骨頭如同錯節一般,縮骨之後,先是手,后是身子,竟然一下子很順利的鑽入了只有一半大小的狗洞之中。
司衙內傳來了幾聲狗吠聲,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很快,撫州城又重新陷入了寂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