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節：北京的金山上（二）
陳清河快要不行了。
周遭的嚴寒是他從未經受過的低溫，那甚至令他們龍族引以為豪的軀體都承受不住，開始僵硬遲緩，而長時間的噴吐龍息更是讓他的身體承受了巨大的負擔。
內外交患之下，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急速流失。
轟！……
又是一口龍息噴過，在周圍的冰雪包裹中暫時燒出一片喘息的空間來，但是只有陳清河自己知道，他已經快到極限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口龍息有多麼的軟弱無力，彷彿重病之人的苟延殘喘。
獲得了短暫的喘息空間后，陳清河沒有再亂折騰，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靜了下來，靜靜地漂浮於空中。
他的一雙眼睛眯了起來，保持著凝立不動的狀態，面目肅穆，看起來像是正在思索一個懸而難決的重大難題。
時空在這一刻彷彿停滯了。
陳清河思考的速度很快，幾乎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他的眼神恍然，已然有了答案。
「幫我送她回北境。」
陳清河對他背上的諾曼說了一句，聲音非常淡然，再沒有半點世俗的重量。
他彷彿重新變成了諾曼初見的那個萬事萬物都不在乎的青衫閑者，正騎驢閑步逛來。
隨後他仰頭向天，把嘴巴張到了最大，發出了他有史以來最狂野澎湃的龍吟聲。
「吼！……」
這道龍吟聲和他之前所有的怒吼盡皆不同，明明只是聲音而已竟然若有實質，他頭頂堅固無比的雪層在這聲前所未有的狂野龍吟之下都不堪一擊，如遇到最猛烈的太陽一般瞬間消融崩潰。
爆裂的聲波能量勢如破竹，直衝天際，射入漆黑烏密的雲層之中，然後就見雲層劇烈翻滾起來，像是煮沸的水一般。而在這片雲層最中心的一點，更是經受不住這樣的翻滾，直接被狂暴的聲波能量硬生生撕裂出了一道口子，久違的陽光從上面艱難地擠了進來。
從這禁咒開始發動到現在，這還是它第一次受到這麼大的創傷！
但這只是一個引子，更狂暴的能量，正在積蓄，還未爆發。
阿道夫已經再沒有了之前的得意閑適，此刻他正滿臉嚴肅地遙望著陳清河的方向。
那裡的氣流異常狂亂，像是有一個巨大的氣球正在膨脹，暴雪亂飛之下，已經徹底看不清裡面的情景了。
這是禁咒級別的力量。
那隻龍正在發動禁咒。
他通過特殊的方式向他的同伴提供了這條信息。
能知道是什麼禁咒嗎？
另外一位同伴交流了這條信息，然後三人中學識最為廣博的一人回答了他。
如此狂烈暴躁的反應，可能是麥康提爾的最後一擊。
麥康提爾的最後一擊……
阿道夫的見識或許不如那最後一人，但是對方把名字都點了出來，他對於這個法術還是有所了解的。
麥康提爾的最後一擊確實是一個禁咒，還是一個特殊的禁咒。它的特殊之處在於，別的法術需要魔力，它需要生命。
這是一門以生命為代價的禁咒，需要施法者獻出自己的生命才能施展出來。
這裡的施法者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行，至於具體什麼要求實力阿道夫也並不是很清楚，因為他並不會這門禁咒，非常珍惜自己生命的阿道夫也不想了解這門自殺式的禁咒，他只想知道兩個禁咒的碰撞之下，究竟誰會技高一籌……
暴風雪團的中心，陳清河繼續仰天長嘯，那狂暴的龍吟聲是他吟唱的咒文。
在他的爪子里，皮爾諾這個普通人即使有他的庇護也抵擋不住這樣的嚴寒，已經暈死了過去，整個人幾乎成了一個冰坨。
紀若兮雖然恢復不了本體，但是《葬日心經》的底子還在，所以暫時還撐得住，此刻正靜靜地抬頭看著自己頭頂這個仰天長嘯的狂暴身影。
她非常清楚陳清河此刻的龍吟意味著什麼，這其中的決然，在場的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那其中的含義。
紀若兮其實也想阻止陳清河，但是她拿什麼去阻止？
而且她心中也隱隱知道，陳清河的選擇沒有錯，如果是她站在陳清河的角度，可能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與其一起死去，不如犧牲自己一個，給同伴爭取出生的希望。
但是雖然理解，兩道淚痕卻還是無聲無息地在紀若兮臉上爬過。
紀若兮突然非常痛恨自己。
如果不是她非要任性地跑到人類的國度來，或許根本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
同時她也痛恨自己的無能，甚至乎她還遷怒到了諾曼身上——你不是人類的聖者嗎？！當初在傑貝爾丹納，你能夠令整個城市都靜止下來接受你的審判，怎麼現在連你的朋友都拯救不了！為什麼你遲遲不施展禁咒，非要逼陳叔使出這最後一招？你是不是故意想讓他去死！
紀若兮胸中有千萬話語想噴，這是無能為力之下的氣急敗壞。
她冷峻憤怒的目光猛地轉向，射向陳清河背上的那個人。
然後她眼神一頓。
諾曼還是像之前那樣站在陳清河的背上，但是給人的感覺卻很是古怪，非常彆扭，而在她仔細觀察之後，終於知道了哪裡古怪彆扭了。
在陳清河的禁咒起勢下，他們所處的這片空間越來越是狂暴，氣流無比紊亂，是整個杜阿拉最狂暴的地區，但是諾曼的頭髮、衣服等卻是靜靜地服帖在他的身上。
他明明站在這裡，卻又像是處於一個截然不同的寧靜時空中一般，和周圍的存在形成鮮明的反差。
接著，更反常的景象發生了。
諾曼身上浮上一層淡淡的朦朧白光，他身邊的空間看著有些模糊了。
是霧。
大量的霧，以諾曼為中心悄悄瀰漫開來，與此同時，紀若兮感到周圍的溫度在變化。
空氣在升溫。
遠方正在肅穆望著這邊的阿道夫，突然瞳孔一縮，繼續盯著這個方向不移開視線，視線的焦點卻有了細微的偏轉。
……又是一個禁咒！
三人中的其中一位通過他們特殊的交流方式向另外兩人傳遞了這個信息，而他們眼中所見到的事物，也確證了這個事實。
只見那團狂暴的風雪中心，竟有半邊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不但那隻巨龍的狂暴禁咒無法影響，他們的禁咒狂風也無法入侵。
一片無比寧靜的空間出現在空中。
這片寧靜的空間薄霧蒙蒙，在這無比狂亂大雪傾盆的世界中靜謐的如同天堂一般，而在空間中心處，一道人影隱隱發光，最是醒目。
從位置、身形上來判斷，這光人正是那位聖者先生，而從這寧靜空間竟然能夠不受兩大禁咒干擾、硬生生開闢出一片獨立的空間來看，這確是禁咒無疑了。
這位聖者先生並不是徒有其名，他真的會禁咒！
而隨著這位聖者先生的出手，現場陷入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三禁咒對抗的複雜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