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敲山震虎
回宮的路上,靈雎想到生父這兩個義子,還有一個遠在周國的纓公主,幽怨看著姒虞:“凰上今日又給了本宮一個驚喜,本宮都不知道還有這麽多親人!”
“朕當時也吃了一驚!”
靈雎情何以堪地歎息:“父親這兩個義子,一個隻怕已經對凰上心生思慕之情了,一個對免不了凰上恨之入骨,我們幾個全都在圍著你轉呢!”
姒虞展露出了她傲嬌而溫柔的一麵:“朕的柔情隻有那麽多,可是全都給了你啊,靈雎!”
靈雎瑩然一笑,回應了溫柔的眼波,忽然奇道:“凰上為什麽不把童摯留下?”
姒虞幾分狡詐地說道:“此人雷厲風行,朕不能強留,他會自己回來的!”
“莫非……”
靈雎品著她懷中意味,恍然如是:“凰上的離間計,越來越讓人防不勝防了!”
“金陵王那點氣量,還不如朕一個女人呢!”
金陵大營正在整裝退兵,連日激戰損失了三萬人馬,士氣低落完全不像是一支凱旋得勝的威武之師。
姒嶽望著夜色中平陽關的城池輪廓,多麽的不甘心啊,此次舉兵勤王雖然除掉了權臣,也實現了複辟姒家江山的意誌,同時卻承受了巨大的落差,眼看帝位近在咫尺,又像隔了幾重天那樣遙遠。
這一番激烈爭鬥隻有姒虞是贏家,沒有之一,而姒嶽此刻的處境竟也完全變了樣,權臣倒了,他依然是朝廷的大患,卻也成了凰上的眼中釘。
姒嶽忽然對宇文正欽有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傷,但他並不覺得自己真的就可悲了,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姒嶽目光落在童摯臉上,哀歎道:“凰上籠絡人心的手段實在了得,隨本王征戰多年的幾員心腹大將,就隻剩下你童摯了!”
童摯道:“人各有誌,王爺不必難過!”
“凰上能給你的遠勝本王,你何必寄要於本王麾下?”
童摯回答道:“凰上雖然隆恩浩蕩,但末將不想做那忘恩負義之人!”
“是麽?”
童摯絲毫沒察覺到金陵王的異樣,還頭點擲地有聲道:“是啊!”
“你當本王是三歲小孩子嗎?”
姒嶽冷冷一笑,目光也冷了下來:“章衝他們都得到了凰上的重用,為何偏偏不留你?”
“凰上把你留在本王身邊,監視本王的吧!”
童摯不知該如何辯解,急道:王爺,我童摯對您忠心耿耿啊!”
童摯恨不能立刻就自證清白,但金陵王卻不在理會他,跨上戰馬掉頭就走。
童摯剛想跟上去,卻被曹都尉給攔下了。
眼看金陵王率大軍開拔了,童摯心裏憋屈,可是,自己能去哪呢?
平陽關城外的荒郊野地裏,幾匹快馬正在追逐一個女子,那女子黑紗遮麵,正是鐵丐的女兒鐵蓮。
後麵追殺她的人,卻是無垠城的女刺客。
這一路女刺客百裏追殺片刻不得喘息,父親在遇害前交代自己,一定要活著回到京師,把無垠城的秘密情報交給凰帝。
但鐵蓮幾番用巧或全力奔馳,都無法躲過追在後頭無垠城的耳目,心中越來越是著急,前麵就是平陽關了,可是身下的快馬已經跑不動了。
清幽月光下,耳邊風聲尖銳如刀聲,便在這時隻見前方忽地竟有個模糊人影,一身甲胄分外刺眼,鐵蓮驚喜之下直朝那人奔去。
“我童摯忠心耿耿,王爺卻不相信我,為什麽呢?”
“王爺不相信我,我童摯卻忠心耿耿,這是為什麽呀?”
那天上的月亮光輝靜靜照在童摯身上,他孤零零的走在官道上,唯一的選擇隻能效忠朝廷,效忠凰上了。
但這樣回去豈不是很沒麵子?正心情失落的時候,便看見有個女子朝自己奔了過來。
“將軍,我是戶部侍郎鐵丐的女兒!”
鐵蓮摘下麵紗,急忙表露身份,然後躲到了童摯身後。
無垠城幾名刺客也伴隨著呼嘯衝了過來,待看清攔在路中間的是一位秦國將軍,吃驚了一下,有些警惕起來。
童摯一時搞不清是怎麽回事,卻已然已經把鐵蓮護在了身後,奇道:“她們為什麽要追殺你!”
鐵蓮道:“她們是無垠城的刺客!”
童摯臉色一變,霍地把刀出來,看了看對麵的幾個女刺客,這便對鐵蓮道:“小姑娘,你去平陽關找戴都統,這些人我幫你擋著!”
鐵蓮大喜過望,連忙道:‘多謝…多謝將軍。’
為首的女刺客怒道:‘將軍,這是江湖恩怨,麻煩站在一旁,我等感激不盡!’
童摯正想著給凰上送一份見麵禮呢,哈哈道:“我童摯真是走運,碰上我算你們倒黴了!”
當下童摯就與女刺客們大打出手,把這些刺客死死地纏住,而鐵蓮也快馬加鞭的往平陽關去了。
長生殿,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
“凰上!我父親對朝廷忠心無二,您一定要為他報仇啊……”
跪在寢宮內涕淚交流的女子正是鐵蓮,鐵丐一家人雖然在宇文正欽的保護下,成功逃回了老家泗水州郡躲過大禍,也等來了朝廷的恩赦,但卻沒有躲過無垠城的耳目。
鐵丐總掌戶部多年,在同無垠城的接觸中摸索這個神秘組織的底細,並發現了一個秘密,南海蓬萊十幾年前就名存實亡了,一直被無垠城操控著。
蓬萊遠在南海,雖然疆土隻有幾座島嶼,但是國民富庶,蓬萊水師更是威名遠揚,又有無垠城作為經濟後盾,以秦禦朝廷目前的國力卻是無可奈何,姒虞不禁也很是惱火,蹙眉在寢宮內踱了幾步,沉著臉色不說話。
靈雎見姒虞神色不明,先扶起鐵蓮安撫了一番:“姑娘,令尊大人的不幸,凰上和本宮都很難過,不管是無垠城還是蓬萊,朝廷都會還以痛擊,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姒虞忽然道:“鐵蓮,朕一定會為你父親報仇的,你既是他的女兒,相信戶部之務也是得心應手,你就接替你父親出任戶部尚書吧!”
“鐵蓮謝凰上隆恩!”
姒虞沉吟著又道:“另外,你回去之後寫一份彈劾金陵王的奏疏,廷議的時候,當著眾臣的麵彈劾金陵王,朕會護著你的!”
鐵蓮也曉得彈劾金陵王,隻有戶部最有發言權,默默點了下頭,就告退了。
“凰上!”
靈雎忍不住問:“你現在就急著要動金陵王了嗎?”
姒虞回到床榻上了,順手攬住她的纖纖細腰,慢慢地解釋起來:“無垠城的勢力太大了,相國府一倒,無垠城必然會去鑽金陵王的空子,朕敲山震虎,也看看大臣們有什麽反應!”
“凰上就不怕把金陵王給逼急了?”
靈雎鑽進錦被裏,躺在姒虞的身旁為二人蓋好被子,句句中肯:“本宮擔心金陵王一旦有了無垠城的支持,又受到朝廷的打壓,隻怕他會鋌而走險,何況,朝中也有大臣傾向金陵王為皇位正統!”
姒虞轉過臉來,擁住靈雎道:“他已經措失良機了,以皇兄行事謹慎的性子,沒有萬全的把握,朕料定他不敢反,朕也不會給他這樣機會!”
“一會兒朝堂上,若是朕收不了場,你得幫著朕安撫那些大臣!”
靈雎看她笑容自若,從容自信,便也沒有什麽擔心了,相國雖然沒有了,但身為凰後的自己臨朝聽政,又何嚐不是代替了相國,幫助凰上在駕馭群臣?
姒虞說著話,已然閉上了眼睛,朝堂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由她一個人聖裁獨斷,如果君王太過強硬,那麽勢必就會讓人以為凰帝剛愎自用,不肯虛心納諫,最終會導致說話的人越來越少,輕則會失了人心,再嚴重些則令群臣無為,所以她即使君權在握,也要適當考慮一下大臣的感受,朝廷不能沒有言官。
若在以前,宇文正欽是借助姒虞的金口來發號施令,而現在姒虞卻是借靈雎玉言來達到想要的效果,把朝堂議論的走向掌握在自己手裏,這就是帝王心術坐朝之道。
第二日的朝堂上……
大臣們聽著雷總管高聲宣讀新任戶部尚書的任命詔書,目光都集中在紅色官袍的鐵蓮身上轉來轉去,繼開國以來第一位女帝,第一位異姓王之後,第一位女官也誕生了。
兵部掌兵,戶部掌錢,沒有戶部撥調軍餉軍糧,則兵部便不能出兵,其他幾部核銷開支賬目也需要經過戶部批紅,便是連大家的俸祿都是戶部分發的,可見戶部是多麽重要的實權機構。
鐵丐執掌戶部的時候,真就如鐵公雞一般精打細算,每一筆收入開支都能做到有帳可查,若是有含糊不明的地方,那便一直拖著由各部自行承擔,什麽時候核對清楚了才給批紅,著實令各部總掌恨罷不能。
而如今卻是鐵蓮接管戶部,眾人不約而同地苦笑起來,鐵公雞沒了,又來了一朵鐵蓮花,有其父必有其女啊,大家以後的日子是不會好過到哪裏去了。
姒虞頭戴金旒,串串珠簾輕輕在眼前晃動,威嚴的目光掃過群臣,清冷揚聲:“眾位愛卿,朕收到一份奏疏,想念給大家一塊聽聽!”
“玄靈兒,你嗓子脆,就念給大家聽聽!”
玄靈兒接過奏疏,清脆的聲音回響在大殿:“臣,戶部尚書鐵蓮,據實參奏金陵王姒嶽,金陵王自封郡王十餘載,擁兵自重,不受朝廷節製,私占民田萬頃,囤積軍糧軍械,暗通無垠城,久蓄不臣之心,臣父瞻望日後,憂心如焚,為大秦國泰民安計,臣恭請凰上即下旨查處金陵王,並盡速裁撤金陵兵馬!”
群臣嘩然一片,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鐵蓮再一次被受眾人目光環繞,輕輕抿著唇,顯然站在這裏也是頂著不小的壓力。
靖嶽麵無表情,但眉頭已然皺在了一起,這個義弟能懸崖勒馬,自己怎麽也要保一下的。
如章衝、蒙虎等金陵將領則是臉色鐵青,狠狠地盯著鐵蓮,眼睛都不眨一下。
袁浩天、文閆想著:有人要倒黴了。
徐進想著:凰上的禦書房就要快建好了。
龐泰想著:凰上真是一點情麵都不留,這麽快就動金陵王了,但金陵王世子乃是皇位正統,為了我龐家日後的發展,自己必須得保金陵王!”
玄郎淡然平靜:凰上此舉多半是敲山震虎啊,我得迎合聖意,支持凰上!
姒虞居高臨下,微微眯起鳳眸,已然將百官姿態看在眼中,心裏也有數了,果然還是有不少大臣為金陵王鳴不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