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蒼藍色的黎明(二)信息黑洞
「叛逆者……有些棘手對吧？」邢黎仍然待在地球上，這裡現在是整個宇宙當之無愧「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站在「自己」的公司里，看著眼前周暮雨與周元白兩姐弟的互相扯淡。
明明應該是最相信彼此的親人，卻被分別蒙蔽於不同的陣營，開始了以「關心」為名的互相懷疑。
這就是信息量差的力量。
強制進行信息浸染的模因，封鎖一切信息流出的逆模因……
前者還是能夠直接感受到的可怕，而後者連知曉其存在都不可能。
邢黎走進了兩人，就站在他們身邊，然而正飆戲的兩人毫無反應。
不是隱形也沒有其它的隱匿方式。
對一個從主神空間活著回來的人來說，直覺就足以破解絕大部分隱匿手段。
但是周暮雨毫無發覺，甚至連一絲稍稍不對勁的感覺都沒有捕捉到。
畢竟……
連「直覺反饋」這一過程本身，也是信息的傳遞啊！
人類無法知道那些本來就「看不見」的事物。
邢黎通過那個墜落於此的「東西」將自身部分逆模因化了。
這代表著他將從其他人的世界中消失。
他仍然存在，但已無法再被觀測，也無法再被記憶。
他的行為乃至於導致的後果也將被他人所無視。
沒有人會發覺其中產生了什麼變化。
正如模因是病毒傳染式的傳播，逆模因效應也會在附著之物上自然延伸。
如此一來，無論邢黎想要再做什麼，他都將毫無破綻。
——理想形態的確是這樣的。
可惜現實往往達不到理想形態。
他並不是那個被世界所認同的，真正的邢黎。
他只是一個被現實扭曲出來的「生化體」，一個從虛假歷史中走出來的假想人物。
這樣的人是不能離開信息支撐的。
他必須將自己的存在維繫在其他人的記憶中。
被遺忘的那一刻，就是徹底死亡之時。
所以他不僅不能抹消大量現實扭曲者對自己的印象，還得深化他們的記憶，以防自己被一輪「信息殺」。
這是所有生化體都無法逃脫的宿命，是完美的逆模因內卷中唯一的漏洞，除非——
取代那個真實的「自己」，奪取他的存在！
這是一條漫長的路途，但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接近終點。
在離開這個世界尋找「真實自我」之前，邢黎需要先解決盤踞在宇宙中的那些傢伙。
——同位體、叛逆者，還有其它的一些……什麼？
「那是什麼？」邢黎在信息的外側發現了他們。
看起來像是和他一樣被抹除了「模因效應」的「不存在者」。
不過不同於邢黎的悠遊自在，那些人被困鎖於永久的世界背側，無法接觸到此世的任何事物。
仿若時空的囚徒，早已在沒有邊際的禁錮中死去。
沒有人給予回答。
但邢黎知道「它」肯定聽到了這問話。
那個從時空之外墜落到這裡的東西，逆模因只是「它」用以保護自己的外殼，裡面到底是什麼還未可知。
或許在剛剛降臨至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它」還是絕對瘋狂而混沌的。
那麼在已經過去了不知多少個循環式時間片段的現在，「它」也該恢復一些理智了。
沒有腦子的東西不會被亞爾倫特視為「無法殺死且必須驅逐到時空之外」的極端威脅。
而一旦到達那種級別，無序的混沌只可能是暫時的狀態，一旦接觸到秩序化的環境——例如穩定的世界——「它」自然會開始自律化。
就像「生命」的宇宙在接觸到主體邢黎的思維那一刻，自然誕生出了現在「二號」的意志一樣。
理性於「它」而言，是可以摧毀並再造無數次的東西。
很顯然，「它」已經擁有一定的理性了。
——願意接受邢黎提出來的「合作」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此刻的沉默到底是還未達到擁有邏輯思維的地步，還是純粹不想回應呢？
邢黎無法從現有條件進行判斷，可他還非得弄清楚不可！
「我很確定之前沒有發現那些人。」他自顧自地說著，渾然不在意有沒有能夠聽到，「那麼只有兩種可能。」
那些人一開始就存在，存在於這個宇宙，只不過因其處於「逆模因側」，在逆轉信息的傳遞看到那些「信息黑洞」之前，無人能知曉其存在。
簡而言之，他們是被世界遺忘的存在。
至於另一種可能……
「你曾與亞爾倫特文明交戰，具體戰況我無從猜測。不過從現有的結果很容易就能反推——你沒有輸，對吧？」
如果戰敗，根本不會有活下來的機會。
一個從無盡戰火與死亡中打出來的文明可能放過敵人一馬嗎？
不可能的。
只要給他們一個殺死敵方的可能，他們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完成。
所以這些「時空融毀」，這些被放逐出去的「存在」，全都是亞爾倫特當時無法戰勝的。
只有通過這一手段來拖延時間，他們才能從滅亡危機中喘一口氣。
而那些被「放逐」出去的傢伙們，一旦回歸，就會被來自其它時間線的叛逆者群起而攻之。
甚至不只是叛逆者。
畢竟亞爾倫特文明將「時空融毀」宣傳成影響時空穩定的巨大災難，其他路過的「正義人士」自然不介意為多元宇宙全時空線的和平做一點貢獻。
而事實上「時空融毀」也不負眾望確實全都是災難。
畢竟都是些帶著仇恨回來的高位存在，其中還有大部分都是意識不清醒的狀態，只餘下本能的攻擊與自保意圖。
以這種狀態一頭撞進某個宇宙，不造成災難才是怪了！
像是現在的這位，根本沒有什麼主動的動作，僅是「它」外殼上的逆模因效應，就讓宇宙內的因果秩序瀕臨崩潰。
而亞爾倫特採用這種近乎作弊式的延續與進步方式鑄就了自己的文明，付出的代價也不只是要應對「時空融毀」。
「放逐」本身就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他們無法戰勝你，只能把你困住，但毫無變通的虛空本身不可能成為牢固的囚牢，所以……」邢黎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不免感嘆道，「亞爾倫特文明，犧牲了他們那個時代的至強者，鑄為牢籠！」
「你在那片什麼都沒有的混沌中，跟他們對峙到，直到所有思維都已死亡。」
——直到對面終於無法支撐，混沌的意識裹挾著破碎的身軀回到故鄉。
在話音未落的剎那，邢黎感受到一股沒有來由的衝擊，思維瞬時空白。
像是過了很久，斷裂的思路浮上記憶的水面，與之前凝固的意志對接，他才意識到剛剛可能發生了什麼。
「看來我猜對了。」
無論是理性的逐漸恢復，還是「時空融毀」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