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敲山震虎(二)
“朕坐在高處,聽不到你們竊竊私語,朕既然把這奏疏當眾宣讀,就是讓眾位愛卿當庭議論的!”
龐泰當先走了出來:“啟奏凰上,金陵王除賊平叛功不可沒,鐵蓮初任戶部尚書即彈劾親王,簡直把朝廷國事視作兒戲,臣建議免除鐵蓮戶部尚書銜,以誣陷親王之罪按律懲處,還金陵王一個公道!”
章衝道:“凰上,臣以性命擔保,金陵王斷不會勾結無垠城!”
蒙虎:“臣也擔保!”
燕威:“臣也擔保!”
手纏藥布的童摯:“臣也擔保!”
靖王也道:“臣,也可做擔保!”
接著,又有十幾位大臣站出來力保金陵王。
姒虞把目光看向下方纖纖紅袍的身影,沉聲道:“鐵蓮,你奏疏彈劾金陵王,可有真憑實證?誣陷親王乃是大罪,你若參不倒金陵王,朕便要治你的罪,你若真是為大秦社稷著想,朕也會為你做主的,你可想好了?”
鐵蓮櫻唇動了動,清脆、利索地說道:“臣所列每一條罪證,皆有事實依據,戶部也有賬冊可查!”
“臣啟奏!”
卻是玄郎走了出來:“臣以為鐵蓮雖然資曆尚淺,人微言輕,但是所涉甚大,金陵王雖然位居親王,戰功卓著,但不免白璧微瑕,臣建議凰上把鐵蓮所彈劾金陵王所有證據,交由大理寺審查!”
袁浩天從凰上剛才的態度便已經看了出來,凰上沒有直接斥駁鐵蓮,而是寬慰鼓勵,這分明針對金陵王來的。
於是他毫不遲疑:“臣附議!”
文閆:“臣附議!”
徐進一想到修建禦書房的款項還得找戶部核銷,鐵蓮是萬萬不能得罪的,便也跟著道:“臣也附議!”
同樣,也有十幾位大臣力挺戶部尚書鐵蓮。
朝堂之上,涇渭分明。
靈雎端然正坐,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姒虞,說道:“凰上,金陵王畢竟是親王,若隻憑鐵尚書隻言片語就立案審查,即便金陵王無罪,也難免名譽受損!”
龐泰等人見凰後也在為金陵王說話,各個眉開眼笑。
可是靈雎目光一轉,又看向了鐵蓮:“鐵蓮直言不諱,頗有其父風範,也應當樹立為群臣楷模,至於此中是非曲直,就讓本宮親自去一趟金陵,把這件國事化作家事,這樣一來,既不用傷了和氣,凰上也不必為難了。”
袁浩天高呼一聲:“凰後娘娘所言極是啊,臣附議!”
文武百官齊聲附議:“臣等附議!”
姒虞露出親和的笑容,溫言道:“正好,過幾日朕也想出去南巡一趟,體察一下民情,順便瞧瞧我大秦黑旗水師的軍威!”
眾人不約而同地揣測最後一句話,凰上要親自視察黑旗水師,這是遠征蓬萊的征兆啊!
一陣陣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從禦花園傳出,柳薇和柳胭看見凰上好高興的樣子,不由好奇起來,朝堂上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姒虞靠在禦椅上,隨手從果盤裏摘了顆櫻桃含在口中,笑盈盈地道:“朕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玄郎了!”
哥哥聖寵與日俱增,玄靈兒早已美的合不攏嘴:“能為凰上分憂解難,是兄長的福分!”
靈雎貼心地遞出來一個果盤,柔聲道:“這是南方剛貢進宮的果子,一會兒把這盤果子給你哥哥送去!”
玄靈兒禮道:“臣婢代兄長謝過凰上、娘娘!”
姒虞想著必須得把玄郎扶持起來,讓他領一黨去掣肘龐泰,但是玄郎已經封到頂了,可是他又沒有子嗣,不然的話就可以放一些兵權給他的兒子。
如果沒有了兵權,就算再怎麽受寵,但是與手握兵權的龐泰比起來,也就差了幾分底氣。
姒虞想到這裏,就故意問了玄靈兒道:“對了,你哥哥成親沒有呀?”
“未曾,哥哥尚無婚配!”
靈雎也來了興致:“凰上,可是要給玄大人賜婚?”
“朕想給玄郎找個能做將軍的夫人,賜他點兵權,他說起話來也能硬氣一點!”
玄靈兒卻道:“在漢陽城內,思慕兄長的人很多,但是一般女子都動不得他的心!”
姒虞隨口道:“那他心裏都裝的什麽呀!”
“哥哥心裏隻有凰上和朝廷!”
不知為何,她這句話聽起來總讓人會意到絲絲的曖昧,姒虞微微皺了下柳眉:“朕?”
“臣婢失言,凰上恕罪!”
玄靈兒急道:“臣婢的意思是……哥哥心裏除了凰上,就是朝廷……”
“還是朕?”姒虞眨了眨眼睛。
玄靈兒這便斟酌字句,慢慢地道:“哥哥和臣婢一樣,心裏隻有凰上!”
她這話說出來還是感覺很別扭,尤其看到凰後一臉不明意味的表情,不由大感窘迫,怎麽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柳胭忍俊不禁:“靈兒姐,你還是不要解釋了!”
玄靈兒臉都紅了,低了頭心撲通撲通的亂跳,好在凰上沒有過多糾結,依舊悅聲道:“朕這次出宮準備把你哥哥也帶上,你讓他準備一下!”
玄靈兒應了一聲,端了果盤邁著小步走出禦花園。
“筆墨伺候!”
姒虞對雷總管吩咐一聲,很快有人取來了筆墨錦帛,擱在禦案上,散發出淡淡的墨香。
靈雎親自研墨,不由奇道:“凰上這是要給誰下詔,還親自手書?”
姒虞提起狼毫筆,莞爾一笑:“朕在周國的朋友,李瀟!”
金陵城,金陵王府。
此時的姒嶽還沒有收到朝廷密奏,卻迎來了無垠城的密使,無垠城見縫就插,這些年自然也沒少跟金陵王府接觸,但姒嶽對他們的態度一向都是若即若離,既不回避也不與之深謀。
無垠城唯恐天下不亂,一方麵暗扶相國府,另一邊又向金陵王府示好,簡直蛇鼠兩端,現在相國府倒了,金陵王府是唯一能動搖大秦朝廷的勢力,姒嶽對無垠密使的到來一點都不意外。
雖然姒嶽不想跟無垠城牽扯太深,但是許個空頭承諾換點糧草軍餉,這種大便宜不占白不占,所以這天夜當無垠城的財神爺登門拜訪,姒嶽對他可謂是以禮相待的。
“王爺,在下深夜登門拜訪,為的給王爺您指一條生路!”
姒嶽衝這位無垠密使笑了笑,端起茶碗,不溫不火地道:“本王的世子乃是皇太子,當今凰帝與本王是表親,本王的富貴就用不著閣下來操心了!”
無垠密使也不著急:“是嗎?王爺隻怕還不知道吧,我們收到了一個對王爺不好的消息,今日早朝廷議之時,新任戶部尚書鐵蓮彈劾王爺您七條大罪!”
“什麽?”
姒嶽差點被一口茶水燙著,但看無垠密使幸災樂禍的嘴臉,驚疑不定,隻怕並非空穴來風。
“啟稟王爺,京師快奏!”
軍機內侍呈上來一份密奏,姒嶽冷冷地看了那無垠密使一眼,拆開密奏的那一刻,他的臉色也沉了下去。
“怎麽樣王爺?在下沒有說錯吧!”
無垠密使也端了茶碗,怡然自得地吹著茶花,放眼天下,還沒有哪個勢力的情報能快得過無垠城。
姒嶽很快就恢複了如常神色,眯起眼輕聲問:“那麽請問閣下,本王的生路何在啊?”
無垠密使把茶碗一撂,當即說道:“當今凰帝年輕,機謀權斷絕非王爺所能及,當今之際,唯有王爺與我們無垠城聯手,方能共圖天下!”
姒嶽也答應的痛快:“好啊,你們無垠城財大氣粗,那便幫本王多招募些兵馬,以助本王起兵自立!”
“那是一定的,隻不過我家主上也有個條件!”
無垠密使話音一轉,說道:“請王爺不要見怪,我們在相國那裏已經吃過虧了,隻要王爺您即刻起兵與朝廷決裂,所需兵馬糧草,自然會源源不斷的供上來!”
姒嶽見對方沒有上當,訕訕笑了笑,隨即冷道:“本王是不敢稱帝,但也不願做賊,你們無垠城打什麽算盤,本王會不清楚嗎?”
無垠密使毫不氣餒,徐徐勸道:“王爺您才是天下之貴胄,那姒虞才是竊據帝位的紅顏禍水,您以正統身份收回大秦江山,怎麽會是賊呢?”
姒嶽蔑視他道:“可是本王跟你們勾結在一起,不就成賊了嗎?”
繼而他又出言相激:“如果你們不是狗竊鼠輩之徒,讓你們城主出來見一見啊!”
“我們城主神龍見首不見尾,隻怕王爺您是見不到了!”
無垠密使悠哉悠閑地喝起了茶水,一副你急我不急的樣子:“王爺,您已經失去一次機會了,在這種時候除了我們無垠城,您還能指望誰呢?”
姒嶽當即翻臉:“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送客!”
無垠密使推了王府管家一把,耀武揚威的走到門口,又回頭說了句:“王爺,您早晚會大禍臨頭的!”
管家前腳剛把無垠密使送走,就從大殿後麵走出了楚棘、蔡縱兩位幕僚。
姒嶽把那封密奏丟給二人道:“看看吧,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凰上是想在本王身上做文章啊!”
楚棘看了眼密奏,出言道:“王爺莫急,從這密奏上彈劾王爺的幾項罪名來看,其他罪名倒是事實,但勾結無垠城一說根本就是無憑無據,凰上說不定隻是想警戒一下王爺,不要跟無垠城扯上關係!”
蔡縱道:“王爺,凰上不是說出宮南巡嗎?還重點提到了黑旗水師,這是要對蓬萊動兵啊,而且有凰後從中斡旋,把國事變成家事,這也說明凰上雖有警告之意,卻也在安撫您!”
姒嶽驚疑不定:“你們覺得凰上真的隻是在敲打本王?”
楚棘道:“此刻無論朝廷有多少流言蜚語,也不管凰上有多麽疑慮,王爺這個時候隻管等凰後來了,咱們隻管把事情講清楚就行了!”
姒嶽仍然不免憂心忡忡:“但願凰上此舉,隻是敲山震虎吧,但本王總覺得凰上一定不止這樣簡單!”
“她在打什麽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