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BOBO與小魚攤餅
好容易等蘇桃說的差不多,情緒平復下來,葉蓁又斟酌著提醒她媽,容成珏並不清楚自己是葉宜的女兒,她自會找借口與他保持距離,讓蘇桃不要再露什麼痕迹,以免節外生枝。
「好,都聽你的,媽知道你做事喜歡有始有終,不逼你現在辭職,不過,」蘇桃表現的還算配合,只是有些擔心,「你要是發現情況不對,就趕快回家,別受了委屈,啊?」
「放心吧,媽,你女兒這麼聰明,什麼時候吃過虧~」
蘇桃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又嘆了口氣道:「本來過去的事,我也是不想說的,我當初不願你來容娛,你非跟我較勁……」說著,車軲轆話又回去了。
幸好老馮及時趕到,把葉蓁解救了下來。
不過,想到屋裡還躺著一個,葉蓁又是一陣頭疼,回家開了門,果然見容成珏已經脫了衣服,裸著上身,抱著她的熊貓抱枕趴在沙發上,全方位展示他後背燙紅的那一大塊……並拿手機自拍。
看到葉蓁回來,容成珏立即放下手機,開始小聲的哼哼唧唧:「疼,噢,嘶——」
葉蓁抬高腳,越過他這麼大一坨,從房間里取出治療燙傷的萬花油遞給他,容成珏假裝沒看見,齜牙咧嘴的把臉朝裡邊一撇,繼續喊疼。
葉蓁還做不出恩將仇報的事情,只好木著臉給他把葯抹了,又找了件華大科院送的文化衫讓他穿。
容成珏舉起手,勉強把劣質的文化衫套上,拽了拽衣服下擺,挑剔著:「這胸口印的藍字好土。」一點都不符合他華麗的總裁形象。
「剛才謝謝你,」葉蓁對他的耍寶視而不見,努力刨卻雜念,道,「還有,把你丟下我很抱歉,不過都是陳年家事,所以我也不方便跟外人解釋什麼。」
「噢,沒事,」容成珏說著,又趴了回去,「現在上了葯,我感覺好多了,唔,就是肚子餓。」
「你背後燙到的地方不小,雖然沒起水泡,但還是注意些好,免得發炎。阿詹的電話是多少,我讓他過來接你?」
「葉蓁,」容成珏拖長調子道,「我肚子餓。」
葉蓁頓了頓,朝他伸出手,繼續道:「把阿詹的電話給我,我讓他路上給你帶點吃的。」
「我想吃小魚攤餅,我好久沒吃了。」
「我這裡沒——」
「我剛看了,魚湯都灑掉了,但魚還都沉在保溫桶里,可以再煮的,我想吃。」容成珏吸吸鼻子,可憐巴巴的,「過幾天又是我外婆忌日了,嘶~,好疼。」
知道他是在裝,但葉蓁瞥到被放回到桌上的保溫桶,和拖的還算乾淨的地板,終究心狠不下去了:「吃完就走?」
「吃完就走。」
「好。」葉蓁端起保溫桶去了廚房。
容成珏想吃的小魚攤餅,其實算不上一道成品菜,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最先做這道菜的,正是他的外婆。
他是外婆帶大的,六年前,他外婆去世,恰逢葉蓁給他補課期間。按鄉下的習俗,老人家過世到下葬的幾日里,孝子賢孫要輪流守在棺材前燒紙磕頭,容成珏對他外婆感情深,那幾日幾乎沒怎麼睡。
葉蓁並不知道這些,她在QQ上留言催容成珏交作業,催了幾天沒人搭理,一氣之下就端出師姐的架勢,打電話過去罵人了。哪知道沒罵幾句,容成珏竟在那頭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嘴裡唔哩唔嚕的嚷著「你這當的什麼師姐你有沒有同情心」,「我外婆走了你還罵我」,委屈的不行。葉蓁那時年紀小,氣場還不夠強,登時就軟下來各種賠不是,其結果可想而知,除了聽了一堆「全世界我最調皮搗蛋但我外婆最寵我」的破事,還做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承諾。
在他的描述下,做出他外婆拿手的小魚攤餅就是其中一項。
小魚是鄉間稻田水渠放水時捉的小雜魚,攤餅是土灶大鍋,鐵鏟刷出來的薄麵餅,把小雜魚拆洗乾淨,放在鍋里添上蔥姜蒜椒用菜籽油炒上幾圈,再加老抽、黃酒、豆瓣醬,幾勺井水燜鍋煮熟,就是鄉間野味香。
夏日傍晚,老槐樹下,和外婆圍著矮桌把魚挑揀吃了,再蘸著魚湯醬吃麵餅,是容成珏關於童年最初的記憶。
葉蓁聽他說的凄凄慘慘的,一時腦短路,還真把這道菜學了,並且在林教授前往容成家悼念的時候,托林教授帶了去。
沒想到他記到今日。
「喏,」葉蓁做好了小魚攤餅,又做了份蛋炒飯,一併端上桌,「我這裡鍋小,材料有限,味道估計不會太正宗,菜不夠還有飯,吃吧。」
容成珏從沙發上一骨碌爬起來,開開心心的站到桌邊吃魚:「唔,就是這個味道,好吃……」
葉蓁低頭吃自己那份蛋炒飯,沒說話。
等他好容易吃完,又打算縮回沙發的時候,葉蓁跟過去,直接把沙發墊提了起來:「你說吃完就走的。」
「嗯,」容成珏點頭,「我在等阿詹來接我。」
「你真的聯繫過他了?」為什麼她一點聲音都沒聽到,「記錄給我看一下。」有上次一同住院的經歷,葉蓁絲毫不懷疑,他能再賴一晚上。
果然,容成珏把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不給你看。」
「容成珏!」終於,葉蓁被他惹的沉不住氣起來,「要麼把阿詹的電話給我,要麼,」她伸手去搶,「手機給我!」
沒想到,容成珏手一伸,把手機舉的高高的,卻道:「你為什麼不問我怎麼找到這裡的?」
雖然她不大關心這件事,但她確實只給了他小區地址:「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小區保安認出了我,主動跟我說的,他還說你一個人住。」容成珏道,「葉蓁,你故意讓我誤會你,是因為家裡——」
「——容成總裁,」葉蓁打斷他道,「我拒絕你在前,我母親失態在後,這是不相干的兩件事,請勿聯想,也請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
「那為什麼……」
「你管我因為什麼!」什麼邏輯定理,什麼那些賴以冷靜的東西統統亂套了,她此時只想讓眼前的人快快消失,「容成珏,你是男人嗎?你沒有自尊嗎?你看不出來我在趕你嗎?你九個月補完四年課程的硬氣呢?你被潑了湯燙成這樣,是不是還覺得不夠,是不是想讓我拿東西把你打出去!
我讓你走啊!!!」
空氣陡然沉了下去。
「好,」容成珏脫去了刻意軟乎玩鬧的面具,往後退了半步,恢復了人前的模樣,幾分驕傲,幾分決然,「我走。」
說罷,他不再看葉蓁,轉身撈起自己扔在地上的臟衣服,撿了個塑料袋裝起來,走到門口的鞋架旁,踢掉拖鞋,躬身換上自己的皮鞋,大約背後有傷的關係,身形有些搖晃。
葉蓁站在原地。
容成珏走了。
窗外天光黯淡。
許久,葉蓁鬆開手裡緊握的沙發墊,慢慢的走到門口,下意識的向樓道張望。
緩緩的,有人從陰影里走出來,走近她,輕聲道:「找誰呢,我嗎?」
立即,葉蓁想退回門內。
容成珏眼疾手快的伸手握住門柄,猛地低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道:「好了,這回我真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