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地底深淵（13）

  周繼沒有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腳下的地板，良久才吐出一口氣：


  「……是這樣啊。」


  「但，」白醫生話鋒一轉，「催眠過程中您看到的事情，對您來說絕對曾經是很重要的。即使過程中有些超乎常理的事情發生，那也改變不了這件事很重要的事實。那麼，您想起什麼了嗎？」


  「……唉。沒有。我看到的一切好像是從一部電影中間截出來的部分一樣，我不知道前面的經過，也忘記了後面的結果。」


  周繼沮喪至極地說著。「但是，卻也有令人愉快的部分。」他頓了頓，蒼白地微笑，「至少在夢裡，我父母是很愛我的。還會那麼著急的呼喚我的名字，那麼溫柔的擁抱我……」


  「看來您對您父母的關係不是很好啊。」白醫生說。


  「的確不怎麼好。」周繼苦笑，「似乎在我有記憶的時候就這樣了。雖然我家的經濟可能比不上白醫生你，但是背景也是挺深的。我父母當時的位置坐的也很高，或許是這樣吧，他們便讓親戚照顧我，最後乾脆讓我住進私人學校，一年都不給我打一次電話，更別說見面了，每一次都匆匆忙忙的，還不正眼看我。這真的讓我很受傷，令我感覺這個世界上沒人愛我了。」


  白醫生嘆了口氣，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他繼續問道：


  「……那麼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令您感覺到很重要的事情嗎。」


  「要說特別重要的，還真沒有什麼了。」周繼撓了撓頭，「我也和您說了，剛才看到的場景是被掐頭去尾的，我根本不能就此想起什麼來。」


  白醫生皺了皺眉，質疑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周繼奇怪道，「你為什麼這麼問？」


  白醫生頗有深意地與周繼對視，緩緩說道：「現在是凌晨兩點。也就是說，從您進入催眠狀態，到現在為止，已經過了4個小時了。」


  「所以呢？」


  「正常情況下，催眠狀態和睡眠狀態很像。人在睡夢中時間是被加快了許多倍的，經歷的事情也可以很多很多，但是您，卻只看到了那短短的一部分嗎？正常算下來，恐怕也就打個盹的十分鐘，而不會花費四個小時。」


  周繼一愣，「可是我只記得那一部分啊。」


  白醫生嘆了口氣，忽然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方盒子：「你要聽一聽嗎？」


  周繼聞聲向那盒子望去，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個小型錄放機。看來白醫生在剛才催眠的時候出於職業習慣，立刻就開始使用記錄催眠過程了。不過為什麼他在他醒后這麼久才提這件事呢？


  「好。我聽一聽。」周繼說。


  白醫生按動收錄機，裡面立刻傳出了聲音來：

  「你一直在向下走，抬頭望著天空……」


  「……好。你現在到了一個地方。那是哪裡？」


  之後是幾秒鐘的沉默。周繼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很黑。」


  很黑？！

  周繼愣住了。


  剛才催眠時他怎麼到了一個黑的地方的記憶？


  白醫生：「那是哪裡？你知道嗎？」


  周繼：「我知道，那是……」


  他咕噥了一聲，含糊不清。而周繼沒有聽明白，顯然當時的白醫生也沒有聽明白，他立刻問道：

  「你說什麼？」


  錄音中周繼又重複了一遍那個詞語。雖然他吐字更加緩慢清晰了一些，但那個單詞音節卻很怪，很明顯不是中文或者英文之類常用的語言。


  白醫生顯然也不懂。但他沒有在此糾結下去，而是沉默了幾秒又開始發問：「你去那裡幹什麼？」


  周：「我要……見一個人。」


  白：「見什麼人？」


  周：「見他。」


  白：「他是是誰？」


  周：「我自己。」


  我要去見……我自己？！

  「等等！等等！」


  周繼聽到了這裡，忽然控制不住地大聲叫了起來。白醫生見狀連忙按住了暫停鍵：「怎麼了？」


  周繼急促地喘息著，他感覺事情似乎有點不太妙。昨晚剛經歷過被外形的像自己人攻擊，今天他還在催眠中說出了這種話，難道……他真的精神分裂，或者得了自懼症嗎！

  白醫生見周繼的樣子有些不對勁，猶豫著問道：「……還要繼續聽嗎？」


  周繼咬了咬牙。他知道逃避是沒有用的，尤其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於是狠下心道：


  「聽！」


  白醫生按下了播放鍵：

  白：「那裡還有另一個你嗎？」


  周：「是的。」


  白：「他一直在那裡嗎？你為什麼要去找他？」


  周：「他一直都在，我找他……」


  錄音到了這裡，忽然安靜了下來。周繼有些莫名其妙，他抬頭看了看白醫生，只見對方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在示意他要耐心。周繼只好嘆了口氣，繼續等。


  時間流逝著。大約過了三分鐘，錄音里忽然再次響起了白醫生的聲音：

  「你還在嗎？為什麼不說話了？」


  接下來又是沉默。


  白：「……如果你不在了。那麼我就要強制喚醒……」


  突然，一個奇怪的聲音從錄音機里傳了出來：

  「你好啊，白醫生。」


  周繼不由得一愣。電光火石之間他腦中過電一般飛速地思考起來：

  如果按照平常來說，他還可以為這個聲音做出一個合理的猜想。因為白醫生的患者很多，在他接受治療期間有人拜訪問候也是正常的。


  可是這個聲音的出現，卻讓他感到十分不對勁。


  因為自收音機里傳出來的聲音，是一個明顯年齡極小的幼童的聲音。而一個小孩子，是絕對不會半夜三更自己來拜訪白醫生的。既然這樣，那個聲音是從哪裡來的呢？


  就在他發獃之際，白醫生有些愕然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是誰？那個警官去哪裡了？」


  「你是說周繼？啊。我把他留在……」童聲說出了一個音節，就是剛才周繼在錄音里提到的那個詞。「……那裡了。他現在還在閑逛呢。」


  周繼聽到這裡，什麼都明白了。他立刻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因為他猛地意識到那個忽然出現在錄音里的童聲，是從他的身體里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