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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浮世蒼茫,舊夢倚新顏(1)(違心而勸)

  此後一連數十日,煜傾除了上朝、接見朝臣和批閱奏摺,其他時間都與我在一起,晚上侍寢更不用說,翻的全是我的牌子。


  直到這一日,太後身邊的貼身宮女錦簇來傳話,說太後娘娘傳召我立刻前往頤寧宮慈安殿。


  太后之令我哪敢不從?便連忙同清吟往頤寧宮趕。


  待我踏入慈安殿,已見太後娘娘高坐於主位上了。望著昔日的皇后如今已成了太后,雖然衣著依舊華貴,然而容色卻含了些戚然,頓時顯得蒼老了許多,心下不免一番慨嘆。


  我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行禮道:「臣妾參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吧!」太后和顏悅色道。


  我依禮道:「謝太后。」


  「我們又見面了。」太后淡淡地笑了,「當初哀家也想不到,你和傾兒真能夠修成正果。」


  我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只得干站著發愣。


  良久,太后才道:「你們能夠比翼連枝,琴瑟和鳴,這是好事,但是……」這時太后的語調一轉,嚴肅道,「你應該記得,傾兒現在是皇上!」


  我駭然道:「臣妾從不敢忘卻。」


  太後繼續道,話語中透著凌厲:「既為皇上,那麼就應該以國事為重,若是整日深陷兒女情長而誤了國事,又怎能好好治國理政,安定天下?」


  我慌忙跪下道:「臣妾……」


  太后不待我開口又道:「你可知道煜傾拒絕了今年廣選秀女之事?」


  我著實一驚,如實道:「臣妾並不知。」


  太后嚴肅道:「哀家深知你與傾兒情深意切,但如今我大昭子嗣微薄,皇上只有廣納宮嬪充實後宮,並且雨露均占,才能換得六宮祥和,也才能綿延我皇家子嗣血脈永存。」


  我無言,太后又道:「哀家並不反對你與傾兒在一起,但你也該知道若帝王只專寵一人,無論是於後宮,還是於國,都是不利的。」這太后時又突然換上了和藹的笑容,「你是個聰慧的孩子,哀家相信你應該知曉怎麼做。」


  我依舊是沉默,內心卻好似被誰刺了一下。


  太后深深地嘆了口氣:「哀家也是過來人,知道這樣的抉擇很難,但這又是必須的。好了,哀家乏了,就不多言了,你且回去罷。」


  我聞言叩首道:「謝太後娘娘教誨,臣妾定銘記於心。」


  方出了慈安宮沒多遠,便見煜傾急匆匆地趕來:「剛才去玉晚宮沒見著你,聽說是母後傳召了你,母后她……」


  我莞爾笑道:「沒什麼事,只是自此番進宮以來都未見臣妾來請安,便喚臣妾來敘個話罷了。」嘴上說著,心下卻有種莫名的情緒涌動。


  煜傾見我笑得輕鬆,便沒再多問,只攬著我回了玉晚宮。


  閑而無事,見身側有一把琴,便以琴覆膝,信手而彈,他則躺在一把花梨木雕花填漆長椅上閉目養神。琴聲澈澈如水,順著指尖的揉掠撥散開去,我沒什麼固定的琴曲,只是隨心而彈。忽然間,我憶起太后對我說的那些話,心中就像被一塊巨石壓著似的難受,不知何時已經變了曲調也恍然不知。


  煜傾忽然睜開眼:「你有心事?」


  我一愣,弦音頓時停了下來,慌忙答:「我沒有。」


  「你一定有。」他起身向我走來,一直走到我面前,俯下身來,與我四目相對,「琴音如心音,音隨心走,心為琴動。」


  我轉頭,想避開他的目光,卻被他的手強行扭轉了回來。


  他說:「你騙不了我!」


  我沉默一陣,才緩聲道:「聽說皇上拒絕了今年廣選秀女之事……」


  「哼!我就說母后召你去慈安宮幹什麼,原來就是為了這事!」煜傾站起身,怒而拂袖,「你別理她的話,現在你是我的娘子,我怎麼寵你是我的事,與她無關!」


  「不,皇上!」我將琴擱下,跪在地上磕了個頭道,「臣妾此刻叫您皇上而非郎君,正是要提醒您,您是皇上,就必須履行皇上的職責!」


  「哦?朕的職責?」煜傾眉梢一挑,「你且說說看。」


  我一正神色道:「皇上您乃一國之主,當以國事為重,若是只顧兒女情長而疏忽了朝前政事,喪德迷性,則國必亂矣。」我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夏桀專寵妹喜而夏亡,商紂盛寵旦己而商滅,周幽有褒姒而周覆,古來之例,歷歷可數啊!」


  「喪德迷性?」煜傾眯起眼睛望著我,「那麼說,你認為朕就像夏桀、商紂和周幽王一樣,是昏君嘍?」


  「臣妾不敢。」我頭腦中已經一片混亂,「只是皇上而今如此待臣妾,臣妾……臣妾擔心……。」


  「有朕護著你,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當初皇上能得群臣認同冊封臣妾為妃已是不易,若皇上繼續此番為臣妾疏忽了政事,恐怕……」


  煜傾搶先一步道:「擔心他們說你是紅顏禍水魅惑朕對嗎?」


  我默然無言,煜傾卻又輕哼一聲笑道:「那這和廣選秀女又有什麼關係?」


  我突覺心下酸楚難言,卻仍依照太后的原話道:「如今我大昭子嗣微薄,皇上只有廣納宮嬪充實後宮,並且雨露均占,才能換得六宮祥和,也才能綿延我皇家子嗣血脈永存。」


  煜傾背對著我沉思了許久,只道:「好罷。」


  今天煜傾沒在我這長留,用過午膳后便去了御書房,我本還想著一個人落得個清靜也挺好的,誰料他一走,我便有一種落寞之感油然而生。一個人坐著久了,便開始瞎想起來,而今是我自己把他推向了別人的懷抱,等到未來的某天,他或許有了新歡,他還會記得我夏婉蓮嗎?或者還是真如他曾經所說的,「溺水三千,只取一瓢」?

  可是人又總道,自古帝王多薄情,最是無情帝王家……我就這麼想著,嘆著,心口堵著莫名地想哭。用於降溫而擺在室內的冰雕正滴著水,一滴一滴落下來,仿若銅漏中的滴水聲聲,無意間昭示著時間的流逝。


  望著長窗發獃了大半日,直到清吟提醒我晚膳送來了,這才恍恍回神。


  一個人坐於桌前,一個人嚼著飯菜,一個人端著碗發愣,突然間什麼都變成了一個人。沒有人坐在我身邊給我夾菜,沒有人說我太瘦了勸我多吃點,也沒有人與我談天說地地開完笑……我竟一點食慾也無,隨便動了幾筷子,便叫人撤了下去


  尚香見我如此,擔憂道:「小姐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請太醫?」


  太醫?我淡淡笑了,有些喟然。心病,能醫嗎?

  我越想心裡越亂,只道:「這屋裡悶得很,我去外面走走透透風。」清吟和尚香想要跟著,都被我拒絕了。


  手提一盞木刻六面絹帛宮燈,獨自走在御花園的小徑上,夜風緩緩地襲來,燈影也跟著曳動如舞。因是晚上,入夜前又剛下過一場大雨,非但不炎熱,反而感到有絲絲的清涼。我也不知道能去哪裡,只漫無目的地瞎走著。我走過一處花圃的小徑,又穿過一段兩邊種滿了花的迴廊,再走進一座盛開著百花的園子。


  我深知,夏日的御花園定是花團錦簇,奼紫嫣紅,現在看不見,只因還是黑夜,待到夜幕闌珊朝陽初上,那定是一片花光肆意,好似換了天地一般的絢爛。


  我走走停停,直到夜已深了,忽然著急煜傾會不會來,卻在抬頭的那刻蒼然一笑。鳳儀宮前的大燈籠正好被卸了下來,這表明皇上已在鳳儀宮安寢了。


  不知走了有多遠,等我想回去時,剎然回首,才發覺自己已經忘記了來時的路。


  我繞著迴廊轉了好幾個圈,走過了各個大大小小的園子,卻仍像是在繞圈,眼見手中的燈燭將要燃盡,我有些著急起來。


  「別來無恙啊,娘娘!」


  忽聞身後有道人聲,我回過頭,卻看不見任何人。


  「隔了那麼長時間未見,娘娘依舊是風姿綽約,貌可傾城,堪為世間***啊!」


  我循著這聲音的來處看去,才發現眼前有個小亭子,而亭子頂端有個黑影。聲音正是從那裡傳來的。


  又是劉煜澤!

  只見那黑影往下縱身一跳,一個翻滾平穩落地,恰好落在我面前。


  我急急退了幾步,與他隔開一定距離


  「呵!」他玩味地一笑,一步步走上前來,逼我退至身後的假山石前,再無可退。他一手扶著山石,臉忽然挨近我,「為何娘娘總是如此害怕本王?」


  我側頭避開他的目光:「男女授受不親,請王爺自重。」


  「那二弟呢?」劉煜澤強行扭過我的臉,用凌厲的目光逼視著我,「你就這麼喜歡他?甘願淪為他的妾室也毫無怨言,甚至勸他廣選秀女納妃?」


  「那是……」被他這一激,我本已平復的情緒突然又激動了起來,他卻在這時放開了我。


  「哈哈哈!」他笑了,笑得狂傲:「早知當初我就先他一步,把你擄進我定曦王府了!」


  說罷還未待我反應過來,他又消失無影了。只留我一人,站在空闊的天地間,嗅著這御花園中的百味芬芳,愴然低泣起來。月色清冷,覆了我一身霜白,夜風吹來莫名地冷,卻不知冷的是風,還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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