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君莫白
李見心顛了顛手中沉甸甸的銅錢說:“那行吧,你剩下的傘有多少,我全要了。”
“不行。”那買傘的女子說道。
“為什麽不行?有錢還不賺?”
“也不是有錢不賺。”
“那是什麽?”李見心又問道。
“因為如果我把傘都賣給公子了,那麽後麵沒傘的人就買不到傘了。”那買傘的女子微微皺了皺鼻子說道。
“這個好辦,那你把傘都賣給我,我後麵看到沒傘的人一個個地發過去就好。”李見心說道。
“還是不行。”賣傘女子說道。
“你莫不是怕我吝嗇這幾文錢,不給你把這些傘發下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黃衣女子沉吟了一番說道:“公子買了傘,五文錢就夠了,本不必多給的,這多給的,雖然是公子闊綽,但對我來說是一種施舍,所以我不要這多給的錢。然後公子說買我所有的傘,再幫我分給其他人,這對我來說同樣是一種不尊重,公子雖然是善意卻是給我卻造成了困擾,有人得了免費的傘,有人沒有得到免費的傘,有人買不到傘,如果像公子一般闊綽的人多了,那麽就會有人恨上我這個賣傘的。”
李見心看著眼前的賣傘女子像黃鸝一樣嘰嘰喳喳地說了一大番話,細細軟糯的吳儂軟語不住地往李見心的耳朵裏鑽去,李見心笑著耐心地等女子說完問道:“想不到這送傘賣傘之間竟有如此大的學問,相比姑娘的家教也非同小可,定是名門之後吧,敢問尊姓大名。”
“公子說笑了,小女子叫君莫白,就是不要說話的意思。”賣傘女子說道。
“這個名字倒是有意思,君莫白,好名字,我的名字倒是叫作李見心,見性明心的意思。”李見心回道,“在下尚有要事在身,要不然一定請姑娘好吃好喝一頓。”
“李公子為何事所急?小女子說不定可以幫扶一二。”君莫白說道。
“算了,一點私事,還是不勞煩姑娘了。”李見心說道。
“那好,那公子先忙,有緣江湖再見。”
李見心瞧著眼前的女子此時沒有絲毫小女子作態,心中嘖嘖稱奇,當下一拱手,痛快地說道:“江湖再見。”隨即牽著馬走了。
杭州城內並沒有驚惶閣的分舵,所以李見心一時之間也沒有打聽關於秦朗的具體消息,索性找了個客棧打尖了,點了一桌菜,正在托著下巴思考著該怎麽去尋找秦朗下落的時候,卻是被一個女聲給打斷了,“原來你的要事就是背著我過來吃好吃的啊,李公子,原來你也不厚道啊。”李見心聞聲一抬頭卻是看見之前見過的君莫白正笑嘻嘻地看著他。
“讓你見笑了。”李見心尷尬地摸了摸臉說道,“我來杭州呢主要是找人,這不找人沒找到,就先過來點好菜等著君姑娘了。”
“你這人,臉皮也忒厚。”君莫白俏臉微紅,輕啐了一口笑罵道。
“來來來,君姑娘請上座。”李見心起身,將一條板凳拉出來,示意道。
君莫白大大方方地坐定說道:“我倒是很少見男子給女子這般做的。”
“習慣了。”李見心隨口答道。
“哦…”君莫白聞言略微一頓,話鋒一轉,“李公子可是要找人?”
“是的,還望君姑娘指點一二,小二,來幾個店裏的招牌菜。”李見心招呼過跑堂的小二說道。
“再來一壺好酒。”君莫白說道。
“再來一壺好酒,咱們邊吃邊聊。”李見心重複道。
趁著上菜的功夫,君莫白問道:“那李公子想要找的是什麽人?”
“一個朋友。”
“好吧,如果要探聽消息的話,有三處地方可以去:第一是,丐幫,丐幫的總舵就在城南的城隍廟附近;第二,是海鯊幫,這是本地最大的漕運幫派也是眼線極多;第三,便是近些年在江浙一帶興起的風媒組織,百曉閣。”
“這百曉閣是做什麽的?”李見心問道。
“百曉閣,故名思議是通曉江湖之事的組織,隻要給錢就能換取情報,情報也能換錢,因為其消息準確,物美價廉,在這江浙一帶也頗有盛名。”
“好,那待會還請君姑娘帶我找到這百曉閣。”
“好,那是一定,先吃菜,待會就冷了。”君莫白說道。
“吃菜吃菜。”
“君姑娘好酒量。”李見心看著君莫白連飲了好幾杯,仍是麵不改色,於是稱讚道,心中隻是暗暗驚歎這君莫白喝起酒來竟然完全不似江南女子。
“酒嘛,水啦。”君姑娘擺了擺手,說道,“來,李公子,你也喝幾杯。”
“好好好。”李見心應了一聲,一杯酒下肚,便不再飲了。
君莫白倒也不惱,隻是自顧自地飲著,不消一會一壇二十年的竹葉青便下肚了,隻是君莫白身上竟聞不到一絲酒氣。
二人吃完飯,歇息了一會,君莫白起身對李見心說道:“李公子,隨我來。”
此時,這場微涼的秋雨已經停了,街上的石板上泛著水洗後的光澤,李見心隨著君莫白走著,二人不時聊些江湖佚事,不消一會變來到了一座矮矮的小樓麵前,君莫白指著眼前這座矮矮的絲毫不起眼的小樓說道:“這便是百曉閣在杭州的舵點了,李大哥想必是等急了,你先忙,我走了。”
“多謝君姑娘,李某感激萬分,等李某此間事了再請李姑娘好好地吃喝一頓。”李見心道。
“好,那李公子祝你早日找到你想找的人,江湖再見。”
“江湖再見。”李見心一拱手,便走進了這矮矮的小樓裏。
推開門,李見心一踏入這小樓中,便有一個賬房先生打扮一般的男子應了過來,撚著嘴上長長的山羊胡子問道:“這位公子光臨我們百曉閣可是要買消息,還是賣消息?”
李見心看著這個賬房先生打扮模樣的男子腳步嚴實,氣度不凡,想必也不是庸手,當即收了之前心中的小覷,一拱手,說道:“我是來買消息的。”
“公子裏麵請。”賬房先生做了個請的手勢,帶著李見心往地下室走去,在穿過一條狹長的甬道之後,賬房先生帶著李見心來到了一間密室,這密室約五尺見方,除了照明的燈之外,沒有多餘的裝飾,隻有一張坐榻。“公子請坐,稍等片刻。”那賬房先生退了出去。
秦朗在坐榻上坐了一會,不消一會,一陣機關轉動的聲響過後,李見心對麵的牆壁開了一道口子,伸出一張托盤,傳來一道非男非女的聲音:“你要買誰的消息?”
“紫電刀秦朗。”
“一百兩銀子或者銀票。”
李見心掏出一百兩的銀票遞到了托盤上,隨即剛剛的聲音傳了出來:“秦朗現在靈隱寺。”話音剛落密室外的人便收起了銀票,“還有什麽要問的嘛?”
“我要找一個人的下落。”
“誰?”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相貌,武功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相貌,武功你還想找到這個人?”
“我隻知道他四十多年前傷了一個人。”
“誰?”
“照善。”
“你竟然要找這個人?”
“是的,我要找這個人。他在哪裏?”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我也不知道。”
“…”秦朗雖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心中仍然抱有一絲幻想,雖然沒什麽驚喜,但這個結果早已經可以接受了,“我沒問題了。”
“好的,公子請慢走,若是有什麽獨家消息我們百曉閣也會高價回收的。”
“好說。”秦朗推開門,走了一會,掀開一道簾子,隨即便來到了街上。
秦朗連忙趕回客棧,拿著自己的竹杖劍便去了靈隱寺。還未到靈隱寺,便遠遠看到地瞧見了飛來峰,雨後的飛來峰上正是雲霧繚繞,層層疊疊的鬆柏遮住了靈隱寺的麵目,不知怎的今天卻沒有多少香客上山。李見心來到飛來峰腳下時,隻聽見在山頂的靈隱寺中遠遠地傳來一聲鼓聲,大音希聲,整個世界仿佛都為止清淨了一番。李見心心中暗歎,這林間禪寺果然非是浪得虛名,就連這一道鼓聲倒也頗為不俗,竟能蕩去我心中的焦躁不安,不好,原來是晚課要開始了,我說怎麽沒香客呢。隨後一陣鍾聲又傳來,李見心也來不及細細體會,連忙卯足了勁往山上跑去。
李見心才跑到山門口試,恰好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小沙彌要合上寺門,連忙喊道:“和尚,請稍等片刻。”
那和尚倒也停下,隻是看了李見心一眼說道:“施主請回吧,禮佛請明日趕早。”
“非也非也,和尚不讓我進去禮佛,實則是送我下地獄也,和尚若是放我進去則是救我成佛也,是大功德大智慧。”
“何解?”
“和尚,你不放我進寺,我心中必忿忿不平,下山後說不得要弄些汙言穢語來諷刺這佛門清淨之地,這不是造了口業,難道死後不是要下地獄的?且不聞地藏經有雲:‘未來世中,若有男子女人,不行善者行惡者,乃至不信因果者,邪淫妄語者,兩舌惡口者,毀謗大乘者,如是諸業眾生,必墮惡趣。若遇善知識,勸令一彈指間,皈依地藏菩薩,是諸眾生,即得解脫三惡道報。’所以和尚你應改放我進去。”
“施…主…”
“別施主了…”李見心看著小沙彌放鬆了警惕,當即讓門縫中一擠,就擠了進去。
“施主,還請施主不要為難小僧。”那小沙彌一把拉住李見心的衣袖說道。
“和尚,若是你師父責罵加罪與你,我必與你出頭。我這次來貴寺,一是為了禮佛,二是為了找人,還請勞煩小師傅你帶我去大雄寶殿一趟。”
“這個…”
“我必不會鬧事。”
“好,施主也是信徒,不過寺中正在晚課,施主不要打擾,靜候一下。”小沙彌難得說出一條長句子。
“必然不會打擾,麻煩師傅了,還請小師傅前麵帶路。”
“施主喊我慧定就好了,還請施主隨我來。”慧定小沙彌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多謝慧定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