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人命在那個人眼裡,如同螻蟻
什麼!
慕暖安驚駭萬分,忍不住脫口,嗓音尖銳,「警察同志,你剛剛說什麼?宋瑋哲死了?!」
公安人員看了暖安一眼,然後一雙眼睛鋒利地盯在薄季琛臉上,平靜說道,「屍體是凌晨六點左右被人發現的,經核實,死者名叫宋瑋哲,死亡時間大約是在昨晚十點前後。薄先生,這段時間你應該還沒回家吧?」
薄季琛的神情已由在最初聽到宋瑋哲死亡消息的震驚轉為了平靜如水,聲音很淡,「他的死跟我無關。」
「你需要跟我們走一趟。」公安人員例行公事。
薄季琛看了一眼腕錶,目光始終波瀾不驚,「能否給我一個小時的時間?我需要回公司一趟。」
「薄先生現在恐怕不方便回公司了。」
公安人員語氣沉穩,「帝峰集團是宋瑋哲被殺的第一現場,警方已經加以封鎖並進行排查。」
薄季琛聞言,劍眉蹙起。
慕暖安幾乎是徹底愣住,全身僵硬在了原地,手腳冰涼,寒意叢生,她根本就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緊跟著客廳桌上的手機響了,突兀刺耳。
是薄季琛的。
他拿過,抬手示意了下警方。
公安人員點頭表示同意。
薄季琛接通電話,因為慕暖安離得近,所以聽得出是肖尚宇的聲音,很焦急,好像是詢問他沒事吧。
「公司這幾天的事你幫我處理一下,讓攀峰務必安撫好員工和股民的情緒,還有,股東那邊派副總出面交代一聲。」
薄季琛的嗓音很低沉,有條不紊,不像是個官司纏身的人。
又交代了幾句,放下手機,薄季琛看向警方,「我需要多久?帝峰現在的情況很亂。」
「薄先生,你務必要跟我們回警局接受調查。」很顯然的,公安人員不願透露太多案情。
「不——你們不能帶走他!」慕暖安不知所措,只覺得心臟竄跳,手指顫抖的厲害。
薄季琛伸手安撫了下暖安,然後不動聲色地看向一旁的檢察院人員。
檢察院這邊開口,「我們會等薄先生從警局出來。」
兩方都盯在了薄季琛的身上。
一起商業犯罪,一起命案,都不是小事。
慕暖安雖說心急如焚,但還沒愚蠢到衝上前跟警察、跟檢察院的人吆喝質問,你們tm憑什麼帶走我老公?憑什麼?
一大早,公安局和檢察院的人都能找上門,那手裡肯定握有確鑿的對薄季琛很不利的證據。
她再大吵大鬧都是於事無補的,薄季琛必然要走這麼一遭。
薄季琛深深看了一眼暖安,許是擔心她會害怕驚慌,但見她始終保持著克制的態度,多少也放下心來。
「乖乖呆在家裡不要出門,別擔心,我很快回來。」他習慣性地揉揉她毛茸茸的腦袋。
「薄先生,請吧。」
薄季琛淡定自若,「我需要通知我的律師。」
「可以。」
*
多事之秋。
崇格的新品慶功會肖尚宇沒參加,也連續推了好幾個宴局。
彼時,肖尚宇坐在辦公桌前,面前的煙灰缸里,插滿了煙頭。
辦公室不許抽煙,他卻一根接著一根去抽。
電腦屏幕都是有關薄季琛的負面消息。
他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該死,最好的兄弟進了局子,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明明知道兇手是誰,卻只能眼睜睜的什麼都不能說。
是的,他什麼都不能說,因為他不知道那個人還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人命在他眼裡,早已經如同螻蟻般微賤不堪。
他盯著屏幕看了良久后,這才拿起座機,撥了內線。
「帝峰那邊股價如何?」
「聽說董事局有動靜,不過股價現在跌幅程度比之前要小了。」
肖尚宇皺眉,若有所思。
薄季琛被檢察院盯上,這是肖尚宇一早就料到的。
他很清楚董事局裡的老東西必然會有人出面檢舉薄季琛,而檢舉他的人不會是新上任的高官,必然就會是老股東。
「備車,我務必得去帝峰一趟。」他擔心孟攀峰應付不了。
……
帝峰集團,一片水深火熱。
地下停車場作為第一案犯現場被封鎖,連同的,薄季琛的辦公室也被封鎖,其後果就是鬧得人心惶惶,員工們猜測紛紛。
而薄季琛的一直未露面,已經讓大家多多少少猜出了個七八分了。
警察在做完第二次排查後撤了封鎖,高層們命各級主管安撫員工們的情緒,員工們雖說又恢復正常的工作,但實際上,大家都沒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哎,你們有誰知道那個死者是誰嗎?」
「好像叫宋瑋哲,據說是宋鮮正的兒子。」
「什麼?那個被帝峰收購,然後跳樓自殺的那個宋鮮正?」
「是呀,怕是上門替他爹索命來了,一言不合薄總就動手了。」
「不會吧……薄總不是那樣的人!」
「誰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
眾說紛紜,各執其詞。
除此,股東們早就集中在了會議室,他們自然是有權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薄季琛作為嫌疑人被警方帶走,這令所有人都沒想到,更重要的是,這件事可能將會影響帝峰的發展。
「先是濫用職權以超出原價兩倍的價格購地,然後又是殺人兇手,薄季琛還想帶給公司多大的損失?」
「沒錯,因為他個人的緣故,現在已經嚴重影響了帝峰的運作,我們董事局有權罷免他的職位!」
基本上都是攻擊薄季琛的說辭。
見所有股東們的情緒義憤填膺,新上任的副總趕忙出面勸說,「現在只是公安問話,我覺得大家還是不要太輕易下定論了,否則咱們內部先亂陣腳,便宜了競爭對手。」
「哼,你當然替薄季琛說話,他提拔你做副總的么!」有股東憤憤不平地說。
副總百口莫辯,他是靠著自己的實力才做到今天的這個位置,不論出於公還是出於私心,他都是相信薄季琛的。
「王董這話說的,現在薄總不在帝峰大家應該萬眾一心,王董莫非是想搞離間不成?」一旁的孟攀峰忍不住頂了句。
「你——」那位被喚作是王董的臉色瞬間掛不住了,「小小的經理而已,也敢這樣對我講話?當年我和薄峰一起打江山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混呢!」
薄峰,是薄季琛的爺爺,也是帝峰集團的創始人。
孟攀峰冷嗤一聲,不想跟這老東西瞎嚷嚷。
很快的,肖尚宇就趕到了。
風塵僕僕,卻帶著凌厲駭人的氣息,和平時那個弔兒郎當的肖尚宇不太一樣。
股東們全都看向肖尚宇。
「肖總?您怎麼過來了?」
股東們紛紛恭敬起身。
要知道,肖尚宇的公司——崇格集團雖不如帝峰龐大,但也是a市數一數二有頭有臉的大企業,帝峰和崇格有長期的合作,所以沒有人愚蠢到會不給肖尚宇面子。
肖尚宇開門見山,「各位,我知道你們的想法,你們想要薄季琛一力承擔,這倒也沒問題,但至少要等著事情有定論吧?如果今天警方就確切告訴你們,是他殺了人,然後檢察院的人也來告訴你們,他薄季琛濫用職權,那麼我二話不說,我肖尚宇願意自掏腰包,帝峰損失多少,崇格就來賠付多少,這樣如何,嗯?」
此話一出,眾人唏噓,沒人敢叫板了。
肖尚宇和薄季琛的交情他們都是知道的,真的這麼說了,他便會毅然做到,沒人會傻的地斷了自己財路。
肖尚宇的目光冷冷落在剛才的王董身上,絲毫不忌諱,「你親眼看見薄季琛殺人了?你親眼見到薄季琛拿回扣了?」
王董事沉了沉臉色,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肖尚宇居高臨下,長指彎曲敲了敲桌子,「在座的都是帝峰的老股東了,哪怕就是外行人也明白上市公司經不起折騰這一說。如果這個時候你們不團結,那麼受創最重的肯定會是帝峰的股票。帝峰的股價現在已經出現下跌現象,難道你們想看著自己的腰包一天比一天癟嗎?」
這句話切中了股東們的利益,他們的抵觸情緒似乎減弱了不少。
是的,利益至上,他們對薄季琛的諸多異議也只不過擔心其會觸碰到他們的利益鏈罷了。
而新上任的副總這個時候由衷佩服起肖尚宇來,然後起身跟大家說道,「肖總說得對,現在帝峰就像是風雨中搖晃不定的一枚棋,隨時都有被人踢出局的可能,到時候大家損失的可就不只是那點利益,而是失去了整個利益根源。」
「那我們需要怎麼做?」其中一名股東問。
副總想了想,然後清了清嗓子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儘快推出好的消息,增加股民們和客戶們的信心,所以我建議將公司新品發布提前推上日程,大家覺得如何?」
肖尚宇頷首。
股東們聽了這番話后也都紛紛點頭。
孟攀峰這才鬆了一口氣:老大,你可一定要平安無事的回來啊!
*
薄宅。
見慕暖安獃獃地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萍姨忍不住上前勸道,「太太,吃點東西吧,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慕暖安沒反應。
萍姨再勸,「太太,好歹吃一點,要不薄先生會擔心的。」
聽到薄先生三個字,慕暖安空洞的眼神這才有了色彩,吧嗒一聲,一顆淚就落下來,她沒顧得擦,伸手拉過萍姨的手,怔怔,「萍姨,你說,薄季琛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對不對?」
她好怕,整整一天心都懸在半空,怕摔下來就是粉身碎骨。
萍姨心疼,輕輕拍打著暖安的背,「先生會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哈。」
慕暖安死咬著唇,不想讓自己懦弱地再流眼淚。
早知如此,昨天她就該攔住他,不讓他離開家半步,她哪知會發生這種事啊!
新婚不久,丈夫就因涉嫌犯罪進了局子,她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家等他的消息,換成誰,誰不憂心忡忡?
商場的爾虞我詐她不清楚,但薄季琛不會殺人的,她相信他!
而與此同時,宋瑋哲被殺一事,警方鑒於案情重大,影響惡劣,便很快成立了專案組進行調查。
負責人是在重案組連破大案的羅康警官,在得知手下將薄季琛帶回警局后,羅康決定親自審問薄季琛。
審訊之前,檢察院的人已提前打了預防針,「此次的嫌疑人心思縝密,說話滴水不漏,之前還有幾次他被人告發商業犯罪,但最後都因證據不足無法起訴他,所以你審問時要打起一百分精神。」
羅康神色沉沉,「放心,我心裡有數。」
帶著資料,羅康到了審訊室門口。
裡面的手下走出來,「頭兒。」
「怎麼樣?」
手下搖搖頭,「唉,很顯然他是想等著律師來。」
「案情重大,我們必須爭取延長審問時間。」羅康皺著眉頭嚴肅道。
「這……」手下面露難色。
「你去打報告,我親自來審。」
「好。」手下點頭,匆匆離去。
羅康深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去。
審訊室,空曠,鏡中的薄季琛,面色不改,沉靜幽然地坐在那,他的面前放了一杯茶,已經不冒熱氣了。
短短几秒鐘功夫,羅康已經將眼前這個高大欣長的男人打量了一番。
這個男人的確長了一張得天獨厚英俊無鑄的臉,再加上他是鼎鼎大名的商業巨賈,往那一坐,周身都散發著一種運籌帷幄的穩重氣勢。
巨賈,羅康見過不少,也曾因為林林種種的案件跟有錢人打過不少交道,但薄季琛,他是第一次接觸。
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男人過於平靜,連目光都太過安定,令人猜不透他內心所想。
平常犯人,只要來到審訊室,心虛的額頭鼻尖都會冒汗,手指也會冰涼。
但這個薄季琛,看上去是真正的喜怒不動聲色。
羅康想了想,將手裡的資料放下,朝薄季琛伸手,「你好,我是這次案件的負責人,我叫羅康。」
薄季琛伸手同他相握,「你好。」
羅康收手,卻輕蹙了下眉。
因為握手之後,他發覺薄季琛的手心乾燥,沒有一絲的冷汗溢出,心中不免對這個男人另眼相看。
他是如此冷靜,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他是無辜的,宋瑋哲的死跟他沒有絲毫關係;另一種可能,他是善於偽裝的高手,深諳人心。
到底哪一種才是他薄季琛的真面目?
羅康輕輕呼氣,眉頭一皺,這個薄季琛不簡單。
「茶都涼了。」羅康坐下,沒馬上說案情,而是伸手碰了下面前的杯子,「還是,薄先生沒心情品嘗?」
他想找出薄季琛的破綻,哪怕只是一點點。人都有破綻,犯了罪的人更會有破綻,只要他能露出那麼一小點,就一定逃不過他的火眼金睛。
奈何,薄季琛只是淡淡一笑,「羅警官一定沒嘗過帝峰的茶,等以後有機會,羅警官可以登門拜訪,薄某親自泡茶,當然,如果是再次封鎖辦公現場,我是絕對不會歡迎的。」
羅康聽出了薄季琛的言下之意,他的意思是:我不是沒心情喝你們警局的茶,不喝,僅僅只是因為你們這的茶太難喝,而且,我喝不慣。
他在暗示他,他薄季琛是無辜的。
當然,羅康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辦案更多的是要靠縝密的邏輯和平靜的理智。
「薄先生,很抱歉,因為案情複雜重大,你暫時不能被保釋,另外,你的律師就算來了,也需要等到問話結束。」羅康言歸正傳。
薄季琛的唇稍淡然,目光平靜深遠,「我知道你們急於破案,所以不按規矩我也能理解,你想問什麼?」
一句話問的羅康尷尬。
很顯然,這個薄季琛是清楚知道他沒有經過申請就擅自對他進行延後保釋,而如此一來,羅康更加不敢掉以輕心,這個薄季琛,他只是跟他簡單過了招,就能感覺到此人十分冷靜的氣場。
怪不得檢察院的人要格外提醒他。
「那來說說宋瑋哲被殺一案。」羅康清了清嗓子,「昨晚,九點左右你跟死者見過面對嗎?」
薄季琛雲淡風輕,「他是我和我太太的朋友,朋友之間談話交流不可以么。」
「朋友?」羅康微微眯眼,「據調查兩年前你收購了死者父親的公司,當時你為什麼這麼做?」
薄季琛卻輕聲道,「羅警官,你越職了,這個問題應該由檢察院來問。」
「我是例行盤問!」
薄季琛嗓音始終淡淡的,「在沒確定我就是兇手之前,我是不是有權知道整個事情的經過?你的盤問有點本末倒置。」
羅康終於明白剛剛手下從這裡出去無奈的神情了,這個薄季琛,頭腦太清醒。
「好,我告訴你。」他沉下氣,將整個案件情況簡單描述了一下。
宋瑋哲的屍體是被帝峰的泊車小弟發現的,泊車小弟通常都會提前半個小時早早在停車場等候,屍體被發現時,宋瑋哲是趴在停車場最中央的顯著位置,頭部受到重創,四周血跡已經乾涸。
警方接到報案后,宋瑋哲已經沒氣,警方迅速對此案展開調查。
經盤查,才知道死者是已故企業家宋鮮正的兒子,兩年前宋鮮正在公司被帝峰收購后跳樓自殺,宋瑋哲也隨著父親公司破產幾乎杳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