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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3章 如臨大敵(為大路朝天張萬賞加更)

  橘子洲頭一聲吼,誰能想到,來勢洶洶的李伯言,居然是過來討債的!

  岸上的竇從周、黎貴臣等人,原本早就想過,一介商賈,即便背後有葉適、趙汝愚等名儒支撐,終究還是不學無術之人,晦翁堂堂理學名宿,大可置之不理,然而現在已經不是理不理會的事情了。


  人家率船隊來討債了!

  這絕對是件恐怖的事情。


  李伯言打著消滅偽學的旗號,實則是來討債。這已經不是在以晦翁個人名義作為攻擊目標了,還不上錢,那就是他們這些理學士子所有人的恥辱!

  「這……這……山長,晦翁欠人面錢,還是兩千貫?是真的嗎?」


  黎貴臣覷了一眼竇從周,一副想要用眼神殺死這貨的樣子,喝道:「你信嗎?」


  竇從周一哆嗦,忙回道:「定是這人有意構陷!但是他們這麼喊,該如何是好?」


  李伯言氣勢洶洶的五十條商船,在橘子洲頭成群結隊,宛如一道天塹,早已經嚇得這些書院的學生不敢大呼小叫了。


  黎貴臣也無可奈何,在岸上若要喝止他們,聲音蓋都蓋不過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轉身說道:「去跟晦翁稟報,王遂,你帶人在此盯著。」


  「是,先生。」


  嶽麓書院的學生匆忙而回,山上正在下棋讀書的幾位書院教習,卻同樣目睹了這一幕。


  「漢卿啊,這可如何是好?」


  楊簡便是陸氏心學的那位慈湖先生,雖然先師陸九齡與晦翁在學術上爭辯了幾十年,但是不影響他們這些儒學後輩之間的交流,看著橘子洲頭那聲勢浩大的場面,也是眉頭一皺,問道:「一碗面兩千貫?此事當真?」


  輔廣捏著棋子,看著遠處江上的山呼海嘯,說道:「先生不必驚慌,老師應該自有定奪,當初吾等二人勸阻別吃面,老師卻置之不理,想來是有良策應對,吾等先回書院吧。」


  一旁的袁燮目露驚訝,問道:「還真有此事!?」


  「和叔,先回吧。事情起因後果,路上再與二位細說。」


  幾人收拾起邊上的食盒書籍,背著書簍匆匆下山。


  整個嶽麓書院,如臨大敵!


  「漢卿、安卿,誒,和叔、敬仲也來啦,你們總算是回來了,可急死我了。」黎貴臣一臉愁容地站在杉庵前。


  「昭文,老師呢?出了這麼大的事,老師怎們不見蹤影?」


  黎貴臣拍著手背,道:「是啊,這都找上門來了,老師居然在小憩,說了不得任何人打擾,你說這可如何是好?還有,這外邊討債之人,到底是真是假,我等也有個應對之法啊。」


  輔廣點了點頭,道:「去歲確有其事。」


  「這……哎呀,你們怎不早跟我說呢?什麼時候的事?」


  「去歲和叔、敬仲不是與先生同來,在嶽麓會講,期間不是趙相公過來,我倆就跟老師去了一趟永州……」


  黎貴臣嘆道:「老師德行端正,豈會欠人面錢?你說,是不是你倆惹出的禍?如今,那廝找到老師頭上來了?」


  陳淳皺眉道:「昭文,當初確實是老師執意要點這碗面的,本以為是個噱頭,沒想到這面真是人間美味,最後只好拿趙相公做了擋箭牌,才得以脫身,沒想到這李伯言,真敢來要錢。」


  「好吧,看來老師避而不見,是默允了此事,我等既是老師弟子,就應該分憂解難,各自湊錢,將這債還上!」


  輔廣一愣,問道:「吾等來還?咱們哪來這麼多錢?」


  一旁的楊簡緩緩道:「我這裡還有二十貫錢,我去取來。」


  袁燮也道:「我這也有閑錢,三十貫,不成敬意。」


  黎貴臣忙拱手謝道:「多謝二位出手相助。安卿漢卿,我等也湊一湊,拿出一百貫來,先去將那小子安穩住,將那白絹還有呼喊給壓下來,其餘的錢,再想他法。」


  「好,就按昭文說的辦。」


  幾人分頭行動起來。


  一旁南軒的幾位教習,看著杉庵之中此情此景,也是議論紛紛。


  「應先(沈有開表字),我等要不要過去相助?」


  沈有開說道:「我等囊中羞澀,就莫要去添麻煩了。看著態勢,昭文他們應該有對策,就莫要去摻和了。此事摻和之人越多,反而對晦翁名聲越不好,咱們就當充耳未聞,可好?」


  「嗯嗯,還是應先你想得周到。」


  沈有開緩緩道:「平國(劉宰表字),汝去講堂,將院中學生安撫住,莫要輕舉妄動。」


  劉宰點頭道:「先生說得是,我這便過去。」


  兩邊教習,極有默契地開始應對這場浩劫。


  橘子洲頭,李伯言讓船上的舵手、民夫都停了下來,進船歇息去了,但那白絹依舊飄飄然。


  葉適皺眉問道:「伯言,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李伯言替葉適倒上酒,說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先生這個不厚道,從何而來?」


  葉蹭叔心說,你一碗面賣兩千貫,還算厚道?不過這事情他也已經聽說過,確實是李伯言再三詢問確認,才給晦翁上的面,也不能全怪李伯言。


  「有什麼話,不能進書院好好談,一定要如此劍拔弩張?」


  李伯言與葉適碰杯,滿面春風地笑道:「先生可曾想過,永嘉學派尚且勢微,吾等新學,更是幼苗,倘若你我二人去書院拜謁,先生覺得能跟晦翁平等說話?」


  葉適細細一聽,倒也有些道理,當年他的恩師,尚且要避讓恭敬晦翁三分,如今他們身為後生,肩負著光大新學的重任,如何能夠低人一等,落得下成。


  一葉扁舟緩緩駛來,在江中緩緩靠近。


  船工自繩梯下去,詢問之後又上到甲板之上,道:「公子,有自稱是嶽麓山長之人,前來拜見。」


  李伯言微微一笑,再次與葉適碰杯,道:「先生您看,這不就太公釣魚,願者上鉤了么?請他上來吧。」


  「伯言倒是將一手兵法玩得出神入化。」


  李伯言笑道:「商場如戰場,兵法亦是心法。先生若是怕人情顏面,大可先入艙暫避,這邊的事情,交由我來便是。」


  「好。我正怕遇到故人,屆時抹不開顏面了,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我等避一避。」葉蹭叔走了兩步,又回頭,將那半瓶紅酒順帶著撈走了,笑道:「留著也是給這幫獃子喝,不如我喝了算了,他們喝水就夠了。」


  「先生真實在。」李伯言尬笑道。


  葉蹭叔,蹭船蹭吃又蹭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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