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那個人
無論去了哪裏，我們的世界依舊在旋轉。
當曾經越來越在意的人，當猶豫來不及告白的人，
某一天，消失在黃昏的地平線。
墜生的孤獨才告訴我，你是多麽地在意。
我們會留在哪裏？
……
眼睜睜看著過江的風雪寒凍了整個H小城。
爺爺去世後第二周。
何立言走在積雪的街頭，少有車輛，路麵已經凍結，沒有飛鳥，樹木也被凍結。自從母親離開，已經很久再沒有過那種親人逝去的感覺，就像那漸漸解凍的冰雪，化成冰涼的液體在心髒表麵浸潤流淌，一點一點，穿過心房的壁壘，直達最深處。
“立言，跟我回S市吧。”身後童琛琛的聲音。
她跟在何立言一步遠處，打理完何爺爺的葬禮，明天她也要跟著家人返回S市。
可能因為沒有厚豔妝容的偽裝，這一刻的童琛琛就像又回到了當初的小鳥依人，何立言回過頭，麵孔蒼白得和雪分不出界限，他看著童琛琛風中吹散的頭發上凝結著純白的雪晶，將將抬起的手在半途沉了下去。
“我說過了，我準備留在家裏。”他說道。
何立言轉身繼續走在原來的方向，童琛琛則停留在原地。
“為什麽？”她大喊，發梢上的冰晶墜落。
質問著麵前的背影，但對方依舊一步一個深腳印。
“立言，為什麽你會變得跟我這般生遠？為什麽我醒來後變得這般天翻地覆？難道還不該給我一個理由？”
“我們本不合適。”
“你什麽意思？又是敷衍塞責？”
“我沒法解釋。”
“沒法解釋？”冷笑，“你是不是還喜歡江語欣？”
何立言停下步伐，又隨即邁了出去。
“下雪了，快回去吧。”
風刮過，童琛琛幾乎聽不清他的聲音，一直在嗚咽，抱膝蹲在地上，滾燙的淚水從眼眶落至雪地，立刻融出一個深深的凹印，最終被無數的落雪層層凍結。
視線霧芒。
猝不及防地，一條厚厚的圍巾繞到脖頸，童琛琛破涕為笑，驚喜地擦拭眼簾。怎麽是你？再次沉到穀底。
“我們回去吧，琛琛。”鹹明的眼中盡是關懷。
“你跟蹤我？”童琛琛扯下圍巾。
“我怕你……”
“我的事不用你管！”童琛琛憤而離去。
鹹明撿起掉落地上的圍巾，拽在手裏，望著遙遠街角冰冷的黑影，一陣咬牙切齒。何立言，我是絕不準你再傷害琛琛的！——
江語欣已經不止一次地想著義無反顧地離開自己崗位去H城，但是終究彷徨。我去找他，我為什麽去找他？他算是我的什麽人？事實上我們什麽都不是。
站在滿眼白色的窗台前，甚至出現過跳下去的衝動，想以此從這份讓她猶豫不決的念想中解脫。
真是荒謬！
江語欣，除了心理上折磨自己，你還會做什麽？
直至冰雪消融。
春節前的某一天，她打開網站，想嚐試著看一看何立言一直以來費盡心血的玄幻，或許我能從他的書裏獲取些他的心思。畢竟不會有第二部《綠森林》給看了。
令人意外的，看到的是鋪天蓋地的征伐：
就是個騙子！
寫的什麽狗屁東西！
滾回你的監獄去吧！
……
水軍嗎？一頁數十條，帶節奏的與被帶節奏的，盡是謾罵，整個留言板塊烏煙瘴氣。
她關閉《妖域戰紀》的界麵，再打開《綠森林》，同樣充斥著惡言蜚語。
這一番，持續多久了？
源頭始於一位名“正義逍公子”的讀者，在網站留言板、粉絲群曝光作者曾經酒吧鬥毆被行政拘留和開除學籍的曆史，甚至還有感情劈腿的黑料，更震驚的是，此人還曝出作者的真名和肖像，同時流出當年酒吧鬥毆的監控視頻，更甚有數張深夜旅館與不同女子出入酒店的照片。
簡直無中生有！除了酒吧監控，所有視頻、照片都是手機偷拍不清晰的，主人公隻是遠視跟何立言相像而已，而唯一能認出正臉的當年酒吧事件的一段監控，居然隻剪輯了何立言舉凳扔出的十秒鍾，完全地斷章取義。
究竟是哪個混蛋會這麽做！
江語欣憤慨攥拳。
她同時擔心何立言，麵對這種誣陷，是她的話即使再想淑女也一定要擼起袖管跟這個造謠者火拚到底，但此時的何立言卻顯得尤其平靜，他從始至終沒有回複一條惡言為自己辯解，甚至沒有發一段作者公告來解釋一番。可能他也知道，這種失控的局麵，自己辯解再多也無用。
短短數天，訂閱量降了一半。
——
加油，清者自清。
江語欣在書下留言。
——
謝謝。
居然不到一分鍾後便得到了回複。
他在線！他正在看！何立言正在跟自己一樣看著這些惡評。
和江語欣想的一樣，那遙遠大江彼岸的H城裏，何立言如坐針氈，已經不是一天兩天。
“.……對不起，鑒於最近的風潮，我方與您的《綠森林》影視改編一項目暫停擱置……”電腦旁是一份傳真印件。
兩日前，收到的合作暫停通知，如果事件無法解決，後麵甚至還要麵臨協議賠款。
何立言的心沉到了穀底，我這是到底得罪了誰？
三周未更新，隻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翻頁瀏覽著千篇一律的惡評，如同心中滴出的鮮血。雖然其中不乏一些鼓勵的“真愛粉”，但鑒於那些“板上石錘”的證據，真的少之又少。所幸，網站尚未與他解約，飯碗算是還在，他認為這其中一定有童琛琛的因素。
渾渾噩噩又是一周。
一個深夜，何立言某個時刻打開他的留言界麵，滾動鼠標後，他驚訝地看到“憶往夕”給她這樣一條留言：難道就這樣認輸了？還記得你說要答應我件事嗎？現在我告訴你做這件事，那就是：更新！
難道是.……
江語欣？
沒有任何的懷疑。
屏幕前的何立言熱淚盈眶，“憶往夕”，這個從自己初到S市就出現的讀者“憶往昔”居然就是江語欣！何立言想到此，忍不住笑了兩聲。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搖搖晃晃。
窗外真好美的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