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8章 下面給你吃
李伯言一行抵達衡州時,天還蒙蒙亮。
鎮南門入,鏢局的康鏢頭長舒一口氣,道:「走鏢,還有些瑣碎的事情要辦,就不叨擾公子了。長樂客棧,回程時,康某在哪兒等您。」
李伯言點了點頭,道:「那就勞煩康鏢頭了。」
「不勞煩,不勞煩。」康鏢頭呵呵笑著,要知道他們一行人的馬匹,那可都是李家的。南宋不產馬,尤其是永州這類的地方,馬匹都是從異地買來的,能夠養得起這麼多馬的,永州也沒幾個大戶。
過去走鏢走鏢,那可都是靠走的,像這趟這麼舒服自在的,康帥博哪裡會嫌麻煩。他跟范欽兩人頂著重重地黑眼圈,哈欠連天地走下馬車。找了家像點樣子的客棧,倒不是李伯言看不起康鏢頭,而是那間長樂客棧實在是太簡陋了。
「伯言,這車子里的兩個紅箱子是什麼啊?」
李伯言一愣,這范欽不提醒,他倒是忘記這兩箱山寨速食麵了,不過轉念一想,頓時有了壞主意,笑道:「這是給錢知州的見面禮,也好辦事。」
「哦,速食麵?這是面嗎?」
李伯言點了點頭。
范欽笑道:「你爹也太小氣了吧。堂堂知州,會看得上這點口食?」
「呵呵。」李伯言也不解釋,這要不是山寨的,他還不送呢。
范欽哈欠連天,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先回屋補補覺,伯言你一路順風,趕緊將趙相公給接回來。」
「你不跟我一道去?」李伯言一愣。
范欽嘻嘻一笑,道:「趙相公信中,可沒提到我,我去算怎麼一回事?沒準還給你添亂呢,走了走了!」
見到范欽嬉皮笑臉地溜了,李伯言也無奈苦笑兩聲,「這倒成了我一個人的事了?」
「七斤?七斤!」
「啊,少爺您喊我?」李伯言跟范欽好歹晚上迷糊地睡了會兒,一直趕車的七斤可是眼睛都沒閉一下,方才說話的這一會兒,便靠著柱子打瞌睡了。
「你也回房歇息去吧。這知州府,我一人去便是。」
「啊?少爺您一人去?」七斤驚訝地問道。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這知州可是大官,會讓您進去嗎?」七斤揉了揉睜不開的眼睛,打著哈欠問道。
李伯言邊走出客棧,邊說道:「行了,這事情也不是你操心的,回去歇息吧。」
……
……
比起永州,衡州顯然富庶得太多。街頭巷尾,商業繁榮。
「趙相公門生,特來拜謁錢知州。」李伯言到了錢鍪府上,決定還是先私下會晤一番,看看這位扣留趙汝愚的錢知州究竟是一個什麼態度,若是油鹽不進,他就得甭想了。
門子覷了一眼,見到如此年輕的公子哥,問道:「趙相公?哪個趙相公?」
「趙汝愚,趙相公,如今正在府上的那位。」
門子如臨大敵,警惕地說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
錢府的大門瞬間合上,李伯言眉頭一挑,喃喃自語道:「看來這位錢知州是早有防備啊。」
若是一般情況,府上的僕人多少進去通稟一聲,再來傳達主人家見亦或不見,然而這傢伙直接是關門不見,看來這錢鍪是提前吩咐過,誠心給李伯言吃閉門羹。
正當李伯言有些無奈想回去的時候,卻見到一個賊眉鼠眼的書生,朝他不斷地招手。
「兄台有事?」
書生上來就搭住了李伯言的肩,一點也沒有斯文人的樣子,輕聲道:「小兄弟也是來拜見錢知州的?」
「怎的?不行嗎?」說著,李伯言拿開了這位自來熟搭在肩上的手。
書生訕訕一笑,道:「小兄弟別這麼見外,吃閉門羹的事常有,錢知州又不是你隔壁二大爺,怎會說見就見呢?」
「哦?兄台有何高見?」說實話,如今李伯言的身份,堂堂知州自然是想不見就不見,他也很尷尬。
書生眯著眼笑道:「這個……小老子,在下家境貧寒,如今飢腸轆轆,不知道……」
李伯言暗笑,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啊,便掏出幾十文錢,拍在書生手上,「老兄莫要嫌少。」
書生眼睛大放異彩,一般人,給個三五文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哪裡見過如此闊綽的,若不是有大志在胸,他真想跟李伯言混了,「不少不少,兄台出手闊綽,在下敬佩!」
「你現在能說了吧?怎麼才能見到錢知州?」
「我告訴你,你可莫要傳出去。這錢知州好一口麵食,兄台也曉得,咱們衡州多以米粟為食,麵館少之又少,所以錢知州隔三差五都要去慶雲食鋪吃面,若是兄台好運氣,便能在那裡碰上錢知州,就祝兄台好運了。」書生嘿嘿一笑,將銅錢揣入懷中,生怕李伯言反悔似的,麻溜地跑開了。
李伯言站在錢府門口,喃喃自語道:「喜好麵食是吧……我下面給你吃!」
……
……
慶雲食鋪的當家,早年從北邊逃難而來,落戶衡州之後,靠著一手的廚藝,在衡州城裡安身立命。衡州百姓大抵不以面為主食,覺著麵食為主,吃著發虛,說白了就是幹活沒力氣。
不過劉記得慶雲食鋪,不光賣面,人其他的菜,也做得極好,不然也難有如此多的回頭客。
李伯言來到慶雲食鋪,才發現不少的衡州才俊,都坐落在食鋪當中,或有填詞,或有論文,彷彿置身於書院的感覺。
「果不愧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啊。」李伯言坐在靠窗的小桌邊,笑著將杯中的酒引入腹中。宋酒還多為發酵所得,民間要釀酒,須向官府購買酒麴。
邊上正在討論詩賦的兩位書生聽到此話,頓時有些不爽了,瞅了眼李伯言,道:「這位兄台,有何高見?」
「沒什麼見解。」李伯言起身,將酒錢付了,便走出了慶雲食鋪。
兩個書生瞅了眼李伯言的背影,喃喃道:「嘁,裝腔作勢。」
李伯言走到食鋪對邊的小攤前,問道:「老翁這賣的是什麼?」
一見來了生意,老翁頓時心情大好,「糍糕,公子要不要嘗一嘗?」
「來一份。」
「好嘞。」老翁將方方正正的米糕在鍋里煎得金黃,串上竹籤,遞給了李伯言,「兩文錢,公子小心燙口。」
李伯言用大門牙扯了一小口,噴香的糍糕,外酥里嫩,倒是挺不錯的美食。
「老翁一日可賣多少?」
接過李伯言遞來的銅錢,老頭微笑道:「小本買賣,一日能有幾十文,碰上好時候,百餘文吧。」
李伯言微微一笑,將錢袋子掂量了兩下,出來也就剩下這麼多錢了,便道:「這裡也有百餘文錢,老翁這攤子可否租在下一日?」
老頭先是一愣,緊接著便是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問道:「公……公子說什麼?」
「借你攤位一用。」
老翁也是個老實人,道:「實不相瞞,老翁日入百餘文,也得刨去成本,盈利不過五十文,公子若是想借攤位盈利,還是不要想了。」
李伯言錢袋子放在桌上,道:「老翁就說借不借吧,不光攤位,連您都雇於我,一百文,如何?」
「好,好。」就算再實誠的人,個中厲害講清楚了,還有送上門的錢財,也不會不答應李伯言的條件。老翁收了李伯言的錢,問道:「公子有什麼吩咐,直說便是。小老兒今朝,不,三日之內,都聽您的。」
李伯言笑道:「這樣,老翁先去福升客棧,找……」
一切囑咐完之後,老頭匆匆離去,李伯言拿起吃剩下的糍糕,繼續吃著,眼睛卻是看著對頭的慶雲食鋪,喃喃道:「就不信你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