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7章 1066.他的小棉襖
「晴兒,我在,我在,你再堅持一會兒,答應我,再堅持一會兒……」
言淵的眼底是曾經熟悉的恐慌和乞求,還伴隨著令人透不過氣來的絕望。
「嗯,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看著言淵這副模樣,柳若晴根本不敢說半句泄氣的話,他眼中越來越深的恐懼和絕望,讓她不忍心去看,更不忍心去說一些增加他內心恐懼的言語。
「言淵,我會……我會生下我們的第二個孩子,以後……以後咱們都不生了,好不好?」
她其實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如果當初她聽言淵的話不生了,就不會再面臨一次如今這般的生離死別。
她清楚自己眼下的情況,跟當初生珩兒時還是不同的,她不敢保證自己能活著替他生下孩子來。
她看著他幾次為自己擔驚受怕,她真的後悔了。
「好,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他的眼底,布滿了水汽,不停地親吻著她濕漉漉的額發,滿心慌亂得除了不停地重複著這幾句話之外,卻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外面,小世子言珩和小睿堯被奶娘一左一右牽著手,站在門外,都憂心忡忡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阿堯,你說我娘親會沒事嗎?」
「會的,你別擔心,可能妹妹比較調皮。」
懂事的小堯兒拍了拍言珩的肩膀,低聲安慰道,可眼底同樣帶著一絲小小的擔憂。
這半年來,他都在王妃身邊長大,他雖然不知道娘親去了哪裡,但是,他懵懵懂懂地知道娘親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來看他了。
王妃待他極好,就像娘親一樣,他知道沒有娘親的感覺真的很不好,他不想阿珩跟他一樣沒有娘親。
兩位小傢伙都憂心忡忡地地盯著那扇門,只聽的裡頭傳來一聲:「不好了,王妃血崩了。」
「晴兒,別……別……」
聽到「血崩」兩個字,言淵整個人一懵,瞬間覺得眼前昏天黑地一大片,耳邊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
只是用絕望的乞求的眼神看著柳若晴,「晴兒,別丟下我,求你,別丟下我……」
那種熟悉的分離氣息離得他越來越近,好似隨時就能把她從身邊帶走,將他的心也跟著碾得四分五裂。
柳若晴抖著唇,聲音發不出來,言淵湊到她嘴邊,淚如雨下,「你說,我聽著……」
「我……我本來不想說這些喪氣的話,我怕……我怕你會難過……」
「對,我會難過,你乖乖的,好起來,你答應我,只要我不難過,你就好起來,好不好?」
「可是,我真的……真的不行了,對不起,我不能為你把第二個孩子生下來。」
「別……不要……不要丟下我,晴兒……」
言淵已經痛不欲生,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只是絕望地求她留下,別再那麼狠心像上次一樣丟下他。
他真的沒辦法再承受一次。柳若晴扯開嘴角,笑了一笑,道:「言淵,我不會強求你好好活著,我知道,一個人痛苦活著是……是什麼滋味,但是……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活著……活著真的挺好,如果哪一天,你再遇上一個讓你心動
的姑娘,她還能陪著你過一輩子……」
「不可能,不會的,我一生得到的太多了,所以,老天爺是公平的,他不會再給我一個讓我心動的姑娘,所以……晴兒,你若是走了,我便一輩子孤苦無依,你留下,留下好不好……」
柳若晴閉上眼,想要將蓄滿眼眶的淚水擋在裡頭,卻還是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孩子出來了,是個小郡主……」
耳邊傳來產婆矛盾聲音,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孩子出來了,可王妃的血崩情況並沒有止住。
夫妻倆誰也沒心思去管那個孩子,只是聽得邊上有人喊道:「一群沒用的東西,都讓開,讓我來。」柳若晴無力地拉著言淵的衣領,繼續道:「我其實什麼都不怕,就是一個人走黃泉路,我都不怕,可我害怕過奈何橋,我害怕那碗湯,如果我喝下了,我就會忘了你,我不怕死亡,就怕遺忘,我要是忘了你
,該怎麼辦呀,言淵,下輩子你能來找我嗎?你會找到我的,對嗎?」
「不會,這輩子你若是丟下我,我下輩子絕不會再去找你,不會,不會!」
言淵嘶啞的聲音中,透著絕望,曾經以為的無所不能,在此刻變得力不從心。
「言淵……」
「快走開!」
柳若晴還想說什麼,身旁的言淵便被人一把給拽開了。
嘴巴被塞進去了什麼葯,又苦又澀,她想再看言淵一眼,卻在下一秒,陷入了黑暗當中。
言淵站在那裡沒有動,像是一個失去了靈魂的空殼,沉默地盯著床上毫無血色的人。
看著面前的人,來來回回地忙碌著,他好似沒了知覺一般。
他跟她經歷了這麼多,一次又一次地生離死別都闖過來了,他自問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那麼多次的生生死死,到現在,也沒辦法換回一次的花好月圓,白首偕老?
他苦澀地一笑,什麼都沒說。
乳娘小心翼翼地抱著小姑娘走到言淵身邊,低聲道:「王爺,您要抱抱小郡主嗎?」
言淵緩緩回過神來,看著耳邊低聲哭得像只小貓的小姑娘,她的臉,紅得異常,神穀子曾說過,她的體內也帶有蠱蟲的體液。
他緩緩伸手接過,看著自己還在娘胎之中便受盡苦難的女兒,她的皮膚吹彈可破,他甚至不敢碰她,就怕自己控制不住力道,會不小心傷到她。這是晴兒拼了命,辛苦為他生下的小棉襖,他本想用盡一生榮華去寵她,愛她,把世間最好的都給她,他曾為她構建了美好的將來,為她立下了各種苛刻的選夫規矩,只有過了她父王這一關的男子,才有
資格娶走他的小棉襖。可如今,她的母親離開了,他想,他為他的小棉襖構建的一切都成了虛無,這一輩子,他是沒可能為她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