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四章 長弓手的首次實戰
克里佛－史蒂芬是名入伍不久的列兵，如果時光能夠倒退五個月，他應該還在帝國東南行省的某所雜貨鋪內做著普通的小夥計。
當然，如果不是因為賬務問題而被老闆炒了魷魚，而徵兵人員正巧看到史蒂芬灰心喪氣地在大街上閑逛的話。
今天的史蒂芬列兵也就不會出現在巴伐利亞的山脈之中了。
可惜，這世界上沒有這麼多的如果。所以今天，滿懷怨氣的史蒂芬正跟在羅恩中尉的身邊執行偵察任務。
「……我說，史蒂芬。我們這次的工作，應該是前往前線陣地的物資輸送任務吧？」
「是的，沒錯。我們的工作就只是輸送物資而已……」
「嗯……我知道你對任務的肯定，不過，現在的問題是……」
山路的一頭，羅恩從岩石後面慢慢伸出腦袋，手持望遠鏡窺視著以大角度轉彎的山路另一頭。在登上一處百公尺的制高點上所看到的景象，是用木材和土堆圍成的三個戰壕，以及在裡面手持弓箭和火槍，以犀利的監視眼神四處張望的叛亂軍警戒人員的身影。
「如果在物資輸送的道路上有敵人守衛的情況下，我們該怎麼辦？」
羅恩以無可奈何的表情來為現在的狀況做出總結。總之受命進行的任務已經結束，他決定帶著士兵們沿著原路回去。一邊小心不要發出聲音並花了十分鐘左右從山路往下移動后，輸送部隊的本隊在下方等著他們。
「我去看過情況了。很遺憾，輸送道路旁的制高點上有敵人的守備！」
提德少校的嘴角扭曲。他算是羅恩一行人進入巴伐利亞山脈之後的第六位臨時長官了，不過講到狀況不利時的沒耐心程度，他毫無疑問是歷代長官中的第一名。
「……守衛的敵人數量大約有多少？「提德少校似乎還抱有期望。
「由於對方位處道路斜上方，因此緊靠肉眼是無法判斷陣地內部的。不過從偶爾出來偵查的斥候和燃起的灶煙，以及工事的規模來推測，應該有至少二個小隊以上的留守兵力。」
「別說這種隨便的發言！為什麼不靠近一下仔細調查呢！」聽到這個數字，提德少校的心情明顯不是很好。
羅恩默默地把提德少校歇斯底里的怒吼聲當成耳邊風。他是心情不好時聽到什麼回應都會發火的類型，哪有辦法每次都一一對應。
「如果太過靠近就會被那些叛亂軍發現……知道了我們運輸部隊的線路，然後為了守衛這個道路就會增加更多的兵力，這樣對我們的運輸不是更加不利么？」
一旁的朗古少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不過似乎，身旁的提德少校明顯沒有注意到。
「那些可惡的叛亂份子……這樣下去不是無法把物資送往前線嗎！」
提德少校的怒吼已經變成了嘶吼，在還沒轉變成嚎叫之前，托爾威決定提醒一下這位上司。
「這就是敵人的目的吧？我認為關於補給路線的輸送，必須提出根本性的對策。」
「托爾威中尉，現在還輪不到你發言的時候！這種事情本官會給予指示！」
少校加大了怒吼的聲調。
「……好吧，實在失禮了！＂托爾威低頭道歉。和已經半放棄和長官溝通的羅恩不同，弓箭手無論被怒吼多少次也不會對長官停止提岀意見。這是兩人性格的差異。
「怎麼辦……我們這點人根本不能就這樣強攻……而且地形對我方不利！「提德少校似乎還在楠楠自語，最後，終於下了決定。
「羅恩中尉，朗古少尉，我命令你們的部隊去進行火力偵察。和敵人交戰，並以實際感受來推估對方的兵力。「
「……長官，就算是火力偵察，以我們這點兵力去強攻的話，只會造成士兵徒勞的損失，如果真要一舉攻下這個據點的話，還不如一次性投入我們輸送部隊全部的兵力為好……「
一想到強攻的後果，羅恩覺的還是要再提醒一下。
「閉嘴，我已經下令了。」少校以除暴的聲音打斷了羅恩的發言。
「……那，至少可不可以讓托爾威中尉的弓箭手部隊來負責支援呢？先是步兵突擊然後後方有弓箭手協助的話，就能讓壓力改變很多，對於目標的完成也更加順利！「
「你——「
「我願意去！請讓我們去吧，少校！「
就在運輸部隊的最高長官還是為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而準備再次怒吼時，托爾威以強烈的語氣介入了對話。
「少校，讓我們去協助吧，這樣能夠更快地讓我們的輸送部隊通過大道完成任務了……「
提德少校的臉色開始顯得僵硬。
「我是這裡的最高長官，軍隊里下級服從上級是——「
「我會用一小時擊破敵方。這樣如何呢，少校？「
羅恩在絕妙的時機插嘴。聽到他脫口而出的發言，少校一時倒也啞口無言。
「給我二個小隊的兵力，再配上托爾威的弓箭手，我們會在一個小時內奪下那個陣地。這樣既能迅速地完成任務，又不會讓部隊損失過大，這樣至少比單純的火力偵察好吧！「
「……「
提德少校本想立刻回絕羅恩的建議，然而或許是想到了什麼，少校的回答方針突然發生了轉變——對於這種傢伙，早點讓他經歷失敗的命運應該比較好吧。。
「……既然你吹牛吹到這種地步，我就隨你吧。不過，別忘了你們違背已下達軍令的這個事實，要是在這邊失敗，你們幾個……尤其是羅恩中尉，別認為以後還能靠軍人身份過活！「
說話者以為自己拿出了最有威脅力的把柄，然而在聽者眼前，所謂失去軍人的身份還不如燒掉幾本舊書能更加讓他傷心。
「不過……失去俸祿的話也就沒有閑錢買書了吧！「想到這，正在轉身的當事者突然莫名地感到一陣涼意。
………
一離開本隊，跟在羅恩身邊的史蒂芬立刻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長官，為什麼你會那樣……！要用一小時打下那戰壕根本是亂來吧！「
然而事件的始作俑者卻像是毫不在意。
「沒問題啦，我已經決定好進攻的方式了。如果順利的話，也許都用不了一個小時！對吧，托爾威？「
走在一旁的弓箭手沒有發聲，只是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如果是用那個的話，也許能夠達成任務，就是攻擊的位置會很重要！「
聽到托爾威指出的重點，羅恩輕輕點頭回應。來到距離戰壕還有一半路程的地方后他停下腳步，然後將手指向山路上方。
「你有看到那裡的地形往橫向突出長長一片嗎？就是從這裡垂直往上爬三十公尺左右的地方。雖然只是目測，但我想那邊在海拔上應該和敵方戰壕幾乎一樣……那麼，在這條路轉彎后，那個突出部分也會繼續在正上方位置往前延伸一段。「
「這樣的話，如果使用那個攻擊的話，射程上就沒有任何障礙物了！「
「那麼托爾威，這樣一來，你們的射程最高能達到多少？「
「如果是遠程拋物線的話，應該能達到四百碼（280米）左右……不過我部隊上能夠射出這麼遠距離的人並不多，包括我在內也就15人左右，不過還好在出發之前都給他們配備了足量的【長弓】！「
「我明白了……那麼你就把你需要的人都帶過去，等待我們步兵衝鋒的時候進行持續不斷的掩護……「
羅恩和托爾威繼續商量著。不久後有多名弓箭手被指名出列，和托爾威一起在羅恩的面前列隊。
「等你們的身影消失在突出處後方，下面的我們才會出發，並在五分鐘后準時開始攻擊。你們必須用二十分爬上斜坡，再花五分鐘在上面佔好位置。這也包括了讓你們調整紊亂呼吸的時間，托爾威，這樣沒問題嗎？「
托爾威再度比較目前自己的位置和突出處的位置，然後重重點頭。
「好的，那你們出發吧！「
在羅恩下達了出發的指令之後，弓箭手們開始轉過身向預定陣地奔去。
一旁的史蒂芬還是有些疑問。
「就憑藉這些弓箭手，能夠在這麼遙遠的距離上進行準確地射擊么……「
目視弓箭手離去，轉過身的羅恩笑了笑。
「一般的弓箭手當然不行，不過他們可是【長弓手】呢！「
「長弓手？」史蒂芬還是有些不明白。
不過算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么——史蒂芬心想。
據守在制高點戰壕中準備下一次迎擊的叛亂軍戰士們，在視線中出現排好隊列的敵軍身影的瞬間就產生了反應。
「……敵人，來了！大家各就各位！弓箭手和火槍手準備！「
眾人在領導者的指示下開始動作，在這個佔領制高點位置極佳的據點中，他們的主力還是以弓箭手和火槍兵為主的遠程兵力。
「好，可以了！要攻擊嗎？「
」別急！等對方再過來一點！「
領導者冷靜等待。火槍的最佳射程是100碼（800米），而弓箭是200碼（160米），弓箭和火槍輪番的攻擊能夠起到最大的殺傷效率——這是來自帝都協助者提供的信息，現在叛亂軍的指揮官已經將這點運用的淋漓盡致。
「距離一百五十、一百四十、一百三十……一百……好，就是現──嗚！「
領導者正打算髮出號令，這時卻毫無前兆地臉朝上往後倒，在他的背上插著一支鑲嵌著金屬箭頭的弓箭，然後很快，淋漓的箭雨就灑在據守戰壕的叛亂軍份子頭上。
「什麼……！發……發生什麼──「
「弓箭……弓箭……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弓箭射來？「
「他們是從哪裡射來的……啊！」
混亂，沒等他們理解狀況，又有兩人倒下。失去領導者的叛亂軍戰士間產生動搖——
遠處高地，托爾威指揮的15名長弓手正拉開弓弦，45度角朝上不斷地瞄準射擊。
「準備……目標移向位於左邊的男性。舉起，瞄準……放！「
「揚弓10度！」以托爾威抬弓的角度為準，長弓手們又將弓箭仰起10度。
「準備……目標移向位於戰壕后側的男性。舉起，瞄準……放！」
他們以安靜到讓人害怕，如同機械般平淡的態度來執行射擊任務。這也是當然的情況吧。現在的他們並沒有感受到自己身邊出現敵人的威脅，也不需要擠出面對威脅所需的勇氣。在拉開一百五十尺的距離來開始單方面的射擊時，這些事情已經成為單純的動作。
箭雨覆蓋攻擊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戰壕內的叛亂軍不斷倒在冷箭之下．
「好，就是現在……突擊——」
隨著羅恩中尉的指令下達，原本匍匐前進的突擊士兵迅速挺直了腰板，跑在前面的戰士扛起盾牌，大踏步地向前邁進。
估計好時機，羅恩和朗古的部隊，包括托爾威剩餘部隊的士兵在內，超過百人的士兵們一起攻入了敵人的戰壕。戰場上迅速充滿了激烈的廝殺聲。
「殺——「
狹窄的戰壕中展開近身戰。士兵們斬下連刀劍都還沒拔出的敵人首級，把敵兵撞倒後用長劍剌進對方胸口。有些人發出如同野獸的叫聲，也有些人像是嬰兒般嚎啕大哭，現在人人都只把全心全意灌注於自己該如何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種簡單的對比中如何存活下去的情況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