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欠債
我被軟禁了。
說是軟禁可倒是也沒什麼,門沒有鎖,院子又隨便我走,只是不管我走到哪,照顧我的小丫鬟都緊緊的跟著,看那緊張的樣子,彷彿我一跑,就會從懷裡掏出兩支哨箭朝天空一射通風報信。
「我求你~」我雙手抱拳作拜年狀,「你就別再跟著我,我在這實在沒什麼事,也該走得了。」
這招「求神拜佛」我最會了,以前有什麼師傅不許的事我只要這樣拜託其他師姐,總會成功的。
可眼前的小丫鬟顯然是比我那些師姐功力更深,根本不為所動。
「姑娘別求我,是主子吩咐看好你不叫你走脫的,說你欠他的債呢。」小丫鬟叫忘泉,名字十分好聽,可實在太忠誠了些。
「欠債?」我欠他滿樹黃鸝鳥個債,不會是想搞什麼事情吧,「我欠他什麼債了?」
「姑娘還是自去問我家主子吧。」
「那你主子人呢?」
「主子此時不在府中,若是姑娘找他,待他回來我便通稟姑娘。」
這擺明是算計好了叫我自己去找他,不過我白令沅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豬崽,既然他沒在府中,區區一個忘泉怎麼攔得住我?
「嘿嘿……」我笑的雞賊。
忘泉十分不解的看著我,「姑娘在笑什麼?」
「咳……沒什麼沒什麼,」我一邊收起笑容一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啪」地將忘泉打暈。
我頭也不回的越牆跑了。
我回到了之前潛伏的客舍,那裡一樓的飯館常常能聽到不少消息,我悄咪咪的在樓下吃了一天的飯,在吃了一個豬肘,一盤白果,三隻雞腿后,果然讓我聽到了不少的怪事……
據說朝中幾位老臣突發重病身亡,又有不少人告老還鄉,朝堂人心惶惶。坊間有傳聞他們是奸佞之臣,上天發怒使之暴斃。另有一種傳聞,說是朝堂奸佞當道,這些喪命的老臣其實都是皇帝聽信姦邪賜死的!
要說起皇帝老兒,我在道觀時也知道他不少事,開國之時讓百姓增收少稅,又興修水利,本算是一位賢君。可是自從他殺了孟家一門,我就再不相信什麼了。
所以這兩種說法,我更相信是那皇帝老兒是非不分殺了忠臣,但這件事和八月初十大臣遊船有沒有關係呢?
還有一點我有些想不通,不管哪個傳言是真的,對皇帝和朝堂都不是好事。皇帝,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除非,這兩種傳言都不是真的,有什麼東西被遺漏了,找到中間的關鍵,才能解開整件事情。
這中間確實有一個關鍵我還沒弄清楚,那就是那天船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天船上如此詭秘不可能什麼都沒發生,但是皇帝怎麼樣了?是被人重傷了還是他把別人一網打盡了?他肯定還活著就是了,不然早該敲鐘舉國悲痛了。
現在只有那人才能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而且只顧著跑出來,他是誰我都還沒問清楚。
搞了半天,任人宰割的雞仔居然是我自己,他是早料定了我要回去找他的。
呸。
入了夜。
我提了兩瓶城東楊六娘家釀的好酒,上了那人府上的房頂。
憑梁仰望,圓月當空,真是下酒的好月色,我不由得感嘆道。只可惜……還是沒逃的了那大倚巴狐狸精的手掌心。
本這兩瓶酒,我原是想向那人「獻媚」的用的。可瞧著今夜這月光,良辰美景,給他喝了豈不浪費?
我不著邊的個性又上了來,斜靠在正脊上,把酒封一啟,便就著月色仰頭下了一口酒……
一口下肚,我回味地舔了舔嘴唇,這酒和上次喝的味道不同,柔和許多,入口便是微甘,緩緩咽下,有甘草松木的香氣,隨後是胸腔灼燒,口中才覺出辣味!
「嗯……好酒」,好酒好酒,我心想著這酒並不比天家的差嘛,嘴上便迷迷糊糊的念叨著,「楊六娘果真女中豪傑……可與天子齊名也……」
「是嗎?」
身後冷不防的一聲,我嚇得腿一顫差點沒從屋頂滑下房檐去,趕緊抓住了屋脊。
回頭一看,正是那大倚巴狐狸精正孑然站在房脊之上。
月光落在他身上,他修身挺拔,如神下凡,玉刻之姿,姿容甚美。
我拄著下巴看著他,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是人是夢……
那人坐了下來,拿過我手裡的酒瓶,聞了聞,
「原來是博君笑………」說罷嘴角噙著一絲笑意,仰頭飲了一口。
博君笑?這酒原來有名字,我只對那楊六娘說是要送男人的,竟不知原來還有個名字。
我顫顫巍巍爬起來坐好,看著那人的臉,俊美異常,眼睛也十分不同,眼睛像一塊冰涼的墨玉,可是總從那中間透出一絲光亮……
我突然想起那日撞了他懷裡,他說每次我都是這副不長眼的模樣,便問道,「你見過我?」
「七月上旬,謝家別苑,你撞碎了我的玉雕。」他頓了頓,抬眼看著我,「那是我送給我未來夫人的聘禮。」
我傻眼了,竟有這回事……我腦中仔細的搜索,……我那天……一開門,撞到一個人的懷裡,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聽見什麼碎了一地,不知道是不是給我的吃食……
原來竟不是吃食,是玉石……出門在外,最缺的是錢,這債怎好說欠就欠,不知道耍賴能不能逃過一劫……
我臉上掛起假笑,「兄台我從未見過你啊,你這……空口無憑……」
那人毫不吝嗇地笑了一下,「你沒見過我沒關係,謝府上下都見過我,我自去找他們討債便是。何況,我聽說他們在找你,不如我做個順水人情?」
這兩樣實在是我最怕的。我既不想回到謝瑢別苑,更不想他替我還債,我欠他的本來也已夠多了。
我乾脆眼睛一閉心一橫道,「我實在賠不起你,若你那夫人因為這個和你一別兩寬,想也是你們兩個沒緣分。」
又想了想補充道,「你若實在要我賠,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要拿命拿我的。」別拿謝瑢的……這是我心裡話沒說出來。
那人十分有趣似的看著我,那眼神就像看到了賽馬鬥雞走狗,笑道,「我與她十分有緣。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替我做件事。」
還有這等好事?不要錢不要命就能還債,我自然連連點頭道,「好,我答應。」
此時我心下安定,便又可放寬心喝酒了,可突然想起酒瓶被他搶了去喝了。
可見他有搶人東西又威脅人的毛病,這著實是危險。我只得打開另一瓶酒,突然想起今天來是有正事要問的,
「那天船上發生什麼事了?」
那人悠悠哉哉啜了一口酒道,「你若想知道,明天醒來找我,我便告訴你。」
我十分費解,難道事關重大,不能直說?可是今天還是明天,不過都是我們兩人,有什麼區別?今兒趁著月色說還更顯得神秘呢。
我邊想邊灌了口酒,實在想不通便問道,「為什麼?」
問完感覺眼前有些模糊,我迷迷濛蒙看見那人笑了,雖然總是看起來很冰冷,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莫名的感到十分安全,我聽見他說,
「因為你明天會忘。」
笑話,他這有點……瞧不…起人了……酒…量就像…就像,劍法,只要功夫深……鐵…鐵…杵磨……成針,我就不信……我……
我看見天上有兩個月亮?
我想起我還不知道他名字,
「你叫什麼?」
我搖頭晃腦歪歪扭扭的看著他,我感覺他手冰冰涼涼的放在我頭上,我的頭像失重了一般,我感到他的手把我的腦袋攬過去,靠在一堵牆上……
我聽見他低聲說道,
「我叫謝玹。這次別再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