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七章 烈焰焚城（中）
戰鬥進行到第二天，海魯特中將終於按捺不住了。
「混蛋，我們有攻無不克的大炮，我們有敵人二倍以上的兵力，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攻破城門！」
中將大人的雙手將面前的沙盤敲得咚咚作響，同時發出歇斯底里的大叫。對此，典拉德少校早已習以為常。
「我們的戰士雖然英勇作戰，但是敵軍困獸猶鬥，抵抗的很激烈，況且……」似乎在斟酌用詞，少校頓了一下，「土倫城雖然不如要塞建造的如此城高牆厚，但是作為帝國第三大城市的外線防禦，普通的火炮攻擊並不能對其城牆造成很大的損傷……」
「那怎麼辦……如果短期內不能攻克外城，我們就只能全軍撤退了！」
面對當前進退維谷的戰局，海魯特中將多少顯得有些泄氣。
「傳令下去，無論是誰，只要有人能想出辦法三日之內攻克土倫的，立刻重賞……」
因此，接下去的二小時內，接此重任的典拉德少校只能率領著親兵們在軍官大營里漫無目的地發通告了。
「三日之內攻克土倫，這未免有些……」
「這也太艱巨了吧，昨天的攻城就讓我們損兵折將，還要規定時間——」
「我們第三團可沒有士兵再上了！」
雖然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是對於這樣一個挑戰難度太大的獎勵，大部分的軍官還是興趣寥寥。
典拉德少校多少有些一籌莫展。
這時，一名修長身形的女性身影躍過了少校的眼臉。
「啊……潔西卡，你們的中央軍大隊不是要馬上參與攻城了嗎？」
「？」
對於突然叫到自己的典拉德少校，潔西卡多少顯得有些迷茫。
「你是……啊，典拉德少校啊，我正要指揮士兵過去呢，怎麼了？」
「我怎麼忘記了呢，你們中央軍可是帝國的精銳部隊啊，攻城這樣的小事怎麼會難倒你們……」
「嗯？」
女性軍官還是一片茫然。
「所以你看，這是海魯特中將下達的最新作戰指示，其他人可能沒有辦法，對於你們中央軍來說可算是小菜一碟……」
說完，沒等潔西卡反應過來，典拉德少校就將一疊最新的通告壓到了她的手中。
「好，我就認為你們中央軍接下了這個任務，可不要讓我們地方軍大失所望哦！」
望著迅速遠去的討伐軍參謀，潔西卡頭上迅速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什麼情況？」
處於迷惘狀態的女性軍官將視野放在了通告之上。
「嗯……啊……什麼……三天之內——」
「所以，現在就是這個狀況了……」
回到駐軍營地的潔西卡將接下中將任務的全部細節對下屬坦誠以待，並報以不時的抱怨。
「竟然說什麼中央軍是精銳就能完成這項任務了……精銳部隊有這樣使用的么？」
「那長官為什麼不立刻還回去，現在還的話還來得及吧！」一旁的妮可提醒道。
「呃……這個么……」潔西卡女士的臉色到底還是紅了一下，「人家都說了，既然我們是來自中央的精銳援軍，接下的任務怎麼能隨便還回去呢……而且就算真的要還，也要講究技巧么……」
下方仔細傾聽的眾人臉上立刻出現了一條黑線。
「不過，要在三天之內攻破土倫城牆，也真是一項難以達成的任務啊。」隊伍一旁，早已跟隨中央軍一起行動的托爾威如此判斷道。
「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朗古對此又追加了一筆。
「如果，那個能做到的話，或許也有辦法。」不經意間，羅恩中尉的一席話讓周圍的目光紛紛向他投去……
一個小時以後，討伐軍指揮大帳內。
「什麼……把所有火炮交予中央軍統一使用？不行，絕對不行！」
乍聽到潔西卡提出的要求，海魯特中將想都沒想就提出了拒絕。
「就算你們是來自帝都的中央軍，在這裡我是最高指揮官，你沒有權利指揮我的部隊……」
「那麼……如果我能在一天之內就攻破城牆呢？」潔西卡按照早已擬定的方案追加了一句。
「你？一天？」
海魯特中將一時語塞。
「對，只要把所有火炮交給我們使用，我保證一天之內……最多兩天就能攻破土倫城的外圍防線。」
潔西卡回答的很是堅決。
「你……肯定？」
「軍中無戲言！」
「………」
這次，面對身前女性軍官的堅毅神色，海魯特中將沒有再提出反對意見了。
「轟隆隆轟隆隆——」
討倫軍營地，拉動火炮的轟嗚聲持續了一夜。
第二日凌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射進討伐軍營地之時，執勤的士兵發現，在正對土倫城的南部山丘——馬提尼克高地上，十六門原本分散各地的加農炮正一字排開，黑壓壓的炮口直指堅固的城牆。
「這次，我可是把中央軍的榮譽全部賭上了……如果失敗的話……」
直到現在，潔西卡女士還是對自己面對中將時斬釘截鐵的回答心有餘悸。
「你確定用這個就能攻破土倫的城牆？」
潔西卡摸了摸身前圓柱狀的黑色炮口。
「這東西看上去十分笨重啊.……」
「放心吧，這次黑火藥的用量我計算過，只要火炮能夠做到同時攻擊同一基點，城牆必破……」
然後，像是要安撫一下身前的長官，羅恩中尉繼續說道。
「況且，這次我也是堵上軍事前途的呢……如果計劃失敗，我不是也要被治罪么……」
「嗯……好吧，就相信你一回！」
潔西卡終於不在言語，不過對面的青年軍官心中卻起了波瀾。
——或許，這次讓攻城計劃就這樣失敗也是件好事呢！？
凌晨六時。帝國討伐軍對土倫城發起了第三天的猛攻。
「殺——」
沙姆隊長身先士卒，在用長槍殺退了一名爬上城牆的帝國士兵之後，長舒了一口氣。
「奇怪，怎麼感覺今天帝國軍的進攻並不猛烈，火炮協同也停止了……難道發生了什麼變化？」
話音剛落，隊長腳下的大地就感受到了震撼的聲音。
遠處的山丘，在羅恩中尉的指揮下，十六門大炮準時開火，黑色的火藥彈像絢麗的煙花，同一時間降臨在土倫的南部城牆之上。
「轟——」
堅固的城牆顫抖了一下。
緊接而來的是整齊的第二炮。
「轟——「
這次，顫抖的聲音更加劇烈了。
「轟——「
第三炮來襲，城牆有些搖搖欲墜。
「轟——「
四炮的連續攻擊終於讓堅固的城牆再也堅持不住，崩塌的碎片落下，原本完整齊全的牆壁上出現了一條清晰可見的裂縫。
「預備，35度角——放！「
遠處的高地上，羅恩中尉正指揮著手下的炮兵整齊劃一地點著火星。
「預備，抬高10度——放！「
原本各自為政的大炮現在由中央軍集中發射，威力達到了原本的十倍以上，如果說單一的火炮只能微微顫動城牆的話，集中之後的火炮則是要完全摧毀它。
「帝國的勇士們，進攻——」
城牆外不遠處，由潔西卡少校所率領的中央軍大隊在得到指令之後，迅速扛起了手上的盾牌，跟隨者指揮官前進的方向，勇敢地向前突擊。
「殺——」
當中央軍衝鋒至離開城牆幾步之遙之時，羅恩的炮兵集中攻擊終於發揮了效用。
在集中而統一的火炮攻擊下，土倫的城牆裂縫迅速地擴大。「轟隆」一聲，負隅頑抗的城牆最後終於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碎石落下，原本完整的牆壁破開了一個小口。
「衝進城內——」
「守住缺口——」
雙方的血戰一觸即發，血腥味和嚎叫聲迅速籠罩了整個戰場。
「嗚……！」
殺退了一名衝上前來的帝國軍士兵，沙姆隊長喘不過氣來。而今他只得承認，敵軍的火炮攻勢取得了巨大的成效。面對源源不斷向缺口衝來的帝國士兵，起義軍連找出活路的餘地也沒有，防線被破只是時間問題。除非敵人犯下大錯，不可能從現在起逆轉戰局──
「──？」
猶豫間，一名頭戴黃色頭飾的女性身影躍入眼帘。飄揚的紅髮、沾染人血的軍刀及短劍。揮舞號稱禁衛軍最強的雙刀輕鬆地在士兵之間一路衝殺，哈瑪-潔西卡女士終於出現在沙姆隊長面前。
「投降吧，城牆被破只是時間問題，你們沒有勝算了！」
認出面前之人是守衛這段城牆的長官，潔西卡斷言。面對敵人，沙姆隊長瞬間直起了長槍，卻沒有任何話能反駁對方指出的事實。
「投降……」
沙啞的聲音發出，沙姆隊長壓低了頭顱，等他再次抬頭之時，雙眼中卻步滿了血光。
「自由的戰士不會投降！」
突然加快的速度，沙姆隊長的槍尖直指前方，像絢麗的劍，勢將眼前的一切混沌挪開。
——面對眼前衝來的敵將，潔西卡卻將身體主動壓低。
逐漸縮小的視野中，沙姆隊長只有一瞬間往下看。女性軍官沒有動作。大概是無論對手怎麼攻擊，都有自信完美地阻擋住吧。
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沙姆隊長的嘴角在這一瞬間微笑。
——刀光劍影
「噗——」
女性軍官雙腿彎曲，用力接住男子搖搖欲墜的軀體。在缺口附近各處搏鬥的士兵們也停下動作，只是一味愕然地望著那一幕。
連結兩人軀體的，是潔西卡伸出的右臂和──從那隻手上更向前刺出，沐浴著陽光的軍刀刀刃。打磨鋒銳的刀尖扎進沙姆隊長的胸膛。
「──咳噗！」
搖了幾搖，男子的身軀終於仰天倒下。鮮紅的液體像水龍頭扭開一點般徐緩卻不斷地流出，顯示盛裝生命的容器底部被打出了一個再也無法修復的破洞。
「我……我敗了么？」
男子的口中發出低沉的疑問。然後，像是已經找到答案一般輕輕微笑。
「對不起了……大皇子陛下，最後還是沒有完成你的重任……不過，對面的傢伙」
沙姆隊長直視潔西卡，用諷刺的語氣說道。即使被他的目光直盯著潔西卡依然甚至無法抽刀。因為她知道一旦動手，男子僅存的生命餘暉也將瞬間散盡。
「即使今天我們敗了，你們也不要高興的太早……」
沙姆隊長微弱的聲調忽然恢復力道，語氣里甚至帶著憎恨。潔西卡一動也不動地雙眼圓睜，回望男子。
「只要還有壓迫在，自由的火種就不會被熄滅——」
毅然說出口的宣言，是沙姆隊長一生中對外界掀起的最後波瀾。接下來──他的雙眼不再映出現實的任何事物。
——在發起攻擊的第三天，土倫城的外圍防線終於被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