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懷疑
謝青梓此時只剩下了看戲的心思,自然也就是從容不迫了許多。
陸夜亭將謝青梓的變化看在了眼底,唇畔也就微微浮出了一絲笑來:自家妹妹如此聰慧,他作為哥哥也是心裡頭驕傲高興的。
謝青梓又看一眼衛皇后,心頭有些複雜的想:那衛皇后呢,也是猜到了這個,才又上前去的嗎?
也沒有給謝青梓很多時間去想,太子就已是做出了反應。太子忽然就跪了下去,朝著聖上狠狠的磕了個頭:「兒臣不孝。」
這一下,倒也不是象徵性的磕頭,而是實打實的磕了個響頭。那一下悶響聲,就能知道太子是有多用力。
謝青梓幾乎想捂一下額頭:聽著那聲響,她都是覺得額頭有些疼了。
不過太子似乎無知無覺,磕了頭說完了那句話,起身就直接將那焰火的引線點燃了。
「嗤」的一聲輕響之後,那引線就是飛快燃燒起來。雖然明明知道那就是普通的引線,可是在謝青梓看來,就是覺得那引線是燃得格外快幾分的。
謝青梓看著那引線燃燒出來的火光一點點的朝著焰火靠近,幾乎連呼吸都是下意識的頓住,死死的盯著那一點火光,連手指都是緊緊的攥住了。
饒是陸夜亭那樣陰冷的,彷彿什麼事兒都不大在意往心上放的人,此時也是緊緊的盯著。然後一隻手微微的往前伸出去,彷彿只要不對勁兒就能立刻一把拉住了謝青梓,將她拽到了身後緊緊護著。
就在所有人或是平常或是緊張的注視之中,那引線最終還是飛快的燃燒殆盡,然後閃了一閃徹底的消失了。這一瞬間,內里的火藥也都是被點燃了。
「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眾人只感覺到了一陣絢爛的光,瞬間從那焰火筒子里冒出來,幾乎是讓人短暫的什麼也看不清了,只有那刺目的白。
陸夜亭的手就是在這麼一瞬間拽住了謝青梓。不過沒等他用力將謝青梓拉回來,就已是恢復了視野,一下子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
一團銀色的光就這麼一路衝上了雲霄。
而後只聽得一聲炸裂聲響,震得耳朵都有些疼。伴隨著這一聲炸裂聲響的,就是一朵驟然在天空里綻放的焰火。
一朵巨大的金黃壽菊樣的焰火在潑墨的天空之中猛然綻放,明亮得連天空都是照亮了幾分。而金黃色過後,那壽菊卻是又變了顏色,紅,青,紫,最後又成了銀白的,每一點光都又炸成了許多朵細小的銀花。持續半晌后,這才緩緩的又化作平靜,湮沒了光芒。
不過也不可能真就這麼平靜沉寂了。
那一朵還未曾完全凋零,就已經又有另一朵竄上天空去,重新續上了那一份絢爛。
謝青梓就是在此時轉過頭來,笑看一眼陸夜亭,低聲道:「哥哥還不放手?」
陸夜亭瞧見謝青梓的打趣,登時有些訕訕,心知肚明這是謝青梓在打趣他之前不肯和她說實話,這會子窮緊張了。
只是他不知,謝青梓嘴上這般打趣他,可心思卻是不知多受用。
看了一眼陸夜亭,謝青梓就又會轉過頭去看太子和聖上了。
太子似是沒想到會是如此,還有些愣愣的,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好久沒動。
聖上雖然唇畔帶著笑,可是謝青梓看著,總覺得是有些背後發冷。
而衛皇后的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喜怒來,像是根本就什麼都不知道。
太子慢慢的也回過神來,然後低下頭去,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露出一點恍然來。最後,太子重新對著皇帝跪了下去。
也不等太子說什麼,忽然聽見一聲劇烈的炸響,炸響是在城樓底下的人群之中。
這一聲炸響來得太過突兀,嚇得許多人都是冷不丁驚了一驚。
謝青梓也不例外,當即就忙不迭的衝到了城樓牆邊墊著腳尖往下看。
陸夜亭見她半個身子都探出去了,反倒是嚇得不輕,一把拉住她的衣裳領子,沉聲怒道:「掉下去怎麼好?」
「起火了。」謝青梓卻是顧不得那些,只顫聲的訥訥說了一句。
陸夜亭便也往下看去,一看就皺了眉:底下此時不少火焰,火焰那形狀,怎麼都是裡頭有個人……
伴隨著火焰的,就是一聲聲的尖叫。
還不斷有焰火在半空中炸裂的聲響,一個天一個地,彷彿是在交相呼應。
謝青梓聽在耳朵里,只覺得彷彿是置身在了修羅地獄一般。只覺得是慘不忍睹。
她慢慢的縮回了身子,然後輕聲道:「好嚇人。」
就在此時,陸夜亭伸手一下子掩住了她眼睛,沉聲道:「別看了。」
謝青梓就乖巧的閉上了眼睛。只是閉上了眼睛還有耳朵能聽得出來。她輕嘆一聲,努力讓自己不去聽。
聖上和衛皇后自也是瞧見了那一幕。
聖上似是雷霆震怒:「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兒,給朕查!」
謝青梓看著聖上如此這般反應,卻是一下子心頭都涼到了骨子裡。
聖上的這般怒氣,恰到好處。可正因為如此,就顯得有些假了。
謝青梓抿緊了唇,又攥緊了拳,這才勉強克制著沒表現出太明顯的情緒來。但是她想,她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兒了。
那一枚在底下炸裂開的焰火,才是原本該被聖上點燃的那一個。聖上不是將那一枚有問題的焰火銷毀了,而是換下去了而已。
至於原因,她也猜到了幾分。
而正因為如此,她就更是覺得聖上是太心狠了一些。底下那些人,何其無辜?只怕其中還有不少是普通百姓。
作為帝君,聖上本該愛護子民才是,可是現在聖上這般的作法……並不是一個仁君。
而正是往深處里想了這些,她才更覺得渾身發冷。只覺得所謂權勢,所謂算計竟是如此骯髒不堪,如此的叫人心中不舒服。
甚至她心頭隱隱生出了一股念頭:這樣的君王,真的值得這天下人效忠擁戴嗎?
不等謝青梓將這個大逆不道的念頭想明白,被聖上派去調查的人又回來了,言簡意賅的表明了:「底下一個焰火剛點燃就炸開了,當場炸死了七個,還有十來個重傷的。還有幾個身上被燒傷了不少,還有些是推擠踩踏受傷……」
聖上聽著便是沉了臉:「朕的眼皮子底下出了這樣的事兒。那焰火是誰負責的?」
如同謝青梓所想的那般,是太子負責的。
太子跪在地上,一句話也不說。
謝青梓嘆了一口氣,幾乎是可以預見到這個事兒的最終結果是什麼。
正因如此,故而她也就懶得再多去琢磨了。只靜靜的聽著,看著。
衛皇后沖著謝青梓招了招手。謝青梓走過去,衛皇后又愛又憐:「看你這小臉兒白得,竟是叫嚇壞了。走吧,去我宮裡先喝一碗安神茶。」
說完這話,衛皇后看了一眼聖上。
聖上微一頷首,擺擺手:「去吧。你自己也喝一碗。」
謝青梓卻是覺得衛皇后其實就是拿自己當個借口提前抽身離開,不願多看這個事兒。
又或者,是早就猜到了結局,所以根本不必再看下去。
謝青梓扶著衛皇后一路下了城樓。
衛皇后直到下樓了,才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見陸夜亭一聲不吭的跟上來了,這才又神色自然的轉回頭去。
謝青梓本來還沒反應過來衛皇后這般是在看什麼,想了一下才算是明白過來了。當下也是看了陸夜亭一眼,心道:果然衛皇后是還記得這一茬的。
一路回了衛皇後宮中,還未曾坐安穩,聞香就進來了,臉色不好看道:「有小宮女在宮門口探頭探腦的,娘娘您看——」
「發配浣衣局。一律如此。」衛皇后笑笑,也不知是心情好還是不好,只這般囑咐了一句。末了似乎又覺得有些輕巧:「先綁起來,明日打個十板子再送過去。」
謝青梓是知道這打板子是要脫了褲子打的,對宮女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而衛皇后之所以這般……想來是故意做給那在背後想打聽消息的人看了。
謝青梓也猜到了幾分對方是誰。不過也懶怠點破,只覺得衛皇后也算仁慈了。至少沒傷了人命不是?十板子不疼不癢的,不會影響什麼,無非就是沒了臉面。可是在宮裡,能活著就不錯了。
打發了聞香,衛皇后便是看住了陸夜亭,饒有興緻的看著笑了:「你是誰?」
寫請你在覺得衛皇后這就是話裡有話。
陸夜亭卻是彷彿沒聽出來。只是笑著又行禮請安:「草民陸夜亭給娘娘請安。草民是陸家孫子,就是那個——」
「嗯,原來是陸老先生家的。」衛皇后笑了一笑,點點頭露出幾分瞭然:「上一次也沒仔細瞧你。如今瞧了一眼,倒是有些驚訝。沒想到生得這般好。對了,你多大了?」
謝青梓聽衛皇后這樣問,就知道衛皇后必定是懷疑了。當下抿唇偷笑,又有些擔心陸夜亭一個回答不好惹怒了衛皇后。
陸夜亭笑笑:「十五歲了。娘娘是覺得草民和青梓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