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節：開煉
陳清河的身體正在以一個諾曼肉眼可見的速度惡化下去。
和昨天相比，他皮膚上的自然光澤愈加黯淡，臉上的皺紋也增加了。這些細微的變化普通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通過諾曼這雙正在不斷發生根本性質變的雙眼，卻是瞧的一清二楚。
諾曼在床邊半蹲了下來，輕輕地喊了兩聲他的名字：「陳清河，陳清河……」
但是床上的人沒有半點動靜。
看這情況，這葯他也是沒有辦法自己吃的了。
諾曼從衣服里拿出藏好的解藥瓶子，伸手，撬開陳清河的嘴，把瓶子里的解藥硬灌了下去。
到了現在，他早已經沒有後退的餘地了，所以他做這些的時候並沒有半點猶豫，動作很是果斷。
謹慎起見，諾曼並沒有把自己煉製的全部解藥都給陳清河灌進去，而是灌了標準劑量，只不過陳清河現在確實已經瀕臨死亡了，他甚至連吞咽的動作自己都沒有意識去完成，最後還是諾曼捏住了他的喉嚨，按照聖殿騎士團的教導輕柔地撫摸按壓著，用外力幫助他把解藥吞了下去。
灌完解藥之後，諾曼把解藥瓶子重新塞上、放回了自己懷裡，然後站起身來站在床邊盯著床上的陳清河看了好一會兒。
塞納留斯的眼淚對陳清河的身軀所造成的損傷，在他給陳清河灌下了解藥之後並沒有立刻出現好轉，原先是什麼樣的，現在還是什麼樣。也不知道是斯坦利真的騙了他、報了個假解藥配方給他，還是說解藥起效需要時間。
諾曼現在也只能祈禱是解藥起效需要時間了。
「你在這裡好好守著，照看好他。」
諾曼開口，向身後的皮爾諾囑咐了起來，而皮爾諾則是拍著胸口信誓旦旦地保證著：「大人請放心，就算拼出我自己的性命不要，我也一定會照看好他，絕對不會辜負了大人的期望！」
這傢伙跟著諾曼這段時間，別的沒學到，說大話拍馬屁的功夫倒是愈髮長進了。
「這邊一有情況，你就想個辦法出去通知我們，地點在……」
諾曼把該說的事都交代了一番，最後又重新看向床上的陳清河。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好壞不知，繼續在這邊守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了，而且他現在還有一些正事要辦，所以諾曼也沒有多留。
等到紀若兮那邊和希瓦爾交接好了之後，諾曼本來想立馬離去的，可是希瓦爾竟然又臨時特別安排了一場頗為盛大的午宴來犒勞他們。沒辦法，他們倆就只能先和希瓦爾一起把這頓飯給吃了，然後他和紀若兮才終於能夠重新離開了城堡，去往那家小鐵匠鋪了。
可能是因為諾曼隨手打造的那兩把武器起了作用，希瓦爾不僅特意給兩人安排了一場盛大的午宴，而且這次離開城堡去往小鐵匠鋪的路程，希瓦爾更是派了一輛甚是豪華的雙駕馬車送兩人前往的，比他自己的座駕都還要豪華——當然，這和希瓦爾同志習慣性地保持低調、座駕故意很低格調也有關。
這輛雙駕馬車的車廂挺大，兩個人坐裡面甚是寬敞，車廂壁很厚實，隔音效果也很好，把門窗一關上，外邊的人流車馬聲立刻就隔絕了大半。車廂兩側邊上還有無法開合的琉璃天窗，透光性不錯，即使把門窗全部關上了，光線也能從琉璃窗中透射進來，以至於車廂內並不會顯得昏暗，光線頗為充足。
「他怎麼樣了？」
紀若兮從城堡內一直憋到現在，直到此刻馬車終於上路，她再也忍不住了，對著諾曼低聲詢問起來。
諾曼如實回到：「不知道，暫時看不到什麼變化，不過我猜想解藥應該有起效期。這並不是法術，而是魔葯，從常理上來推斷，起作用是需要一定時間的。我也讓皮爾諾在那裡盯著了，一有情況就來通知我們。」
聽完諾曼的話，紀若兮沒有再開口，沉默不語地坐在一旁，轉頭看向一旁，整個人就這麼一直坐在那一動不動，直到馬車來到了他們的目的地。
當來到了鐵匠鋪，兩人從馬車上下來后，又發現了一件事：在鐵匠鋪周圍，圍著好些個人。
那些人好些都是商人打扮，除此之外的則全部都是僕人打扮。在這些人腳邊的地面上，擺放著一個個的盒子，有大有小，也不知道裡面都裝著些什麼。
看到這輛馬車在這停下，紀若兮和諾曼從馬車上下來后，這些原本還在原地左顧右盼相互聊天的人都把目光聚集了過來，然後那些商人模樣的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向著諾曼他們兩人迎了過來。
見到這一幕，諾曼雖然一時弄不清楚這些人是什麼人？他們是來幹什麼的？但是他心中並沒有多想什麼，可是當他的視線從其中一人的衣角上一掃而過的時候，他的眼神猛地一滯。
接著，他的目光快速隱蔽地從這些人的衣服上迅速地掃過，無一例外地看到了他剛才所注意到的那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幾何圖形和一種花朵的結合圖案，在普通人看來就只是一個古怪的圖案而已，但是諾曼卻知道其中的特殊含義——這是尼卡海姆的商會標記！
這可是他親手設計的，他是絕對不會搞錯的。
尼卡海姆的人怎麼突然聚集於此？
看他們這模樣，他們明顯是有目的的前來的，而且他們的神情可以稱得上恭敬了……
難道說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諾曼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性。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些尼卡海姆的人此刻的行為和神情就完全解釋的通了，畢竟自己可是尼卡海姆的創始人，而且還是父神教的聖者，他們會有這樣恭敬的表情就完全解釋的通了。
可是自己的身份是怎麼暴露的？難道說是自己這段日子在杜阿拉的舉動泄漏了太多信息，讓有心人準確地捕捉到了？但如果是那樣的話，也應該是斯坦利所在的攝政女王一方抑或是父神教一方最先搜集到準確的信息，怎麼會是尼卡海姆一方呢？這完全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啊……
只是一瞬間的功夫，諾曼的心中已經閃過了無數個念頭，猜測了無數種可能性。可是他心中雖然溝壑萬千，臉上卻是面如平潮，沒有半點變色，鎮靜無比。
而這時，這些尼卡海姆商人中的當頭一人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
「請問是雨果?休斯敦先生嗎？」
這是一個肥頭大耳的傢伙，一臉笑嘻嘻的模樣看著人畜無害。
光是這句話就讓諾曼的所有思緒在這一刻全部一滯。
不是來找他的？
聽名字，這些人來找的是紀若兮的這個假身份？
紀若兮不像諾曼那樣，知道眼前這些人的底細，只是簡單地一點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是我。」
胖子繼續笑嘻嘻地道：「太好了。是這樣的，我們是尼卡海姆商會的商人，有人在我們那兒訂了一批貨物，指明送到這裡來，由雨果?休斯敦先生簽收……」
聽胖子說了下去，諾曼剛才胡思亂想的萬千心思這才一收：原來這是希瓦爾採購的材料到了。
他昨天在鐵匠鋪的時候就發現了，他清單中的很多東西尤其是煉金材料鐵匠鋪中都沒有，他之前還以為是時間太急促，希瓦爾一時半會收集不到，現在一看，完全是希瓦爾玩的套路罷了。要不怎麼會這麼巧，自己那邊剛把打造好的兩把武器交過去，這邊材料就到位了呢？
奧布里城主的這位兒子心眼兒實在有些多。
不過這也好，讓諾曼的心鬆了下來——不是沖他來的就好。
而心思一放鬆下來之後，他又隱隱有了些自豪感出來：他之前對於尼卡海姆商會所制定的發展路線，就是以書籍為主營業務和突破口，把商會的路線先散步出去，散布到全國。等到路線鋪好之後，再借著書籍業務所積累的良好口碑，慢慢拓展其他方面的業務，最終做成覆蓋多領域的綜合性商會。
現在看來，尼卡海姆商會正在這條路上有條不紊地前進著，他們甚至比他預期的還要快發展起了其他方面的業務。
這種超快的發展力量和尼卡海姆商會特殊的架構也是分不開關係的，尼卡海姆的那種特殊架構，幾乎把整個尼卡羅的大貴族世家全部綁在了同一輛戰車上，這所能動用到的資源力量自然遠比任何一家單家族控股的商會要大得多了。所以即使諾曼不在了，他們依然能夠發展的非常快。
到底是自己親手打造出來的東西，這讓諾曼看著這些尼卡海姆的商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親切，很想旁敲側擊地問一些關於尼卡海姆的消息，只不過蘭斯洛特的教導和過往的經歷都告訴他，多說多錯，不說不錯，很多重要信息就是在看似沒有特殊含義的信息中暴露出去的，所以他最終還是抑制住了自己的這種心思，只是在一旁看著這些人把東西一點點地搬進去鋪子里放好。
而從這裡，也能看出希瓦爾的討好心思來。
因為自己的秘密太多，諾曼讓紀若兮拒絕了希瓦爾派僕人服侍他們的想法，這大概讓希瓦爾知道了雨果大師不希望被閑雜人等打擾的心思，所以他並沒有擅作主張地讓這些人把材料全部自己搬進去，而是特意等在了外面，以此來傳達出了自己對於雨果大師的尊重。
這位城主的兒子在細節上確實很用心。
等到東西都搬進去了之後，這些尼卡海姆的商人沒有多留，陸續離開了，最終把門一關，鐵匠鋪里又只剩下諾曼和紀若兮兩個人。
紀若兮此刻確實是個合格的演員了，當四下無人的時候，只是一秒鐘的時間，她的臉孔就從之前友善的模樣立刻拉了下來，坐到了一邊，眉眼間滿是愁緒，眼神沒有焦點。
她顯然正在擔心陳清河。
諾曼同樣擔心著陳清河，但是因為《趕海心經》的作用，他只要特意調度一下，這種情緒就不會影響到他全神貫注地去做其他的一些事情。
比如說煉製魔力池2.0。
「鈣硫石，鐵木春華，纖蛇紋百部，斜綠亞麻礦泥……」
尼卡海姆的那些商人們送來的東西已經在屋子的一側擺好、打開，裡面的東西展露了出來。
諾曼在這些東西前緩緩走過，視線在上面一一掃過，沒看一個，嘴裡就喃喃報出一個名字。
德爾維克的作用在這裡彰顯的淋漓盡致，如果不是因為有那段和德爾維克合作的經驗，諾曼根本不會認識這麼多材料、並且還知道了他們各自的特性、作用等，當然，這裡面聖殿騎士團也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德爾維克教授的這些知識絕大多數都是他隨口說過的東西，根本算不上「教」，換做常人絕大多數都是說過就忘了，偶爾一些記憶超長之輩，就算當時勉強記得，過了這麼久到現在也早就全部忘光了，也就只有聖殿騎士團做後台的諾曼能「記得」了。
這種「學習」方法，也只有諾曼才能適用了。
諾曼把這些材料全部再度清點了一遍之後，腦子裡傳來了蘭斯洛特的聲音。
「結合昨天清點的材料，刨去昨天你已經使用了的，這裡現有的所有庫存已經足夠製作兩套魔力池2.0了。」
在計算這種東西上，聖殿騎士團比諾曼還是要強得多了。聖殿騎士團說夠了，那想必就是夠了。至於足夠製作兩套，那是因為本著謹慎的原則要留出容錯空間，如果兩套都成功的話那就更好了，一套像是在精神風暴中那樣用壞了另外一套還能頂上用。
反正也是希瓦爾出錢出力，他們只管提要求就行了，能不能收集到全是希瓦爾的事。
只不過諾曼從蘭斯洛特的用詞間發現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一套？
諾曼用手勢向蘭斯洛特表達了自己的這個疑惑，還特意在「套」這個量詞上加重了比劃。
對於魔力池2.0，蘭斯洛特一直沒有透露太多，所以他到現在才知道，魔力池2.0竟然是用「套」來形容的。
難道說除了材料外，魔力池2.0連形態都和魔力池1.0不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