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勾心鬥角
終於在拐過一個巨大的拐角后，眾人在一處洞府前停下。
洞府石壁上書「幻月洞府」四字。
牛蠻目光遠眺，數十丈的距離對他而言形同虛設，將洞府門前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除了歷經風霜的字跡瀰漫而出的歲月7，這處誅仙世界聞名天下的所在，當真真切切地如同普通的山間洞府。
實際上，這的的確確只是一個普通山洞。
平緩的山坡上，與周圍山石一色的石頭圍成的石洞，比常人高出一半，寬七尺左右洞口，旁邊綠色藤蔓和荊棘纏繞，幾枝長出邊界，垂下洞口，山風徐徐吹來，洞口附近的藤蔓輕輕搖動。
似乎在傾訴.……
萬毒門長老，百毒子興奮地目視眼前這座聲名遠揚的洞府，眼中激動之色流轉不休，彷彿看到了誅仙古劍在手，萬毒門一統聖教大業，號令天下的局面。
只是隨後想到了什麼，百毒子目光瞬間陰冷，有些忌憚地將目光轉向不遠處那個身著玄墨色衣袍，渾身散發神秘氣息的鬼面中年男子。
這位鬼先生出身鬼王宗，自這代鬼王萬人往掌權就追隨在其身旁，通曉古今，學識淵博，鬼王多為倚重，視為左膀右臂，其地位真要論起還在四大聖使之上。
可雖是如此，身處競爭激烈，打壓排擠的鬼王宗，這位卻向來低調，行事也歷來神秘，從不爭權奪利，又詭異地贏得了四大聖使，乃至鬼王的尊敬，著實令人忌憚不已。
腦海思緒萬千，閃過種種計較，百毒子巍然一聲長嘆，有幾分感慨地說道：「任誰能想到，這名傳天下的幻月洞府竟是這樣一座毫不起眼的山壁洞府，當真是世事難料，難以想象。此次還要謝過鬼先生帶路，卻是不想，鬼先生對這青雲密地竟也這般熟悉，學究天人，百毒子佩服。」
這話雖是恭維之言，但眾人聽來卻沒有絲毫敬意，反倒是多了幾分意味未名的譏諷和試探。
「額！」端木老祖大笑一聲，似是在辯解一般，說道：「道兄這話可是嚴重了！誰不知鬼先生盡知天下諸事，對各派辛秘更是如數家珍，青雲門這幻月洞府雖是隱秘，旁人所知無幾，近乎寥寥，但對於鬼先生而言卻是瞭然於胸，我等鄙陋之人又豈能與鬼先生相提並論，知鬼先生浩瀚學識。」
說著，端木老祖面色一正，轉身對著鬼先生遙遙一禮，開口相邀：「我萬毒門門主久聞先生大名，誠邀先生入我萬毒門，屆時願以副門主之位相待。」
端木老祖不愧為萬毒門四老之一，與百毒子共事多年，早有默契，這一番駁論推崇表面上解釋百毒子之言，實際上在百毒子問話之上更加一重，又拋出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這位鬼先生若能答應自是最好，若是不能……
眼角餘光瞄了一眼周圍的其它聖教子弟，尤其是在鬼王宗頓了頓，端木老祖意味深長的一笑.……
果然，此話一出，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有不少聖教子弟看向那道黑影，忌憚、敬畏、懷疑、嫉妒、羨慕、仇恨.……
那被他稱為鬼先生的黑袍男子彷彿對周遭一切毫無所覺，靜默片刻，才幽幽開口，搖頭晃腦間連嘆可惜之言。
「先生說話何必半遮半掩，既是連道可惜，我等粗笨，還請先生明示。」
百毒子本就於毒神對這位傳聞中的鬼先生推崇之言頗為不滿，毒神的承諾更是讓這位萬毒門長老不滿到極點，此刻見鬼先生裝模作樣，冷哼一聲，開口喝問。
端木老祖雖未多言，但也一臉不善地望著鬼先生。
舉目四顧，見眾人目光都投向自己，萬毒門弟子更對他怒目而視，鬼先生泰然自若地撣了撣身上適才穿梭山林時不經意間沾染上的露水，向百毒子和端木老祖輕蔑地掃了一眼，惹得他們驚怒交加，這才語帶不屑，開口而道：「真是一幫蠢物，而今我聖教大事在即，誅仙古劍尚未到手，就亟不可待地出言陷害，挑撥離間，若聖教當真都是你們這些鼠目寸光的廢物，那當真是聖教的大不幸。」
場中諸人能參與這次行動，謀划誅仙古劍，自然都不是笨人，在各自勢力派閥中也是地位不低，被鬼先生這樣一說，雖不知是真是假，但至少目前來看卻是在理。
且不論鬼先生到底是去是留，是忠心不二，還是另投他主，都是諸后之事，從眼下來看，主動挑釁和拋出橄欖枝的萬毒門兩大長老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一時眾人複雜的目光盡皆投向兩人，雖攝於他們強橫實力，不敢多言，但若有若有的鄙夷和不善卻讓感覺敏銳的百毒子和端木老祖相當惱火。
「你……」
百毒子忿然作色，正欲要爭辯，一道聲音突兀傳來，在這靜幽的山林青石間響起，清晰明澈，帶著幾分討好的熱切。
「哈哈！諸位切勿惱怒，說到底我等都是為聖教做事，意圖光大聖教，壓服正道諸派，統領天下，這緊要關頭，還是且勿傷了和氣，若是各宗宗主知曉此事追究起來，怕也不好交代吧。如今奪取誅仙古劍方是頭等大事，貧道知曉諸位都是顧全大局之輩，否則也不會被委以重任，至於其它事情壓后再論如何？」
蒼松不知何時出現在幻月洞府前，一身道袍，白玉束冠，仙風道骨，一副有道全真的架勢，大笑著跨步走至眾人近前，微微一頷首算是打過招呼，旋即朝著百毒子等萬毒門所在的方向走去。
看清蒼鬆動作后，場中頓時又一陣聳動，竊竊私語聲響起。
他們雖然知曉蒼松棄暗投明，投於聖教麾下，但具體哪個派閥不得而知，而今看得分明，原來蒼松竟是與萬毒門勾連在一起。
場中其它三大派閥，除了鬼先生一臉高深莫測，見怪不怪，好像早就心知肚明外，其它諸人無不有些變色。
蒼松實力強勁，修為也是一等一的存在，否則也不會在青雲門成為一峰首座，還是僅次於長門通天峰的龍首峰，他的加入對萬毒門而言，如虎添翼。
萬毒門本在聖教四宗中本就綜合實力躍居第一，連這些年突飛猛進的鬼王宗與之相比都稍遜一籌，而今又增添一員大將，怕是其它三宗要寢食難安了。
不管其他人有怎樣的心思，百毒子衝動過後就後悔不疊，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最佳時機，尤其還是在這個時候，蒼松的話更是提醒了他，回想往日違背毒神之命的下場，百毒子身子冷不丁地一抖，一股股寒氣冒出，立刻順著蒼松給的台階下來，看向蒼松的臉色也多了幾分和善，看著已經到自己身前的蒼松，含笑而道：「蒼松兄所言甚是，在下.……」
措不及防中，一道寒芒閃過，恨辣精準，帶著難以躲避的速度。
一聲悶哼，血花飛濺。
百毒子的聲音戛然而止，雙眼銅鈴般瞪得老大，布滿愕然、費解、怨毒和對生命的留戀，胸口一個碗口大小的血洞，鮮血汩汩而流，嘴唇龕動，似要說些什麼，隨之轟然倒地，眼中的神采似湮滅的星辰一點點消散。
這位曾經在萬毒門呼風喚雨的人物，前一刻還笑意盈盈，下一刻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憋屈死去。
「殺！」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手忙腳亂，蒼松一擊必殺后沒有絲毫猶豫，手中仙劍一揮，騰空而起，疾如閃電，朝著距離不遠的端木老祖心窩刺去。
「蒼松你這個反覆無常的小人！」
端木老祖大怒，對著蒼松大聲叱罵，匆忙之間反應極快，身子以不可思議的角度一扭，朝旁側躲閃，避過蒼松致命一擊，但也被擦中身子，一條手臂高飛半空，腥風血雨中掉落在地。
「咻！」
趁你病要你命，蒼松對端木老祖越來越不堪入耳的咒罵置若罔聞，手中仙劍連連揮動，一道數丈長的光柱驀然而起，朝著膽戰心驚的端木老祖激射而去，根本不給他絲毫反擊的時機。
「啊！」
又一聲慘叫哀嚎中，血雨灑落山林，這次端木老祖沒有再幸運的躲過，一劍之下被轟碎肉身，碎肉掉落滿地，令人聞之作嘔。
這一切看似很長，卻在電光火石的瞬間完成。
剩下的魔教子弟經過最初的慌亂后很快回神，鎮定下來，與蒼松涇渭分明的在幻月洞府在對峙，氣氛一時劍拔弩張。
……
「這些人類還真是喜歡勾心鬥角，相互算計，端是狡猾無比，其心性品格比起妖來都大有不如。」
三尾妖狐隱在一處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忍不住一翻白眼，鄙夷地說道。
她出世不過數百年，以前在狐岐山，山高谷深，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修鍊，化為人形后，又有三百年靜靜守在黑石洞，守在六尾靈狐身旁，最常去的也不過是民風淳樸的小池鎮，涉世未深，對於人世間的爾虞我詐雖有了解，但也只是冰山一角，對於這般場景油然而生的感觸自是良多。
「人類慣常會期騙，雖有真情留世，也恍若鳳毛麟角，一貫的出爾反爾，你日後看多了自會明白。」
六尾靈狐心緒不起，別過頭去，移開注視的目光，撫弄一下三尾妖狐的秀髮，微微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
三尾妖狐低頭，一臉若有所思。
山風吹過，從白衣和青袍穿過，沒有掀起似乎波瀾，九尾天狐和牛蠻靜默不語，眼神冷漠地注視那一場早已司空見慣的「鬧劇」。
九尾天狐是因為活的時間久遠，這種場面早就經歷不知多少，已然麻木。
牛蠻前世為人，在那個物慾橫流的年代人性的自私被無限擴大，表現得更加露骨，朋友反目、夫妻成仇、逼良為娼、推諉譴責、暗下黑手、利欲熏心.……
「快了，一切都會結束！」
他喃喃一句，似是在對誰訴說，又似是在低吟。
轉過頭望向天際，那裡夜空下，亮如白晝的青雲前山，血雲匯聚，天空低沉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