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醉仙樓

  醉仙樓是一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酒樓,相當於我們今天的自動取款機,當然它沒有自動取酒的功能,只不過也差不了多少,因為包老闆「包來興」招聘的兩個夥計可是經過他本人親自評估了各項綜合指標后嚴格選拔出來的最敬業服務員。這兩個夥計一個叫吳有德,一個叫吳有恥,長得是一模一樣,很明顯他們是雙胞胎。吳有德是老大,塊頭比老二大概要胖出一兩斤左右,在外人看來也沒什麼顯著的區別,反正穿上工作服以後包老闆是分辨不出他倆的,索性就叫吳大和吳二吧!當然包老闆有時候也會叫他們吳德【無德】和吳恥【無恥】,至於他愛怎麼叫那就全憑他那一天的心情了。一個合格的員工是完全沒有理由拒絕老闆給自己取個好聽的藝名的,所以他倆也算是喜聞樂聽吧!說起這兩兄弟來……我想說什麼來著?哇哦!我想起了,吳大和吳二還有一種共性,看待事物的總體方針永遠是一致的。比如吳大說:「今晚我有點想吃麵條了。」那麼吳二就會接著來句:「大哥,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肥蟲,我上午就想對你說這句話了。」又比如吳大說:「吳恥,把店裡盯著點,我去解個大便。」那麼這時候吳恥肯定也屎漲了,說不定還要為爭茅坑的事情打得鼻青臉腫,這就是我們通常說的雙胞胎可以互通靈性,這種共性或許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吧!他們雖然有時候會為了爭一個奶嘴、爭一雙有花邊的絲襪、爭同一款臉型的女朋友而打得不可開交,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們在某一方面就做得很出色。就拿他們現在乾的這個服務行業來說,他們做起事情來絲毫沒有偷懶的跡象,甚至可以做到堅守崗位三天三夜不用合眼,不過比起我們某些少年連續在網吧通宵達旦奮戰七天的戰績來說就要遜色太多了。我想這就是他們兩兄弟能夠從眾多應聘者中脫穎而出的優勢。包來興老闆對吳有德和吳有恥認真工作的態度也是肯定的,如果吳有德和吳有恥兩兄弟沒有主動辭職、挪用公款、或者另起爐灶的打算,那麼他們應該可以跟醉仙樓簽定一份長工合約,【俗稱賣身契】一直干到退休為止。包來興自然是有這個打算的,這麼優秀的員工就應該用一些霸王條款來限制他們的人身自由。這是包老闆的想法。當然他還有一層意思是即使被競爭者挖了牆角也能憑一張賣身契賺取點違約金。在醉仙樓相對比較清閑的時候包來興自然是沒什麼事可乾的,那麼他會做些什麼呢?嗯,他會利用那些空隙的時間對吳有德和吳有恥兩兄弟進行德、智、體、美、勞全方位深造。嗯!聽起來包來興還是一個不錯的老闆,比較注重員工的內涵提升。其實吳有德和吳有恥只是在被迫學習一些服務方面的禮儀、裝飾酒樓大廳的技巧、擦拭桌子板凳的污垢、還有搬運酒缸什麼的笨重活。而唯獨還能讓他們產生一點興趣的事情估計要數跟「錢會算」老先生學習打算盤了,錢會算乾的是快計的工作,在那個時候被稱為管帳先生,管帳自然是件很輕鬆愉快的事情,只要不出差錯,就可以翹起腳歇涼了。相對於吳家兄弟成天端盤子洗碗要來得輕鬆多了,所以錢會算在醉仙樓里的地位還算蠻高的。雖然吳有德和吳有恥心裏面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氣,但是在表面上還是很尊敬他老人家的。至於尊敬的原因肯定不是因為錢會算替人算了一輩子的帳目,而是因為工資得由他老人家核算啊!恰好吳有德和吳有恥又是兩個不識字的主,而領取錢票講究的是簽字畫押、離櫃不認。所以,在對待這個問題的時候可不能馬虎,必須要平時跟錢會算搞好公關,誰也摸不准他會不會把二說成是三,在算計方面可是他最拿手的看家本領,錢會算曾幾何時自豪的炫耀過自己幾十年來管理帳務的光輝歷程,據他講經過他手上的帳目累加起來估計都夠他重孫的重孫的那一代用一輩子了。但直得諷刺的真像卻是他一個月的薪水還不夠他換一副嶄新的旱煙袋。鑒於他自己的工資已經這麼不堪入目了,所以得罪了他的後果用大腳趾頭都能想得到,錢會算完全有可能公報私仇在工資條上做點手腳。或許吳有德和吳有恥在私底下都認為自己才是最適合快計崗位的人選,但前提是再擠走那位眼鏡掉到鼻樑上的老先生之前,他們得先從老先生那裡套出加法口決表。所以,為了長遠的前途考慮,吳有德和吳有恥兩兄弟不得不擠出點業餘時間去學習繁瑣的加減法運算。我們現在來說點關與老闆包來興的問題,包來興這個人呢!說起來就有點複雜了,他是個奸商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我現在想講的不是這個事情,我還是講點關於他的一些私生活吧!其實十年前的包來興不是開酒樓的,他甚至不知道還有醉仙樓這麼一個好去處。所以那個時候的包來興與醉仙樓沾不上半點關係,也就是不佔任何股份。那麼包來興是如何與醉仙樓結下不解之緣的呢?這就跟包來興的夫人有關了,不過包來興跟夥計們聊天的時候可沒透露太多關與他夫人的信息。吳家兄弟只知道醉仙樓的創始人叫赫喜慶,是一個心臟不太好的孤寡老頭,十年前因為心肌梗塞之類的毛病死在了柴房裡,後來包來興就接管了酒樓的業務,這事說來也很是蹊蹺,當年的驗屍官在柴房發現了很多疑點,街訪鄰居嘴裡比較流行的說法是赫喜慶是被包來興夫婦謀害的,目的是為了霸佔赫喜慶的家產。官府的人到是不辭辛勞的跑來醉仙樓取過證,但後來卻因為證據不足不了了之了。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包來興的上位肯定與他夫人是密不可分的,至於他們使用了什麼陰謀陽謀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是包來興買通了官府也說不準,具體是隱情還是內幕恐怕只有他們夫婦和死者最清楚了,當然從包來興那裡肯定是問不出真相的,他的夫人就更不用說了,常年深居簡出連醉仙樓的夥計們都沒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因此就成了一個解不開的謎團。在包來興接管醉仙樓以後,生意倒是變得出奇的好了起來,完全碾壓了其他的酒樓,這跟他從小走街竄巷賣豆腐時積累的經驗有直接關聯,他的商業基因或許來源於他父親或是爺爺。沒錯,包來興家裡世世代代都是靠賣豆腐維持生計的,他的爺爺在沿街叫賣豆腐時有可能順帶賣點豆腐腦、酸辣粉、冰粉、涼蝦、涼麵什麼的,然而在他的爺爺歸西時卻把祖傳的手藝平分給了三個兒子,再經過他的父親傳到他和哥哥的手裡時就只剩豆腐和豆腐腦。顯然這種做法是有弊病的,如果再以這種方式傳承下去,有可能包來興的兒子就只有喝西北風了,他們的祖上辛苦積攢下來的秘方將面臨嚴峻的失傳問題。這不是包來興的錯,他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賣豆腐,因為他的哥哥已經在他之前承包了賣豆腐腦的事業。其實在包來興看來賣豆腐更有出路,至少豆腐看起來是有稜有角的。包來興絕對是那種想法,如果不是因為因差陽錯的經營起了一家大型酒樓的話,或許包來興真的會把磨豆腐的事業發揚光大,在全球開幾十家連鎖店,再整點豆腐罐筒什麼的。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的初衷竟然與現實的無奈越走越遠,包來興之所以會與醉仙樓結下不解之緣是因為十年前的一場戰爭。十年前,武安郡跟南寧郡的邊境之爭愈演愈烈,最終爆發了一場大規模戰爭,戰火從南寧郡的泰安開始漫延,逐漸滲透到興化和位於武安郡的開平。戰亂中流血的是士兵,受傷的永遠是百姓。很明顯包來興也是苦難百姓中的一份子,他的父親被拉壯丁充了軍,第一次上戰場就被敵方的長槍兵戳了個洞,在地上躺了半小時就死掉了,他父親在臨死的時候可能還掂記著家裡燉的臘豬排,撫恤官上門走訪時有提到他父親嘴角還流著口水。隨後包來興的大哥也被撫恤官帶走了,仍然是被迫充軍,他的大哥就更倒霉了,死了連屍首都沒找到。幸好在第三次拉壯丁的時候包來興躲在一口廢棄的水缸里,不然等待他的也是同樣的命運。後來的包來興終於意識到了要活著就要逃跑,於是他果斷放棄了賣豆腐的事業帶著妻子和老母親四處逃亡。戰爭持續了一年,包來興也躲了一年,和大多數餓死的難民一樣,他的母親在逃亡時餓死了,連草席都沒有裹一張就直丟棄在亂葬岡,並非包來興不孝,他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那個時候的他已經餓得搬不起一塊石頭,雖然他的母親在犧牲時瘦得只剩皮包骨,但怎麼說瘦死地駱駝都比馬大,所以包來興兩口子在嘗試一次后就放棄了,他們還得留著點體力挖蚯蚓、嚼樹皮,收成不好時包來興有可能還吃過泥巴。聽包來興回憶起來那真是一段苦逼的日子,吳家兩兄弟簡直想都不敢想像,幸好他們的出生不像包來興那麼糟糕,不然以們從小就養尊處優的條件來說,他們已經餓死好幾回了,或許都重新投胎做牛做馬了。好在包來興後來靠著堅韌不拔的毅力熬了過來,在他一路行乞湧入曙光村東部關口的時候正巧碰上了醉仙樓老闆駕車給邊關守士送酒,這正是包來興轉運的開始。為什麼是他轉運的開始?因為他碰上了一個決定他人生命運走向巔峰的好人。那個人正是醉仙樓的奠基人赫喜慶,赫喜慶出於一時好心收留了他們婦夫二人,當然也不能排除他是看上了包來興的妻子,因為他是個單身漢嘛!赫喜慶這個人當時是出於目的還是好心已經無法查證,但他辦了一件偉大而意義深遠的事情,赫喜慶辦的這件事情絕對值得包來興為他建一座功德碑,因為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直接決定了包來興的人生軌跡,那就是赫喜慶在醉仙樓里給包來興安排了一份臨時工的工作,包吃包住沒有工資,當然更沒有五險一金,除非包來興能夠轉正。顯然像包來興這種外地來的難民是沒有條件可講的,不過好在他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再也不用玩命似的跟瘋狗搶食物了。因此包來興很感激這位讓他絕境逢生的老闆,哪怕在醉仙樓乾的只是最基層的工作他都任勞任怨。包來興先後在醉仙樓當過店小二、送過外賣,還坐過吧台,幾乎所有職位都被他玩了個遍,如果不是因為董事長先生意外慘死在了柴房裡,或許包來興還要當上一段時間的總經理。所以我們可以認為包來興的成就是七分天註定三分靠打拚。有了這麼一位遠見卓識的運氣王再加上幾位優秀的員工恪盡職守,看來醉仙樓的生意想不火都不行啊!24小時的營業制度可不是說著玩的,這是包來興老闆為事業奉獻的態度,他的這種敬業態度極大程度的滿足了酒客們的饑渴,因此不分晝夜,他的酒樓門口總是會躺著一個口吐白沫的醉漢。那個醉漢是醉仙樓外的常客,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經常問過路上下的客商討要一些酒吃。包來興只知道這個醉漢姓李,三年前從遠方遊盪而來,隨後就在幽蘭港生了根,今天睡碼頭,明天睡大街,地作鋪,天作蓋,完全成了幽蘭港的一道亮麗風景線,任憑誰怎麼趕都趕不走,街坊鄰居都拿這個李乞丐沒辦法。後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的李乞丐搬到了醉仙樓門口打地鋪,包來興自然也沒撤,索性好人做到底還送了李乞丐一床棉被、一個頭枕。或許是包來興同情他的遭遇與自己的經歷有幾分相似吧!所以包來興也懶得跟這個李乞丐周旋,乾脆放任他在醉仙樓門口做個活字招牌。於是乎走過路過的就這樣你送一塊磚,我送一片瓦,慢慢的醉仙樓旁邊就多出了一個不搭調的單人間,包來興看在眼裡恨在心裡。不過他也沒辦法,連城管蘇球都沒有招惹李乞丐的意思,他只不過是一個酒樓老闆,沒那麼大的權力私自移除釘子戶。李乞丐的家當變得多了起來,達到了小康生活的水平。因此有的專業評測機構得比一個結論,李乞丐的年收益有望超越當地一個白領階層的月收入,如果不出意外,以目前的趨勢發展下去的話,李乞丐完全可以在原址改建兩層小樓,自己睡樓上,下面開麻將館,這是經過研究發現最可行的方案。包來興甚至還擔心他這個鄰居有一天會超過自己的產業,不過他的擔心顯得有點多餘,李乞丐只不過是在他的旁邊辦了一家臨時的廢品回收站,至今都還沒拿到一塊官府頒發的門牌號。何況李乞丐真心不想把自己搞得那麼累,他只是想在醉仙樓外討點蜜汁酒喝喝就足夠了。李乞丐的強勢入駐並沒有給醉仙樓帶來不良影響,反倒是見證了醉仙樓的蓬勃發展,這裡有一半的功勞要歸屬到李乞丐這個衣衫襤褸的鄰居身上,因為大部份的組團遊客是受到了他不分晝夜在醉仙樓外吆喝的原因才打算進去坐坐,當然其中也包括普爾船長和他的船員們。算上這一次,李乞丐已經見證了普爾船長和他的船員們第三十六次踏足醉仙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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