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此生無涯，千秋寄君安（大結局9）

  是的，這殿堂里的每一處，每一寸，哪怕每一絲目光可及空隙，皆堆滿了盛開至極妍的蓮花，尤其是在我與煜傾身邊，層層疊疊的花海，幾乎要將我們淹沒，每一個微風繞過柔瓣掀起的海浪，都是一股子沁心的芬芳。


  煜傾顫抖著伸出手，從花莖底部攀上花托，最後移向花瓣，輕輕地揉捏著，淡笑道：「多麼好的花兒啊，就這樣被摘下來，太可惜了。」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我也隨他輕輕地笑了，儘管眼底瑩然著淚光，「郎君且看，這裡哪朵花兒開得最好？」


  「嗯……」煜傾慢慢環視了一圈，最後指著不遠處的一朵道，「你看那朵！」


  我順著煜傾的目光尋去，將花拾起遞至他眼前：「郎君說的是這支么？」


  「對，對！就是這朵！」煜傾將花朵接過去，嘴角蕩漾起微笑，眉眼彎著，仿若剛從美夢中醒來的孩童，「你看這花，花莖雖細但挺直有力，瓣影重疊卻不相粘連，每片花瓣都展開得恰到好處。」正說著，又低頭嗅了嗅花蕊道，「就連這香氣，也是不疏不烈，濃淡適宜。只不過……」說到這裡，煜傾突然停了下來，面色懷郁，久久未語。


  我見煜傾如此，心也隨之一沉：「怎麼了？郎君不喜歡這朵花嗎？」


  「不，我很喜歡，只是有點惋惜。」煜傾低頭望著手中的蓮花良久，方道，「人皆雲，花到荼蘼花事了，愈是盛放到極致，便愈臨凋零不遠了。」之後，他將手中的花放下，指端緩緩移動，轉而拾起了身側的另一朵，「所以如果要說喜歡，我更喜歡這一朵。」


  我抬眼而望，只見那是一朵僅開了一半的蓮花：「可是這花還沒開全呢……」


  「其實我喜歡的，正是它未開全的樣子。你看它，待開未開，欲語不語，就彷彿暗藏著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興許是累了，煜傾的聲音變得有些虛弱，「這個故事只講了個開頭，它還有尚未人知的後續，有或纏綿婉轉或哀涼凄愴的經過，它一定還有一個神秘的結局，也正因為神秘，才更吸引人去探尋。」


  我坐於他身側，輕輕地挨著他，將頭放在他肩膀上，同時雙手與他十指相握：「煜傾，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會有怎樣的結局……」


  「結局……我不知道。」煜傾這次停了好久好久，直到斜陽下落，暮色闌珊，「但我知道這一刻，我很滿足，也很幸福。真的，婉蓮，謝謝你。」然後又是良久的寂然，他的聲音較先時更是微弱，近乎輕不可聞，「同時也感謝上蒼，此生，讓我遇見你……」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只貪這一刻相守的寧靜。


  感受到手上的重量在慢慢變沉，他的手也在漸次變得綿軟而冰涼，這時天邊最後的一道雲霞也褪盡了，天地間只剩下如墨的黑，正如我心中的光明也就此殞落。


  我扶煜傾躺下，又替他蓋好被子，最終只在他額頭留下輕輕的一吻：「郎君，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