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測算
李見心走進城門口,周圍的人卻是有意無意地都避開他。此時的李見心賣相的確不大好看,一身衣服也是半個月沒洗了,雖沒什麽異味,卻是沾滿了灰塵,臉上也是風塵仆仆,披頭散發的頗有些狼狽。他沒被攔下不讓進城,還是因為他給了守城的兵卒塞了半兩銀子。
看著周圍的人避開自己,李見心倒也樂得沒人擋路。正要出城門的時候,卻是差點迎麵撞上一人,李見心避過這人,瞅了此人一眼,是個算命先生,麵色蠟黃,瞎了一隻眼,下頜掛著一縷長須,穿著一身破爛的麻衣,四根手指的右手上撐著一個布幡子,上麵寫著“有緣才算”四個字。
這算命先生也是掃了李見心一眼,才發現眼前人身材頗為魁梧,身量八尺半,骨相上看才不過弱冠之年,卻是一副老相,倒是頗為奇怪,細細掐指一算卻是自己的有緣人。
李見心避過這算命先生徑直往京城內走去,卻又是被這算命先生從後麵追了上來攔住了去路。李見心瞅了這人一眼,又是避了過去,卻又被那算命先生追了上來,“壯士請留步。”
“我不算命,也不信命。”李見心回過頭來,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算命先生說道。
“我自然是知道壯士是個既不算命也不信命之人,但是我卻與壯士有緣,不得不為壯士算上一卦。”那算命先生說道。
“閣下與我有緣,我卻與閣下無緣。還請閣下去找其他達官貴人發財去吧。”李見心隻當這人是個江湖騙子推脫道。
“在下半瞳子,乃是‘緣相宗’的傳人,的確不是江湖上招搖撞騙的騙子。”
“騙子都是這麽說的。”李見心冷冷地回道。
“既然閣下不願算命,在下隻得依門派祖訓,斷下一指了。”這相師說著卻是將左手伸到嘴裏去,咬住小指,一副要咬斷的樣子。
“你為何要斷指?”李見心伸手將半瞳子的左手拉開,半瞳子掙紮了幾下卻是奈何不了李見心的神力,隻得作罷,無奈地說著:“這乃是我‘緣相宗’的規矩,若是有緣之人不算卦,便要斷去一指。”
“好,那我便算上一卦。”李見心不願這半瞳子斷指,隻得答應了下來。
“那便多謝壯士了,來壯士這邊請。”半瞳子說著將李見心帶到了城門後麵的角落裏。
“半瞳子,你們這有緣卦是什麽算法?”
“我這一脈,隻測字。”
李見心聞言,隨手用手指在地上寫了心字,隻是頗為潦草,應付此人罷了。
半瞳子蹲下來,繞著李見心的心字轉了一圈,拂去地上的浮土,口中念叨道:“心字,心字…”
“這是何解?”李見心雖然不信測算,卻也有幾分好奇,隨即也蹲了下來看著自己寫的字。
半瞳子指著李見心寫的心字,對李見心說道:“我已了然閣下所求也。”
“哦?還請相師細細說來。”
“這‘心’字的字義,乃指心髒,又指本心。心髒,五髒之一也,居於肺腑,屬土藏。”
李見心聞言卻是一挑眉說:“我倒是聽別人說心屬火。”
“這是陰陽家的說法,你且聽我慢慢道來。心者,土藏也,為身之神,主生機,包容萬物謂之心,因此屬土也。天地以本為心,人以明堂為心,心字乃是靈台居所,心亂則萬念生,是以人以天地寂然不動為本心,總包萬物謂之心,閣下既然寫下這‘心’字,當有包容天下的胸襟。另外這‘心’字,乃是一彎勾托著三點,說明閣下心中滿是煩惱鬱結,因此才少年之身卻是透出一股暮氣。”
李見心聞言暗道這相師的確有幾分本事,隻是不表露出來,說道:“然後呢?”
“閣下這‘心’字,雖然字跡潦草,但用力頗深,說明執念頗深,意誌堅定,善於雄辯又自尊極強。
然後這字形雖是連筆,但這最先的一點卻是和後麵的筆畫不太相連,這卻說明了你有兩段人生,是也不是。”
李見心聞言卻是有些駭然,瞳孔微縮,隻是看著相師說道:“還請先生繼續。”
“既然閣下不願多說,那老朽便慢慢道來了,你這後麵的筆劃卻是連成一筆,乃是重獲新生便很快到達了高點,卻是轉瞬之間便進入了低穀,現在卻又開始上行,到了最後卻又是緩緩而下,這其中倒是有著頗多凶險,還請閣下小心行事。
這‘心’字卻是被你寫在土上,最後說不得是塵歸塵,土歸土了。另外,這‘心’字被你寫得一波三折,你說不得也是要受著一波三折之苦,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還請閣下多多琢磨,把持本心。”半瞳子說完便不再說了,隻是慢慢地撐著自己的幡子站起身來,便施施然地走掉了。
“相師不要卦金?”李見心站起身來看著半瞳子即將走遠的身子說道。
半瞳子卻是不回頭,隻是伸出左手搖了搖。心中卻說,可不敢要你的卦金,你這‘心’字雖然連成一筆,最後還是改變不了它若即若離的本相,心者,孤心也,一身孤苦無依啊。
半瞳子長長地歎了口氣,下一步卻是踩到一腳狗屎,腳上的破鞋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爛了,腳趾上卻是沾滿了狗狗的排泄物。半瞳子連忙將鞋子撇幹淨,又蹲下來慢慢地擦著腳趾,說著:“虧大發了,這一卦算完,說不得要倒黴三年。南離火那邊喊我去算命我還是去不去?去的話怕是要更倒黴了。哎,也罷,去吧,去吧,賺點卦金,沾點好運。”半瞳子站起身來,回頭看著李見心遠去的身影,便出了城門。
李見心有點摸不清半瞳子為啥不要卦金,索性便不想了,找了個客棧住下來了,又給了小二二兩銀子,吩咐他去買一身行頭回來,順便送上一桶熱水到房間裏。
每次洗澡的時候李見心都是非常認真的,極為虔誠的,這是他上輩子留下來的習慣。
上輩子每次和人打過架之後,他都會細致地將自己全身上下細細地刷一遍,隻有在洗澡的時候他才會覺得自己足夠放鬆。
直到將全身刷得通紅的時候,他才覺得自己足夠幹淨,這才會慢慢地起身。
李見心細細地擦過自己的每一寸肌膚,又搓掉了臉上的死皮,這才露出了一張幹淨的臉龐,不複之前的那般老態,倒是顯得頗為成熟。洗浴完後,李見心穿好衣服,下樓吃飯了,邊吃邊想自己到底要如何和柳一一相見。
“你們聽說了嘛?最近開封城倒是冒出了個了不得後生,竟然單挑贏了【少年英豪榜】第九十位的‘開原拳’李久楠。”卻是李見心隔壁一桌的人說道。
“那後生叫什麽啊?”另一人問道。
“是太原王家的王瑾,我早些年見過他,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富家公子哥,雖然不是紈絝,但也不像武林世家的人,前幾日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大為驚訝了一番。”剛剛說話的那人答道。
“人總是會變的哦。”另一人回答道。
“那倒也是,來喝酒喝酒。”
李見心聞言倒是曉得了王瑾已經闖出風頭出來了,隻是自己卻是沒什麽進展,算了,待會往那曹府去瞧一下。
李見心找人問了路才來到這曹府附近,曹府處在京城的東城,這兒到都是達官貴人所住的地方,街上卻是沒有什麽行人,卻是曹府前圍著一幫人,皆是穿著雅麗的公子哥。
李見心走了過去,拉著其中一人問道:“兄台,你們這麽多人圍在這裏幹嘛?”
“誰是你兄台啊…”那人本要嗬斥李見心幾句,一回頭卻是看見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的李見心,登時話頭一軟:“大哥,你往裏麵請。”
李見心聞言笑了笑又說:“兄台,你們圍著這裏幹什麽?”
“幹什麽?當然是看這京城第一美女啊。”那人說著將手中的折扇打開扇了扇。
“京城第一美女?此話怎講?”李見心聞言卻是不解。
“哥們兒,你外來的吧。”那人眼神頗為輕佻地說著。
“我的確是剛到京城,倒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繁華。”
“我叫張伯曄,當朝的戶部是我爹,兄台叫什麽名字?”那紈絝公子說著。
“我?名字不重要,你就叫我散人便好了。”
“那好,散人老哥,你第一次來京城,我便好生給你介紹介紹這京城第一美人。這京城第一美人可是有著‘玉玲瓏’之稱的東廠廠公義女柳一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頗有一些武藝,乃是大大的才女。”張伯曄倒是頗為自來熟。
“那你們圍在這裏幹什麽呢?”李見心曉得了這些人是來看柳一一的,但是不解他們為什麽要圍觀在這裏。
“這個嘛,自然是為了見美人一麵。”
“你以前沒見過她嘛?”
“卻是沒見過。”張伯曄回道。
“既然沒見過,那她又如何稱得上京城第一美人呢?”李見心好奇地問道。
“這個嘛,卻是陛下親口禦封的‘京城第一美人’,所以即使她是一個醜女,那麽她也的確是京城第一美人。”
“所以你們便候在這裏想要博得美人青睞?”李見心問道。
“不是,我在這裏卻是為了結交朋友人脈,其次便是獲得美人青睞。”張伯曄倒是踮起腳來小聲地在李見心的耳邊說道。
“你倒是實誠。”李見心笑著說道,“不過你們在這幹等倒也不是辦法啊,難道沒有人敢進去拜訪一下嘛?”
“這個嘛,也不是沒人試過,卻是被轟了出來,後來這柳一一小姐卻是出了一道題。”
“倒是什麽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