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節：解題

  老諾曼驚恐痛苦的表情在諾曼看來非常清晰，老諾曼那乾枯蜷曲到樹皮一般的皮膚歷歷在目，老諾曼的粗糙皮膚質感、身體的溫熱也從手上傳遞得一清二楚，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以至於諾曼猶豫了。


  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他突然產生了一個疑惑：這一切真的都是假的嗎？他現在真的身處幻境中嗎？他關於聖殿騎士團、關於自己的這段法師經歷真的才是真的嗎？會不會眼前的一切才是真的，而他突然所想起來的「真實」才是虛假？……


  諾曼發現自己突然無法堅定地區分這一切了，而令他突然之間產生這種疑惑的根源，就在於此刻被他捏住了脖子的老諾曼——如果他關於聖殿騎士團、關於他是法師的這些記憶才是真實的話，那麼他痛下殺手當然沒問題，可如果這些記憶都只是他的臆想的話，那怎麼辦？

  之前那些人，若是錯殺了，那就錯殺了，可是老諾曼不同，這可是他的父親啊！若自己真是錯殺了他，那將是自己一生最深重的痛苦。


  老諾曼身份的特殊性，令諾曼又開始重新懷疑這一切，不敢輕易踏出這最後一步。


  聖殿騎士團透過諾曼的眼睛看到了現場所發生的這一切，此刻諾曼的舉動令他們很容易地就讀懂了諾曼此刻心中所想，於是蘭斯洛特立刻開始發送彈幕勸說起來，想要堅定諾曼的決心。


  「這應該就是這個禁咒最厲害的地方了，一方面用幸福安逸來給你營造一個美好的夢境，另一方面用你心中最重要的東西來加固這個夢境，讓你就算意識到了這可能是夢境也無法從中醒來。你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們，相信你自己，親手打破這一切。你自己好好想想，老諾曼早就已經死了，是你自己親手給他下的葬，你現在都應該已經記起來了吧？……」


  蘭斯洛特不單隻一個人發送彈幕，他們可能也考慮到了諾曼現在的情況特殊，還發動了聖殿騎士團大量的人手來發送同樣的重複彈幕。


  「老諾曼已經死了，是你親手下的葬！」


  「老諾曼已經死了，是你親手下的葬！」……


  蘭斯洛特的個人彈幕詳細全面，大量的重複彈幕則是簡潔明了，直切他們想要表達的主題，而聖殿騎士團的這個做法確實也是正確的。


  諾曼現在雖然不至於被腦海中的那龐雜的聲音折騰的頭痛欲裂了，但是也無法仔細地去聽去接受，而是陷入了他在學習《趕海心經》之前的那種半無視的狀態。在這種情況下，他是無法準確注意到茫茫彈幕海洋中蘭斯洛特的這一條彈幕的，只有當彈幕量像之前那樣大量統一地形成同一個聲音，才能夠被他接收到，所以他現在只接收到了聖殿騎士團組織人手大量發送的統一彈幕。


  這是這並沒有什麼卵用。


  在諾曼現在的記憶中，確實有著老諾曼已經死亡的記憶片段，也確實他親手下的葬，他到現在都還清晰地記得那一天的情景，記得老諾曼死亡時的樣貌，但是那又怎麼樣呢？這些記憶也都和聖殿騎士團的那些記憶一樣，有可能是自己所臆想出來的，雖然它們是如此的真切。


  現在諾曼所要做的這個決定，一旦做出，將會是無法挽回的結果，這令諾曼不得不慎重，遲遲下不了手。


  教堂中的幾具屍體躺在地上，已經徹底沒有了生命的跡象，其他人則是雞飛狗跳、大喊大叫著亂作一團拚命逃竄，而在諾曼遲疑的這片刻，這些人也順利從教堂中逃了出來，諾曼沒有去阻攔。


  他明白，現在這些人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老諾曼。


  諾曼是一手掐住老諾曼的脖子，將他提在空中的，令他雙腳離地的，這種姿勢下，雖然諾曼暫時還沒有痛下殺手，可還是令老諾曼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微弱，生命的體征越來越少，而老諾曼向著自己兒子看過來的那滿是哀求卻逐漸渙散的可憐目光，更是令諾曼揪心。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觀察到老諾曼的情況后，諾曼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令他的心也越來越焦急，最終下了一個決定。


  諾曼突然鬆開了手，老諾曼從空中一下子摔落到地上。


  「呼呼呼！……」


  重獲自由的老諾曼躺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張大了嘴急促地呼吸著，貪婪急切地呼吸著這世間的新鮮空氣，憋得紫紅的面孔正在迅速地血液迴流、恢復原本的臉色。


  這一幕的發生，令空間外正在旁觀的敖燁眼神一松，瞭然地一笑：他終究還是無法掙脫。


  但是接下來的一幕令敖燁的眼神又是一怔，瞬間湧上了無盡的疑惑。


  只見諾曼將老諾曼從空中放了下來后，並沒有去追殺那些逃出教堂的村民們，也沒有因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殺戮行為而爆頭懊悔，反而是做出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完全摸不著頭腦的事。


  他蹲下身來，從地上被他撞碎的那些地板中拿了一根不規則的石頭握在了手中，轉身在一面完好的地板上開始刻畫起來。


  他這是在幹什麼？！


  敖燁一下子看懵了，眼中滿是疑惑。


  直播間中的那些水友們也都愣住了。


  因為視角的關係，他們比敖燁看到的景象更要清晰直觀，看到了諾曼在地上刻畫的東西：那是大量的數字，還有一些簡單中文，中間還夾雜著一些異界語文字，以及一些數學符號。


  3，4，7，14，2，迷宮，考試，%！@，*，*，+，-……


  直播間的水友們完全看不懂諾曼這在寫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看著有點像是在做數學題，但是很多東西之間卻是完全沒有規律，令人摸不著頭腦。


  只有對諾曼了解最深的人，才能猜出他現在的行為究竟是怎麼回事。


  地球世界那個巨大的大廳中，大廳最前方的大熒幕前，那個熟悉的男人正雙手背著站在熒幕前，雙眼緊盯著大熒幕，在他身邊，則是有一位身材瘦弱身著制服的年輕男子在拿著一沓文件在他進行彙報：「他在對於兩個事實進行數學比較。」


  「雖然極其簡陋，但是他確實在短時間內建立了一套他自己的評分體系，其中不僅是簡單的數值計算，還涉及到權重評估，雖然整體還是很簡陋，但已經將他所接受的教學內容發揮到了極致，他想要用這種方式來得出數學結果，以此來做出最終的判斷……」


  這個身著制服的瘦弱男子推測的沒錯，諾曼確實是這麼想的：他先在自己腦海中設立一套評估體系，然後將兩個可能性事實的世界分別套進去進行計算，得出兩個事實的世界得分，最終去選擇相信那個得分高的選項。


  既然自己無法分辨出究竟哪個事實是真的，分不清究竟自己是庄生還是蝴蝶，那不如就讓理性來代替他做出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