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還君明珠,熠熠轉光華(1)(恢復記憶)【三更】
恍惚中醒來,只見頭頂是一頂普通的藍布帳子,我翻坐起身,扒開帳子一角向外張望,一眼便望見了師傅正坐於一旁的桌子前。
還未及我喚她,她已聽見響動轉過頭來:「醒了?」
我低頭小聲道:「師傅……」說罷穿鞋下榻,走到師傅跟前,跪下低頭道,「師傅的指令徒兒未能完成,徒兒……」
「這不怪你。」師傅輕嘆了口氣,扶我起來,「上天註定的情系緣牽,怎麼躲也是躲不過的。由往到今,都一樣。」
「徒兒……」我內心迷惑,「師傅將徒兒救出來,那……」
「沒事的,他們只會在你的牢房裡找到一具燒焦的女屍。」
我略略安心,內心卻陡然想起皇上,又是一陣傷感。
師傅看我愁容不展,又是一陣嘆息:「師傅給你講一個故事可好?」
「故事?」我一臉懵懂。
「嗯。」師傅將目光放遠,彷彿是在回憶著什麼深沉的往事,「依稀還是那一年,叛軍攻入皇城,前朝覆滅。兵荒馬亂中,皇宮裡逃出來了四位公主,然而不幸的是,四公主被叛軍抓獲賣為了官妓,其他三位公主在江湖上成立門派,招攬前朝舊臣,並培植勢力尋找復國機會。」
「數年之後,新朝的某親王,因不滿其兄懦弱無能,縱容奸臣當道掌權,於是起兵奪位,在一次征戰中兵敗負傷,被大公主所救。大公主以仰慕其志為由,跟隨那位親王助他奪去江山,暗裡則是尋找機會復國,豈料二人在朝夕相處間竟日久生情。」
「最終他奪得帝位,大公主決定放下仇恨,與其長相廝守,而他則不顧群臣反對立其為後。這本是一樁美事,可是又有誰想得到,一場兵變,已為皇后的大公主竟莫名其妙被賜死……」
許久未聽到師傅再說話,我輕輕問:「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師傅神情黯然,「一切都成了迷,成了疑局。」
我將師傅講的故事又在腦海里過了一遍,最後一瞬心底暗驚,猶疑地開口:「那位大公主,可就是昭元皇后?」
師傅並沒有回答我,只道:「荷兒,不瞞你說,師傅也騙了你許久。」
「什麼……」還沒等我問出口,只見師傅忽然將一枚玉佩置於我眼前。
「看著這枚玉佩!」我怔然地望去,只見那枚玉佩在不停地左右搖晃著,「這時你只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沉重,越來越沉重……」
我終於漸漸合上了雙目,一片漆黑中,師傅的話語還在緩緩地呢喃:「你現在覺得自己的身子很輕,很放鬆,就像一片羽毛,在空中飄飛……」
聽她此言,我真覺身子一陣輕盈,所有緊繃的神經都放鬆了下來。
師傅的話語還在繼續:」你開始回想,回想起那些被封鎖的往事,一點一滴,一絲一縷……」
似有流光從閃過,紛繁的往事一點一點呈現,我開始想起兒時的夏府,想起了爹娘,想起了大哥二哥和小妹,而後是尹軒然……隨著被閉鎖的匣子慢慢被打開,越來越多的記憶湧上心頭,我開始想起了皇宮,想起了劉煜傾和劉煜澤,還有好多好多的人與事……直至最後,我想起我閉著眼跳下了懸崖。
夏荷……夏婉蓮……夏荷……夏婉蓮……夏荷……夏婉蓮……記憶在無數次的衝撞流竄后終於融合為了一體!
我正訝然時,已聽師傅在我耳邊輕輕道:「等我數到三,你就會從沉睡中醒來……一,二,三。」
我剎那睜眼,一臉的震驚:「師傅這是……」
「是祝由術。」師傅緩嘆道,「當時你從懸崖上跳下來恰好被藤蔓掛住,而後又有巨樹阻擋,所以未致命,我也是恰巧從那經過,才救了你。至於為何要用祝由術除去你的記憶……」
「因為我就是夏婉蓮。」我搶先師傅一步道,「將我的記憶除去,然後讓我以我的容顏再次回到皇上身邊,就是最好的細作。」我停了停,又疑惑道,「不過師傅是因何知曉我的身份?」
「因為這枚玉佩。」師傅將一枚玉佩置於桌上。
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質地細膩,色澤均勻,滋蘊光潤,其上雕著金孔雀的暗紋,在玉佩的最底處還刻著一個「桐」字,正是我入宮前娘交給我的那枚玉佩!這枚玉佩究竟有何奇妙之處,竟助我一次又一次化險為夷?
「我不但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也要對你娘親說一聲對不起。」師傅低頭,滿懷歉意道,「是我自私,利用了你。」
「師傅您可別這樣說,至少師傅也救了荷……婉蓮一命……」
「罷了,不說這些了!」師傅的目光忽然轉向我,格外深邃,「你今後可有何打算?」
師傅這一問,我便想到了煜傾,想到了他眼中的悲戚與哀愁,想到他望見「夏荷」時眼底的蒙濛霧氣,接著便想到了他的溫柔,他的繾綣,他的深情。我只想回到他身邊,快些回到他身邊,陪著他,伴著她。我想著想著,竟流下了淚來。
「回宮。」我不假思索道。
「也是!」師傅垂首,輕輕嘆息,「既然你如此決定,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我聽著她這口氣,感到她話裡有話,便問:「師傅為什麼要嘆氣?」
「沒……沒什麼」師傅立即換上了笑顏,「待過幾天你體內的硃砂之毒解了,我就送你回夏府罷。」
我想了想,點點頭:「嗯,婉蓮在此先謝過師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