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玫無心看那土產,徑直將那個黑色塑料袋放在鞋櫃旁邊,就從鞋櫃里拿出兩雙拖鞋:「媽,先換鞋吧。」
「換鞋?」隋美麗的臉立刻就拉得老長,「怎麼,嫌棄我們從小城市過來臟?換什麼鞋啊,你現在這麼有錢,雇個人來打掃一下不就行了嗎?」
夏玫拿著拖鞋的手僵了一下,就將拖鞋放回原位:「媽,你別那麼說,我什麼時候有錢了。」
「住這麼好的房子還不有錢啊!」隋美麗白了夏玫一眼,「如果不是人家告訴我,我還不知道我的閨女現在竟然這麼會享受。你說你有錢怎麼也不跟家裡說一聲,也不寄點錢回來!你不知道你媽我這些年過得有多苦!」
夏玫胸口的那團絨線此刻簡直要把她噎死了。這就是她的母親,一個中年市儈的母親,當年不顧她的苦苦挽留離開她再婚,多少年對自己不聞不問,現今居然來怪自己沒有往家裡寄錢。
可是,那個「家」是家嗎?那個娶了母親的男人夏玫只見過兩面,一次是在母親離開自己的時候,另一次則是在夏玫沒錢讀書去母親家借錢的時候……從此夏玫決定要自立自強,不再用母親一分錢……
「媽媽……」謝寶玉呱噪的聲音打斷夏玫的思緒,「媽媽……我要那個……」
兩人朝著謝寶玉手指的方向看去,是金愛剛剛買回來的兩大袋零食。
隋美麗立刻蹲下身,對謝寶玉道:「想吃就吃,姐姐家的就是你自己家,姐姐家的東西,隨便拿!」
於是,夏玫還沒吱聲,謝寶玉就跑到茶几前,把一大袋零食倒在了地上,零食四散,一桶餅乾滾到了走廊的盡頭,滾到了金愛的腳邊。
一直在房間里聽動靜的金愛只能小心翼翼地出來。
聰明如她,怎麼會不知道此刻外面的尷尬,只是再不出來,情況只會更加尷尬。金愛只得走出來賠笑:「阿姨您好,我是夏玫的朋友。」
隋美麗立刻迎了上去,摸著金愛身上的呢大衣一陣驚嘆:「呦,這位姑娘怎麼這麼漂亮啊,穿的這件衣服真好看!嘖嘖嘖,要是我也有這樣一件大衣,咱們院里的三姑六婆們能羨慕死!你是玫玫的朋友吧?玫玫現在出息了,交的朋友也這麼高貴!」
金愛只能賠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氛尷尬至極。
「小愛……」夏玫有些不好意思,拂掉隋美麗在金愛身上的手,拉著金愛穿過客廳里一地的零食,「真不好意思,今天你先回去吧,我下次再請你來。」
「好。」金愛雖然擔心夏玫,但想著這是她的私事,也覺得自己一個外人不好管什麼,只好走向門口換鞋。
誰知金愛的高跟鞋不好穿,尷尬與慌亂之中正好踩到了隋美麗帶來的黑色塑料袋。只聽見咔嚓一聲,塑料袋裡的東西破了,米白色糊狀的東西立刻溢了出來。
「這……這是什麼呀?!」金愛最愛的就是高跟鞋,這一下子,她立刻有點不高興了。更不用說此刻屋子裡瀰漫的一股腥臭味道。
夏玫咬住下唇,心裡此刻簡直不能夠更加生氣。
「這是我們家鄉的蟹糊……」
「蟹糊?就是那個傳說中只有海邊人吃得慣的生的螃蟹做的糊?」金愛瞬間臉色煞白。
「媽,你大老遠過來怎麼帶這個?」夏玫忍不住責怪。
「這是我們海邊人家最好的了,難怪剛才乘車的時候,旁邊的人都捂著鼻子……你們大城市的人就是矯情!」隋美麗剛才還諂媚的眼神,此刻正苛刻地落在金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