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節：蘇醒
諾曼雙手抱頭，痛苦地在地上不斷地以頭撞地，表情扭曲猙獰得已經不大能看出他的具體容貌來了。
他現在實在是太痛了。
這一次，那種像是遺忘了什麼似的怪異感覺沒有像前幾次那樣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自然淡去，反是越來越劇烈，最終一股腦兒地衝過了最後的那道界限。
諾曼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覺，真要說的話，這就好像是在他的腦海中始終有一面湖泊，而下方有恐怖的未知生物。以往那恐怖生物只是在水面下不斷地衝擊、掀起波浪，始終不衝出湖面來，而這一次，那湖面底下的未知生物終於沖了出來！
在那一瞬間，諾曼覺得自己的腦子裡彷彿聽到了「通」的一聲，然後無數的東西向他襲來。
是無數的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不相同。
這就是湖面下一直隱藏著的那隻怪物。
「辣眼睛，辣眼睛，實在是辣眼睛！」
「太他\媽辣眼睛了，實在受不了啦！」
「我是說過希望趕緊來個美女，但是我說的是美女啊，這個也太他\媽\的辣眼睛了吧！？別說美女了，就算說她是女人我都有點不能接受啊！」
「作為老觀眾，表示早就對主播的審美觀有所了解了，知道他的審美觀有多麼奇葩，但是百聞不如一見，真正見到了，才知道這審美觀真不是一般的奇葩……」
「我現在就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幾天前不是還在大戰的嗎？怎麼突然之間場景就轉移到這小村子來了？」
「一看就是沒有看錄像回放的，專業人士都解釋了，這裡是主播從小成長的地方，裡面還有一些人是已經死了的，所以現在這應該是法術的作用。」
「這異世界的法術太神奇了，感覺看著跟科幻片加玄幻片的結合體一樣。」
「諾曼諾曼諾曼諾曼」
「諾曼諾曼諾曼諾曼」
「你們省省吧，別刷了，都刷了這麼多天了也沒個鳥用。」
「其實這樣也不錯，至少直播間十天半個月是不會有關閉的風險了，但是這女主角也實在太辣眼睛了吧？你好歹換一個稍微能下飯的來啊！」
「我覺得我還是趕緊走吧，接下來要是和這個類人猿女猩猩洞房，我怕我會落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光是看著那張臉我都覺得太他\媽辣眼睛了。」
「打擾了。」
「抱歉，走錯直播間了。」
……
海量的聲音信息一瞬間衝破堅固的阻擋層，毫無遮擋地響徹在諾曼的腦海里，同一時間諾曼的左眼也看到密密麻麻的符號從他的左眼層層疊疊地飄過。
這些信息就是令他現在如此痛苦的原因。
他不斷地以頭搶地，但是奇怪的是撞了半天之後地上還是沒有一點血跡，反倒是教堂的地板被他的腦袋撞裂了一整塊。
諾曼的異狀也嚇到了教堂內的眾人，包括巴頓老爺在內的所有人都一下子站了起來，驚恐地看著地上的諾曼，卻沒人知道在諾曼身上發生了什麼，即使是見識最為廣博的老牧師也是如此。
他們唯一知道的，只是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兩步，離諾曼遠一些。唯獨老諾曼一臉焦急地想要衝上來，但是身子剛剛一動，就被身邊的人給拉住了，不讓他衝上來。
不會是前幾天的那些獸人所造成的吧？他們當時給諾曼施展了什麼邪惡的法術？
艾什麗村中見識第二豐富的巴頓老爺不由自主地如此想到，而對於法術的無知和敬畏，也使得他更多地退後了兩小步。
艾什麗村中見識第一豐富的老牧師則是突然叫了起來：「他被魔鬼附體了！」
此言一出，教堂中眾人不由自主一同發出了驚訝恐懼的低呼聲，都再往後退了兩步，離諾曼更遠了，那個拉住老諾曼的人手上也更加用勁，至於今天這場婚禮的女主角尤娜，則是已經像敏捷的兔子一樣躥出了教堂門口，躲到了教堂外邊，動作機靈地完全不符合她的體形。
老牧師很勇敢，喊出諾曼被魔鬼附體之後，他向後竄了兩步，卻不是逃走，而是來到父神的神像前，直接把神像前的那張簡陋案桌上擺著的一小盆已經有點發綠的水小心又迅捷地端了起來，然後一個轉身，緊趕兩步來到諾曼身邊的三步處站定，瞄準了之後端著盆子就把裡面的水往諾曼身上潑去！
「接受聖水的制裁吧，邪惡的魔鬼！」
老牧師一邊潑水，還一邊大義凜然地叫喚起來，教堂中的人都聽到了，諾曼卻沒有聽到。
諾曼現在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都被他腦海里的那無數的聲音給佔據了。
「有反應！」
「有情況，他在磕頭！」
「唉，乖孫子何必行此大禮呢？快快請起，爺爺這就給你包紅包。」
「什麼磕頭，這是在撞地！」
「雖然不知道到底什麼情況，但這顯然是個好消息。」
「太好了，不用再看那個女的辣眼睛了！」
「我的眼睛啊，你們差點就離我而去了！」
「我一想到以後每天都要看著那個女的，還要看她的裸體，我就想要取關，還好我堅持下來了。」
「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還真有用嗎？」
「管他有沒有用呢，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為了以後不用天天看這女的辣眼睛，試試看了！」
「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
諾曼腦中那些聲音依然是海量的，依然還是五花八門，但是正有越來越多的聲音統一成同樣的語音內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體比一般人強壯的關係，在經歷了一開始的猛烈轟炸后，諾曼痛苦萬分但是精神並沒有崩潰，而且他還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似乎正在逐漸適應這種痛苦，他的痛苦似乎正在越來越輕！
而隨著這種詭異的變化的產生，諾曼還發現了一件更詭異的事：這些聲音所用的話語明明和通用語不同，是諾曼從來沒有學過的語言，但是他莫名其妙地就是能夠聽懂看懂，知道這其中的含義！
這是怎麼回事？
諾曼在痛苦之中閃過這麼一個疑問，不過他接下來的注意力就被自己腦海里的那些聲音所佔據了。
海量雜亂的信息交織在一起，諾曼根本分不清彼此，所以這些對他來說都是無意義的，是噪音，這也是他如此痛苦的原因。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裡面正有越來越多的聲音趨向統一，而這個越來越大的聲音所表達的意思也慢慢被諾曼一點點體味出來了。
諾曼快醒來，這一切都是假的！
諾曼是自己的名字，他們確實是在叫自己，但是他們說這一切都是假的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老諾曼是假的，巴頓老爺是假的，老牧師是假的，尤娜是假的？
這不可能！
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自己是不是也是假的？自己不是諾曼？那他們又叫自己諾曼！
這一系列似乎自相矛盾的信息令諾曼一時之間思考不過來，不僅沒有助於他看清真相，反而令更加痛苦了，撞地的節奏都加快了，而且地上也終於出現了紅色的血跡——那倒不是諾曼的腦袋被地板撞出來的血，而是諾曼抱著自己腦袋的手太過用力，從自己的臉上硬生生地摳出了血絲來。
因為諾曼的動作比較劇烈，一直在不停地動，雙手又緊緊地抱著腦袋不放鬆，所以周圍那些人卻是看不清這一切，他們只是看到在老牧師的動作之後，諾曼的掙扎更加劇烈，並且還流血了。
有效！
這令眾人恐懼的心情稍稍一緩，更令正在驅魔的老牧師心中一喜，然後更加起勁了。
他又兩個小跳來到身後不遠處的父神像前，這次直接把父神像搬了下來，然後顫悠悠兩步來到自己剛才所站的地方，使出吃奶的勁對著身前不遠處的諾曼舉起了父神像，正對著諾曼照耀著，口中又開始不停地念叨起來：「趕緊離開吧，邪惡的魔鬼！……」
在老牧師的驅魔聲中，諾曼身下的血越來越多，在地上掙扎的動作也越來越激烈，老牧師受到其影響，念咒聲也不自覺地越來越快。
最後，諾曼突然一下子停住了！
他又極動轉為極靜，一動不動。
老牧師見到此景，也不由自主地一下子停了下來，只是他措手不及之下，嘴裡的口水沒來得及咽下，連連咳嗽不已。
「咳咳咳咳咳……」
教堂內此刻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默默地盯著中間躺在地上的這個身影看，沒有一點聲音。
不止教堂內眾人如此，翡冷翠上空也是如此。
那位北海龍王敖燁從頭到尾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此刻他正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這裡看，眼神若有所思，卻又兀自不敢相信。
敖燁手下的那些海族們和方相如的戰鬥正愈演愈烈，可是敖燁根本不管，就只是盯著這裡看，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難道說……
在這眾多的目光注視之下，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諾曼突然手指頭動彈了一下，然後幾乎是沒有間斷的，他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剛才還滿臉痛苦表情扭曲猙獰的諾曼，此刻雖然臉上有著道道血絲，卻已是面色平靜無波，眼神恬淡瞭然。
諾曼腳沒動，身體卻已是神奇地原地緩緩轉了一圈，而他的目光也順著這一圈，把周圍的人都看了一遍。
老牧師、巴頓老爺、尤娜……
這些都是他記憶中鮮活的人物，但是他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尤其是那一位。
老諾曼。
諾曼的目光在那張熟悉的臉孔上多停留了一秒。
那張臉孔的模樣、神態都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那為自己擔心的樣子和自己的記憶如出一轍，勾起了諾曼的無限回憶和心中溫暖。
但是正如聖殿騎士團組織人手向他所傳遞那條信息一樣，這一切都是假的。
是的，這一切都是假的，在直播間水友們的彈幕轟炸下，在他們逐漸趨向一致最終統一的海量彈幕面前，諾曼終於想起來了。
他是諾曼，但是他不再是那個什麼都不會的村民了。
他現在是一位四星白袍法師，是人類聖者，是龍族後裔龍傲天先生，這裡也不應該是艾什麗村，而是翡冷翠。
這一切都是虛假，是幻境！
這應該就是那些海族所發動的禁咒所引發的神奇效用了，現在諾曼就要從這幻境中離開。
而關於如何從這幻境中離開，聖殿騎士團在意識到諾曼已經醒來后，立馬給出了他們的建議。
「摧毀，也就是擊殺。」
殺，這就是聖殿騎士團給出的建議，諾曼也接受了這一條建議。
他原本是想要用法術來殺的，可是嘗試施法之後諾曼才發現自己連一個一級的瞬發法術都使用不出來——他的魔力之海空空如也，或者應該說，他完全感應不到他的魔力之海。
於是諾曼只能使用肉體來干這件事了。
對於經受過聖殿騎士團各種格鬥技巧訓練的諾曼來說，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只是隨便踏上兩步，就來到了舉著父神像的老牧師面前，然後右手一探，直接握上了老牧師的脖子，將他脖子直接捏碎了。
老牧師根本來不及反應，直接軟綿綿地倒了下去，手中的父神像也順勢落了下來，滾落到了一邊。
「啊！」
尤娜的母親驚叫了起來。
見到老牧師被諾曼殘忍地殺死，在場這些獃滯的人們才終於回過神來，驚恐地看向場內這個被魔鬼俯身的傢伙。
現場立刻雞飛狗跳，所有人亂作一團，紛紛想要逃跑，但是在諾曼面前，這些沒有經受過格鬥訓練的普通人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尤其是他們的身體素質還和諾曼存在著巨大的差距，這令他們更是成為了待宰的羔羊，只能乖乖受死，很快就一個個地被諾曼殺死了。
只是當諾曼一手捏住老諾曼的脖子的時候，他突然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