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卸妝水是涼的,白謹一隔著化妝棉的手卻暖烘烘,他其實動作什麼也沒熟練到哪兒去,但好歹看得見,不會像江深,自己擦自己擦成了個大花臉。
江深被擦到眉心那邊時似乎覺得癢,居然「嘿嘿」笑了兩聲。
白謹一看他:「笑什麼?」
江深沒一開始那麼怕了,他躲了一下:「癢……」
白謹一又皺眉:「你怎麼這麼嬌氣。」
江深不想再被說嬌氣,於是站直了沒動。他等白謹一用化妝棉給他擦完了臉,才湊著水又沖洗了幾波,沖好了抬起頭,湊近白謹一問:「乾淨沒?」
白謹一拿了拳套剛套回去,見他臉湊的太近,便抬起拳頭頂著江深的臉頰輕輕推開。江深猝不及防,被拳套壓的撅起了嘴:「……幹嘛啊?」
白謹一似乎覺得他這樣比較好玩,也不把拳頭放下,繼續問:「你不去跳舞?」
江深含糊道:「洗完臉就去。」
白謹一:「你幾歲?」
江深:「今年六月就9虛歲了。」
白謹一:「哦。」
江深看了他一眼:「你比我小?」
「誰說的。」白謹一把拳頭放下,「我也9虛歲了。」
江深笑起來,白謹一雖然看著很兇,但對人卻不壞,他在走廊里等著江深整理好東西出來,兩人一塊兒往教室走。白謹一似乎挺好奇他的舞鞋,一直低頭去看,最後終於忍不住問道:「你鞋子前面那一塊不硌腳嗎?」
江深抬起腳:「之前還有點不習慣,穿久就不會了。」
白謹一瞟了他的鞋一眼,沒說話。
江深似乎還想與他再多聊幾句,畢竟在舞蹈教室就他一個男孩兒,女生們的許多話題想法他也參與不了,就算喜歡跳舞,在愛玩的年紀沒有玩伴還是件很寂寞的事。
白謹一話不多,一路都是聽著江深說來說去,快到拳擊場時裡面正好出來個人,瞧見白謹一和江深在一起時愣了愣。
「唷,這是去幹嘛了?」對方看著年紀挺大,比江深還高一個腦袋,「他是誰?」
這明顯是問白謹一的。
「隔壁的小天鵝。」白謹一回答,他看向江深,「你該去跳舞了。」
江深「哦」了一聲,他看向那個比他高了一腦袋的男生,對方也正低頭似笑非笑的瞅著他。
宋昕在舞蹈房門口喊:「江深!快進來!」
江深快速跑過去:「來了。」他邊跑邊忍不住回頭看,白謹一似乎知道他會回頭似的,一臉了不起的挑了挑眉。
宋昕拉著江深進教室,口氣不怎麼高興:「不是跟你說別去找他們玩嘛。」
江深將卸妝水和化妝棉還給林老師:「正好碰上,那個高高的男生是誰?」
宋昕小聲湊著他耳旁道:「今年市裡拳擊比賽少年組的冠軍,叫賴松。」想了想,宋昕繼續道,「他比我們都大,初二還是初三了,別去惹他。」
江深答應了一句「好」,又被女孩子們簇擁著站成了一排。林老師交代了幾句今天要學的東西,便讓學生們都散開了去熱身,她把江深叫道跟前,溫和道:「今天要開始壓腳尖了,回頭要是難受你告訴老師。」
江深似懂非懂:「壓腳尖是什麼?」
林老師解釋:「芭蕾舞有立足,但不是一下子就能立起來的。」她示意江深扶著桿,抬起一條腿,「小腿綳直……好的,腳背也綳直。」她的掌心裹住江深的腳背,連帶著腳趾一起朝里慢慢按壓,「保持著繃緊的狀態,堅持住,好的。」
江深憋著一口氣,使勁的綳直了腳尖,也不知道堅持了多久,林老師才放開了他的腿。
「你真的很能忍。」林老師看著他笑,「難受的話是可以說的。」
江深臉紅了:「不難受……」
林老師搖了搖頭,她示意江深兩腿伸直了坐下:「把鞋脫了。」
江深乖乖脫了鞋子,林老師看到他腳趾時「咦」了一聲,「大母腳趾怎麼了?」
江深:「今天在家裡磕到了下,不疼的。」
林老師嘆了口氣,難得嚴肅起來:「以後腳趾頭就是你的命,可千萬要保護好了。」
江深連忙點頭,他照著林老師的要求繼續繃緊了腳尖,盡量將腳趾向腳掌心內彎折。
「以後每天都要這麼練。」林老師托著他的腳後跟,慢慢道,「回家后多吃雞肉牛肉,白煮,不要放油,少鹽,多吃雞蛋,少吃糖,還要喝牛奶……記下了嗎?」
江深才反應過來:「啊?」
林老師失笑:「算了,我和你媽說去。」
譚玲玲下午來送菜,特意到舞蹈房來看兒子練舞。林老師帶了筆記本電腦,放著《二泉映月》的舞蹈片段,教著幾個孩子基礎身段。
江深學的很認真,他的雙臂柔軟有力,旋轉出的弧度很美,多練幾次,還真有了那麼點模樣。譚玲玲在窗口那兒張望了一陣,忍不住笑起來,她湊到門口去,小聲喊了幾次林老師,對方看見她,走了出來。
「這是今天家裡剛收下來的菜。」譚玲玲熱情的將手裡幾包時令菜推過去,「林老師你拿回去嘗嘗。」
林老師實在不好意思:「玲玲姐,你每次來都送這麼一大堆,我哪好意思啊。」
譚玲玲:「好意思好意思的,我們家深深還要你多照顧呢。」
「江深那麼聽話,我照顧起來也高興。」為了讓譚玲玲放心,林老師還是把菜收了,回頭又跟對方說了讓江深吃什麼的事兒,譚玲玲一臉訝異:「要吃這麼多?」
林老師哭笑不得:「也不是一頓吃這麼多,只是以後都要以這些為主。」
譚玲玲為皺了眉若有所思,林老師勸道:「跳舞也是要力氣的,吃這些男孩子才能長力氣和肌肉,讓江深一定要堅持啊。」
一下午課程結束,江深又主動留下來打掃舞蹈房,他每天都會趁著這些時候再練一遍基本功,邊哼著調子邊踩拍子,最後去還水桶時經過拳擊館又看見了白謹一。
賴松也在,兩人都上了拳台,賴鬆手里拿著擋板,白謹一揮拳的速度極快,打在擋板上的聲音聽著都嚇人,至於別的,江深也看不懂,他探著身往裡面瞧了一會兒,賴松先發現了他。
「小天鵝。」賴松笑起來會露出兩顆明顯的虎牙,「你怎麼來了?」
白謹一轉過頭,他又是滿臉的汗,舉起胳膊用袖子撩了下。
江深:「我打掃衛生,準備走了。」
賴松走到拳台邊上,半個身子掛在圍繩上,招手讓他過來。
江深放下桶,慢慢走了過去。
白謹一拿了個水壺喝水,問道:「就你一個人。」
江深好奇的看著他的水壺:「對呀。」
賴松笑:「你看什麼?」
江深不好意思的收回目光,賴松明白過來,打趣道:「沒見過那樣的水壺吧?白謹一家可有錢了,喝個水用的都是牌子貨。」
白謹一踹了他一腳:「就你話多。」
賴松沒躲掉,笑罵道:「我可是你前輩,放尊重點。」
江深看他兩吵鬧也插不進話,正乾巴巴站著,賴松突然打量起他來:「看你家情況,應該一般吧?」
江深臉上有些熱,他其實說話什麼都帶著點口音,穿的更是談不上好,家裡怎麼樣他心裡清楚,只是從未計較過,也沒覺著窮有什麼不好,但被賴松這麼直白的撈上檯面來說,情況就不一樣了。
「你和白謹一倒都挺奇怪的。」賴松並沒有惡意,他指了指對方,「俗話說的好,富人家的孩子不打拳,窮人家的孩子不跳舞,你們倒是都反過來了。」
白謹一說話了:「他愛跳舞幹嘛不跳?」
賴松:「男生跳天鵝湖?你見過?」
「有、有的。」江深突然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查過。」
白謹一和賴松互相看了一眼,目光都落到了江深臉上。
江深又紅臉了,特別嚴肅的道:「我以後,學會了,跳給你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