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程浴血從保安室出來之後, 直接朝著後山走了過去。
他並沒有要去什麼特定的地方,只是單純的需要找到一個美人的地方,才好去見那個自稱談先生或者談老闆的人。
對於欠債的人, 他是談老闆, 但對於不欠債的人, 他又變成了談先生。但不管是先生還是老闆,他看人的眼光還是讓程浴血覺得莫名的不爽。
上一次在公寓里見面之後, 那個談先生就又消失了, 好像那一次的蛛絲馬跡只是他故意透露出來方便和程浴血見面的一般。
不過程浴血也不是吃素的,他在那個談先生身邊的烏鴉上也悄悄的留下了一點小玩意兒。要是這些東西放在那個談先生身上, 百分百會被發現, 但要是放在他身邊的烏鴉身上, 就還有機會。
突破空間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但對程浴血來說也沒有那麼難。活的久了,就什麼都會一點兒,什麼都見過一點兒, 這大概就是時間賦予程浴血最大的好處。
跟在談先生的烏鴉突然尖叫了一聲。
談先生緩緩轉過身, 看見那虛無的空間之中冒出了一隻手。
那隻手將那小小的空間裂縫撕裂開來, 最後變成一個足以容納一個成年男人通過的洞口。
程浴血就從這個空間裂縫裡走了出來, 然後站在了談先生的書房門口。
「我當是什麼。」程浴血看了談先生的書房一眼,總算明白他一直躲在什麼地方,「原來是你的領域空間。」
當玩家強大到一定程度, 譬如登上潘多拉全球排行榜前十的時候, 就可以將潘多拉自帶的空間變成領域空間,玩家可以在自己的空間里做很多事情, 建房子也好, 造山填海也好, 都是被允許的。
談先生一直將自己藏身在自己的領域空間之中,自然誰也找不到他。
「坐。」談先生看見程浴血就這麼大大咧咧的過來了,也不惱,反而很客氣的招呼程浴血坐了下來。
程浴血坐在他的書桌前,理所當然的彷彿自己才是這裡的主人一般。
「你將定位藏在我的烏鴉上,很聰明的做法。」在發現程浴血到來之後,談先生很快就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了哪裡,「我見過那麼多的玩家,你也依舊是很特別的一個。」
「看樣子,你見過不少人,活的似乎比我還要久……」話音未落,程浴血手裡已經出現了一把鋒利的長劍。這把劍彷彿自帶光環,劈下來的時候似乎能夠聽見鬼哭狼嚎之聲。
在這把劍的周圍,彷彿又出現了上百把劍的虛影,將這小小的書房擠的滿滿當當,連個逃跑的空隙都沒有。
這一劈來的是如此的迅速又猛烈,眼力弱的人只能看見那麼一道炫目的亮光,連反應都來不及。
談先生頭也不抬,他的身體在長劍劈下來的剎那消失,彷彿方才坐著的人只是一個虛影。
程浴血右手握著長劍,左手卻在下一刻反方向朝著背後捅了過去。
左手上的恰好是一把短刀。
難以想象人類的手臂可以被扭曲到這樣的程度,但這一刀確確實實是這麼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揮了過來。
刀快的只能看見殘影,它的攻擊世間和剛才那把長劍劈過的時間幾乎是同時開始。
談先生終於抬起頭看了程浴血一眼,露出一點欣賞的表情,然後輕輕的伸手,抓住了程浴血的短刀。
刀,停住了。
準確的說,是被談先生的手給制住了。
談先生的手指不深不淺的,恰好捏住短刀的刀身,就像是捏起一隻不聽話的小蟲子。
咔擦。
短刀上出現了一道裂縫。
轉眼,這道裂縫不斷擴大,呼吸間這把短刀就變成了碎片,「嘩啦」一聲的掉落在地。
程浴血看了一眼,收回右手的長劍,停了下來,並不覺得意外,反而多了幾分瞭然。
「S級的特殊道具【弒神刀】也能被你這麼破壞,你到底是什麼東西?」程浴血好奇的看著談先生。
原本他以為這個談先生應該是來自比他還要古早的某個時代的頂尖玩家,比如潘多拉排行第一之類的。但看見剛才談先生的動作之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他曾經見過排行第三的盤古軍團的總團長,那是真真正正的一萬年都不一定出一個的天才,但是那樣的人也可能這麼輕描淡寫的將S級的特殊道具就這麼毀了。
可是眼前這個談先生做到了。
如果說他復活寧不問只是偶然,那麼在第九代的副本世界里,他又復活了那個賈馬爾,就絕對不是偶然了。
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活在這個世界上,並且看樣子並沒有被潘多拉所洗禮,記憶也沒有絲毫問題。
這絕對不是玩家。
玩家再強大,也有變強的上限在。
因為潘多拉的副本世界的難度也是有上限的,一旦玩家具有破壞整個副本世界的能力的時候,就會被潘多拉變相囚禁在副本世界之中,就像盤古軍團的總團長一樣。
程浴血一直都小心著控制自己的能力幅度,踩在分界線的邊緣上,這才能獲得些許自由。
「不必著急。」談先生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並沒有欠我的債,對我出手並不是聰明的舉動。」
「我知道。」程浴血毫不猶豫的點頭承認,「我就是想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至於危險,這不在程浴血的考慮範圍之內。
「我既然不是玩家,也不是npc,那你覺得我是什麼人?」談先生早就知道程浴血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於程浴血這招人恨的言行也沒有多少憤怒。
「你的問題,你反而來問我?」程浴血覺得有些好笑。
「從第三代開始,我就一直在注意你。」談先生重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著程浴血,「潘多拉給予玩家的能力太多了,有些時候,就容易給予玩家一些本該超出他們能力範圍之外的東西。」
程浴血靜靜的看著談先生,他臉上的那些漫不經心都被認真所取代,幾乎和剛才判若兩人。
前面的不過是試探,而當談先生真的開始說起正事的時候,程浴血自然也會擺出說正事的態度出來。
大家都是活了這麼多年的老狐狸,就不用玩什麼聊齋了。
「比如我的【不死】,寧不問的【一百面的占卜骰子】,又比如賈馬爾的【緩慢】。」程浴血一個個的說了出來,視線卻一直牢牢盯著這一位談先生。
談先生自然不可能是什麼人都去注意的。
他會去注意的,只有那些具有強大潛能,並且在後期可以進化到左右潘多拉副本進程的能力而已。
談先生笑了笑,算是默認。
「不問遇見你的時候,他還不是玩家,還不是末世。」程浴血繼續說道。
「每一個人的能力,在他們被潘多拉降生的時候就已經被安排好了。」談先生平靜的看著程浴血回答道,「就算是潘多拉,也做不到絕對的公平。不過,為了讓這些具有強大潛能的玩家盡量和其他玩家們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他們在副本里遇見的難題,要比普通的玩家大得多。」
像寧不問,遇見的第一個新人副本就是複合型,甚至直接撞見了程浴血,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偏偏發生了。
寧不問的能力相當好用,好用到如果繼續成長下去,或許可以成為副本里的「全知全能」。
【十八列車】這個副本,或許就是潘多拉特意給寧不問設下的難題。
在那一次的副本之後,寧不問果然開始有意識的減少佔卜的次數了,他也在擔心會引發新的變異。
「既然你說潘多拉追求公平,那你為什麼要復活寧不問?」程浴血並沒有被他給繞進去,他還是回到了最關鍵的點上。
為什麼復活?
是為了對付潘多拉?
不,不像。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談先生大可以直言以對。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正因為它不能被輕易透露出來。」談先生並不打算對程浴血的問題全部解答,「你或許忘記了,但其實在遇見寧不問之前,我有遇見過你一次。可惜,你的【不死】能力用不上我。」
說到這一點,談先生還覺得頗為可惜。
「像你這樣的東西,還有多少個?」程浴血壓根不接他的話茬,想不起來就是想不起來,程浴血從來不會去強迫自己,他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就是了。
「你已經猜出我是什麼了么?」談先生的口氣里有些驚喜。
「你不是玩家,也不是NPC,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程浴血輕飄飄的看著他,「這很難猜么?」
「可是有些人,一輩子也猜不到。」
「我是程浴血。」
從第三代活到現在的玩家,就只有他程浴血一個人而已。
能夠和潘多拉扯得上關係,無非就三種人。
玩家。
NPC。
以及客服。
就像是潘多拉里那些給寧不問發布任務的魚客服,在個人福利副本里提升個體能力的羊客服一樣。
談先生也是這麼一個客服。
只是他管的是什麼,就不是靠猜能猜得出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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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不理和所羅門兩個人雖然之前並不認識,但在這樣的副本世界之中,卻生出了幾分隊友情,配合的也還算默契。
正如他們兩個之前所計劃的一樣,沒有出半點差錯,順利地就從這個族長手中搶到了衍生碎片,順利地叫所羅門有些不敢相信。
「這麼簡單就能對付的敵人,你居然還能容忍他蹦達到現在?」所羅門驚呆了。因為這個族長的能力完完全全就是輔助,攻擊力幾乎可以低的忽略不計。這樣的敵人,所羅門覺得三兩下就能搞定了。
「那是因為他看見我被道具卡捆的死死的才會大意。」安不理反駁道,「對付他並不難,但是我要找到一個我信任對方,同時對方也信任我的隊友實在太難。」
將自己的性命託付到另一個人手上,一旦那個人起了一點邪念,那基本就是萬劫不復。安不理對這個世界始終沒有那麼多的認同感,加上他剛來到這個世界就被逼婚生子,怎麼可能會去輕信一個陌生人呢?
所羅門只是隨口說說罷了,沒想到安不理回答的這麼認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我們還是找找這裡有沒有什麼線索吧。」所羅門轉移了話題,「他在籠絡人心上比不過你,就只能在這些情報方面努力。既然他可以阻止你得知某些信息,那麼他手裡應該也會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消息,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情報。」
「你找左邊,我找右邊。」安不理點了點頭,很快的就做好了分工。
這裡堆積了很多情報,包括各個軍團的一些秘密,還有一些風頭正勁的玩家的能力資料云云。
族長是個很自負也很小心眼的人,他偏愛這種紙質材料,看完了之後要燒掉也好,要存放也好,都不用怎麼擔心。如果是電子版,反而有被人竊取的嫌疑。
所羅門和安不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不過都下意識的去收集6號軍團和衍生碎片有關的資料。
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很快,所羅門就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找到了一份消息。
他打開那份資料,頓時愣住了。
「怎麼了?」安不理察覺到他的異常,過來詢問了一句,
這一份資料寫的是關於6號軍團的,紙張還有些泛黃,可見時間比較久遠了。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所羅門回過神來,將資料遞給了安不理。
安不理狐疑的接過資料,定眼一看,總算明白所羅門剛才為什麼愣住。
因為這資料上面註明的6號軍團的團長名字叫做「寧不問。」
寧不問和文多多兩個人來到這個時代的一號軍團駐地。
他們兩個人手裡帶著碎片,如果一號軍團的人可信,他們可以先將碎片交到軍團手中,然後再考慮去一個時間流速慢的副本跨越過這時間差。
只是寧不問和文多多兩個人想的有些天真了。
這個時代遺留者和軍團之間的戰爭比他們想象的要激烈的多。
6號軍團的覆滅,被視作是遺留者的原因。
一號軍團手裡擁有絕大多數的碎片,一直都是遺留者想要攻克的地方。尤其是在現在,只剩下最後幾塊碎片的時候,防守就更加嚴密了。
文多多和寧不問兩個人走在街上,短短一個小時之內就被盤問了七八次。
別說接近一號軍團了,恐怕他們多打聽一個字都要被關起來。
「多多,這樣不行。」寧不問無奈的看著文多多,「一號軍團看起來也是自顧不暇,我們的碎片怕是只能自己收著。」
雖然他們也事先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但看見目前這種情況還是不免讓他們心裡發堵。
遺留者和玩家明明都是人類,但是鬥爭卻進展到了這種白熱化的境地,何必呢?
「要是這個時候你的占卜骰子還在就好了。」文多多忍不住感嘆道,「只要占卜一下,就能節省很多時間。」
寧不問臉上頓時冒出一點黑線來,「別提,當初在【十八列車】的時候,你們就是這麼勸我的,結果我們差點都死在那個地方。」
說什麼「占卜一下更加方便」「這樣更省時間還不會出錯」等等,害的副本變異成那個狗屎樣子。
「這也不能怪我們吧,你自己不也用的很開心么?現在分明是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你說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關鍵時候力挽狂瀾,說不定你現在還列車上過副本呢?」
「你不愛聽這也是事實。」
……
這麼鬥了一番嘴之後,兩人看著對方,又大笑了起來。
原本因為這個副本而造成的一點隔閡,在這個時候也全部都消失了。
雖然對於文多多來說,他在這個世界里的時間比和寧不問認識的時間要長的多,但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是不能僅僅用認識時間的長短來衡量的。
當初一起經歷過的事情,文多多片刻也沒有忘記過,反而在迷茫的時候,會從頭開始回憶,從他加入二號軍團開始,到【風水寶穴】到現在的【虛擬的真實】。中間經歷的種種,文多多起碼回憶了幾十遍,每一個細節他都還記得。
他也害怕,害怕會忘記自己是誰,忘記以前經歷過什麼,但好在在他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寧不問終於過來了。
這一次,或許他們還要在副本里一起度過很長的時間,但起碼有個同伴在身邊,不至於再孤孤單單的了。
三人成眾。
不管在哪裡,人都是社會性的動物,怎麼也改變不了。
「算了。」寧不問大手一揮,「這塊碎片是我們自己得到的,就不要去找什麼一號軍團了。我們就帶著它進副本好了,我們兩個加起來要是都護不住一塊碎片,那麼其他人肯定也護不住。」
寧不問就是這一點好。
在任何情況下總是自信滿滿。
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這樣充滿自信的話在這樣的環境下卻顯得力量十足。
「好。」文多多笑了起來,「那我們就組隊進一個副本吧。」
「唔,其實我有更好的辦法,你們兩個要不要聽一聽?」第九代的程浴血擠在兩人中間,兩隻手分別搭著他們兩個人的肩膀。
寧不問和文多多兩個人都僵住了。
他……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程浴血這種來無影去無蹤的本事到底是怎麼搞出來的?
「說來聽聽。」寧不問壓下了自己的好奇心,還是比較在意程浴血說的辦法。
「我自己以前用過的。」程浴血得意洋洋的說道,「特殊道具【親王的沉睡棺材】。」
「你怎麼有這個?」曾經身為【吸血鬼】體質的文多多對這個再了解不過了,「我聽說在吸血鬼的副本世界的時候,親王在地下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人給挖了墳,被扔到了墓地,而他的棺材則是消失不見了,原來是被你偷了!」
當時文多多進入那個副本企圖了解自己的能力之時,親王的棺材到底去了哪裡一直都是吸血鬼世界里流傳的十大未解之謎之首!
這好端端的連親王都能挖出來,但是對親王珍貴的血液卻置之不理,反而將棺材偷走到底是個什麼想法?這個棺材除了能夠用來睡覺之外根本沒有什麼用。
「憑實力搶到的,怎麼能夠叫偷?」程浴血臉色有些不悅,「這個棺材睡著很舒服,而且能夠暫停人的時間,你睡進去是什麼樣子,出來還是什麼樣子,不會讓我變成糟老頭子。」
「你還會變老?」寧不問驚訝了。
「自然會。」程浴血聳聳肩,「我只是【不死】,又不是青春不老。只是每一次潘多拉重置輪迴之後,我的身體又會恢復到少年時候,然後一點點長大而已。」
怪不得以前在他的夢境世界里,能夠見到那麼多個年輕的程浴血,原來是這個緣故。
寧不問對程浴血的了解還是有些太少了。
話說回來,程浴血手裡還真有不少好東西啊。
不知道出去這個副本之後,能不能想點辦法搞點過來?
「那,您要借給我們用么?」文多多有點激動,雖然他現在不是吸血鬼了,但以前養成的習慣也不會這麼簡單就被丟掉。文多多之前也不過是一個子爵等級的吸血鬼,距離伯爵級別還差那麼一點點。要升到親王不知道要等多久,但是現在就能睡一睡這親王的棺材,也是個難得的珍貴的體驗啊。
「不借的話,我也不會和你們說這個。」程浴血的眼睛里露出一點狡黠,「只是要我借可以,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寧不問你不許說話!」
寧不問剛想要給文多多一點提示,就被程浴血直接用道具卡制住了。
文多多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這種場景,好多年沒有遇見過了。
再來一次,還是會讓他有些受驚啊。
「我和寧不問,在第十八代的時候,是什麼關係?」程浴血微笑著看著文多多問道。
寧不問這個傢伙謊話連篇,假話說的比真話還要真,是不可信的,但是這個6號軍團的團長,看起來就要老實的多。
雖然過了十五年,但程浴血對文多多還是有恩的。
文多多事先又沒有和寧不問對過口供,能夠幫著寧不問圓謊的幾率實在是少的可憐。
寧不問覺得頭疼了。
他忘記這回事了。
說謊一時爽,事後火葬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