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玫背對著慕沉水坐著,纖弱的身體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服,在這大冬天的,更顯消瘦。她的手裡,有一本小說模樣的書,而她正捧在手心裡,仔細的閱讀,並沒有發現門口有人進入。
她旁邊的幾個學生模樣的人都已經靠在桌上睡著了,慕沉水雖然不知道夏玫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睡一會兒,但是看著她羸弱的背影,他心裡最柔軟的地方突然間就有些疼痛。她那麼瘦,卻還為自己背負了那麼多,顯然,這次出走是她負擔不了了,所以才想到要逃。
此時此刻,慕沉水的腳步早已跟著他的心一起,走到了夏玫的身後。脫下自己的外套,輕輕披在她身上的一瞬間,夏玫似乎有些被驚到了,迅猛地顫抖了一下。
而慕沉水早就預料到她的驚嚇,於是蓋上外套的時候,就立刻雙手捧住了她的肩膀,安撫了她的驚嚇感。
其實,在被披上外套的一秒鐘之後,夏玫就知道後面站著的人是誰了,就憑藉著外套上的那種抹不去的霸道體味。
只是夏玫沒想到,自己躲到了這裡,慕沉水還是找到了她。
夏玫遲遲沒有轉身,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慕沉水,此時此刻,在她出走幾十個小時之後,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她的腦子裡是一片空白的。
而慕沉水,微微彎腰,通過手心的力道,以他自己的方式往夏玫身上傳遞著一種他的感情。
於是,他們兩人就以這樣的姿勢一坐一站,保持了五分鐘之久。
直到慕沉水突然戰慄了一下,然後發出一聲不舒服的低吟,夏玫才轉過身,看到比她還要面容憔悴的慕沉水。
他只穿了一件深色襯衫,卻因為長時間沒換而顯得有些皺巴,一點也沒有了往日他潔癖使然一定要光潔如新的樣子。而額上的青筋和咽下濃重的黑眼圈也顯示出他這幾天的焦慮。
而此刻,慕沉水因為勞累,也因為彎腰太久,造成了小腿抽筋。他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站也站不住了。
夏玫連忙起身,扶住慕沉水,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然後蹲下身,為他抬起腳,用力把腿拉直。這樣十幾秒鐘之後,慕沉水的抽筋才有所好轉。
「謝謝。」慕沉水放下腿,舒出一口氣。
「幹嘛那麼生分。」夏玫低著頭,不敢直視慕沉水的眸子。
「是你先跟我生分的,倒是逼著我不得不客氣起來了。」看到夏玫之後,慕沉水的心顯然放下了,知道她安全地在這裡,比什麼都重要。
夏玫沉默,因為認同不自覺地抿了一下嘴唇。
而後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能是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個原本熟悉的人突然之間又回到了一個「陌生」的狀態,甚至有一點尷尬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你在看什麼書?」
兩人異口同聲,想要打破這樣的尷尬,倒是把聲響弄得有些大。
夏玫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將自己桌上的書給了慕沉水。
「《活著》,余華的書。」慕沉水拿到書的時候,心裡卻很沉重。
「活著不容易,余華寫得很深刻。」夏玫緩緩地,盡量壓低聲音,「雖然不是第一次看了,可這次看,還是會觸動心裡的最深處。」
慕沉水合上書:「夏玫,跟我回去吧。」
「回去?」夏玫再一次低下了頭,「我既然不聲不響地走了,就是因為不想回去。」
慕沉水沉默了許久,才再次開口:「你是不想回去,還是不敢回去?你是不是擔心媒體,擔心外頭的評論?」
夏玫勉強扯動了一下嘴角:「你的用詞更準確,我確實是不敢回去。我不敢拿慕天集團未來的發展做賭注,我知道婚禮意味著什麼,所以我不會回去了。」
「你不敢拿慕天集團做賭注……那你就敢拿我做賭注嗎?」明晃晃的燈光下,慕沉水不自覺地提高了聲調。
前面的同學似乎是被吵醒了,抬起頭,挪動了一下身體。
夏玫再次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對慕沉水道:「我們還是出去談吧。」
慕沉水跟著夏玫拖動疲憊的腳步,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但卻不打算讓夏玫逃掉他的問題。
「你說你出走是因為慕天集團,那我想問你,我呢?你考慮過嗎?」
「怎麼沒有考慮。」夏玫低眉,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就是因為考慮了你,就是因為考慮到慕天集團對你的重要性,我才離開的。」
幾個刺耳的詞鑽進慕沉水的腦袋,讓他連日來的疲倦化成了憤怒:「慕天集團的重要性?那你的重要性呢?你有沒有想過?」
「我……我不知道……」夏玫知道慕天對慕沉水的含義,卻始終不敢將自己去跟慕天集團相比較。她一直理智的覺得,兩者沒有可比性,而且,如果硬要比的話,恐怕也是自取其辱。所以,聰明如她,不會試探在慕沉水眼中,究竟是慕天集團重要一點,還是自己更重要一點,因為沒必要。
此刻,她不想正面回答慕沉水這個問題,也不想將他們之間的這窗戶紙捅開,所以她選擇了轉身,站在窗前,抱臂而立,將自己的情緒不著痕迹地收了起來。
慕沉水也跟著走到窗前,對著夏玫的側影,強忍住質問的口氣:「你出走這兩天,我是怎麼找你的你知道嗎?你在這裡安安靜靜躲著的時候,會想一下我在外面是抱著多麼焦急的心態,絕望而無助地找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