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琴瑟和鳴，此心悅君兮（2）（伉儷夫妻）
從我被正式冊封為蓮妃的第二天開始，便每日要去鳳儀宮給皇後娘娘請安，。
只要一想起而今的皇后，我就不禁打起了寒噤。李沁梅，我不明白為何她的眼神總是那樣的冷，彷彿裡邊藏了無數的寒凌堅冰，每每對視便覺有一道道冷鋒刮面而來，整個身子都冷得禁不住顫抖。
由於煜傾剛登基不久，還未廣選秀女，如今宮裡除了皇后李沁梅，僅有我與韻煙兩人。想隱匿於眾妃之中是不可能了，我與李沁梅之間必然將有一次正面的交鋒。
我帶在忐忑的心情來到鳳儀宮前，待侍女傳報后，我緩緩步入殿內，於鳳座前叩首行禮道：「臣妾玉晚宮夏氏蓮妃，叩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高座上的女子卻未即刻答應我，只端起手看著自己用蔻丹染成鮮紅的指甲，好一陣才道：「你就是蓮妃？」
我不解其義只答：「正是臣妾。」
「呵！呵！」李沁梅忽然輕笑起來，「不知妹妹可曾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叩拜於本宮腳下？」
我我低著頭平靜答道：「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娘娘您位主中宮，臣妾向您行禮叩拜亦是理所應當的。」
「哦，是嗎？」李沁梅冷冷一笑，直視我而來，「不過而今由「下跪」妃變成了蓮妃，就不知該算是升遷了，還是貶謫了呢！」
我寂然無言，一時不知該如何辯答，卻聽李沁梅對一旁的侍女道：「秋夕，去將本宮準備給蓮妃妹妹的重禮拿來！」
不一會兒，便見秋容吃力地搬來一盆花木置於我身旁，我一看，瞬間明了李沁梅的用意。
那是一盆四季秋海棠。
我記得在我還是夏貴妃的時候，李沁梅就以「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來故意諷喻我，而今我的位分又在她之下，她必然是揪住此不放的了。
我心知此時一切都多說無益，最後只得道：「謝皇後娘娘賞賜。」
座上的李沁梅笑了，那是一種帶了勝利者姿態的笑：「這盆四季秋海棠還請妹妹好生伺養著，這樣才能碧葉長青，紅蕾不謝，四季不衰。」
我心下已如巨濤蹈海，面上卻不慍不怒，恭謹答：「謝娘娘聖恩，娘娘垂訓，臣妾一定謹記。」
「好了，本宮乏了，跪安吧！」說罷便招來了侍女秋容，搭著秋容的手一步步往殿閣深處走去，那一件金銀絲鸞鳥朝鳳綉紋朝服，長曳於地的裙尾用金線綉著一隻振翅欲飛的鳳凰，並以明珠為鳳目，閃耀著無限榮華的光澤。然而再怎麼看，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只餘一抹冷寂凄清，分外寂寞。
眼見皇后已經回了內殿，我便捧著那盆四季秋海棠出了鳳儀宮的大門，清吟一看見此物，臉都白了個透徹，然而當著眾人又不好發作，於是只得捧著它跟著我回了玉晚宮。
「這個破皇後娘娘究竟是什麼意思，竟如此羞辱小姐！看我不……我不……」我真暗暗為沒帶尚香去鳳儀宮感到慶幸，否則照她這衝動的性子，還不知會捅出什麼更大的婁子來。
突聞外間傳來一聲「皇上駕到」，即煜傾大步流星地跨了進來，見到我便欲把我攬在懷裡：「婉蓮你可知我想死你了。」
我卻慌忙推開他跪下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他忽然眼神一黯，尷尬地笑笑：「愛妃平身吧！」
我依言答道：「是。」
煜傾身邊的李公公笑道：「娘娘您可是皇上手心裡的珍寶吶，這才剛下了朝，就往娘娘您這兒趕！」
「咦，這是什麼花？」沉默一陣，煜傾突然發現了我身側那株李沁梅送的四季秋海棠。
我莞爾笑道：「這是四季秋海棠，臣妾方才遊園見此花甚是好看，便教宮人移了一株回這玉晚宮，這還沒栽下呢，皇上您就來了。」
「好罷！」煜傾想是心情大好，和顏悅色道，「可願陪朕出去走走？」
我淡淡應了聲「嗯」，煜傾即刻攬著我的身子，二人一同步出了玉晚宮。
「皇上是想去哪兒？」我問。
煜傾近我耳畔小聲道：「你心中想著的那個地方。」
我與煜傾來到了月出苑，剛好是朝陽初上的時候，陽光斜斜地照上身來，微暖而不熾熱。
此時的月出苑已經過諸花匠們的打理，亂騰雜草皆被休整了一番，不過月出苑非但不失其原韻，反而更讓人感覺清爽了許多。青草碧綠，名花吐芬，佳木蒼蒼，一派生機盎然。煜傾遣散了所有的宮人，只牽著我的手一路往裡走，經過了落月亭，一直至走到最裡面的拂柳池邊。又是一年盛夏，拂柳池畔的柳樹又抽出了枝枝新芽，偶有風過便紛揚而起，姿態妙曼若舞。
「婉蓮，你看！」這時煜傾指著拂柳池的中心道。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瞬間怔住了。
緩風拂動下，拂柳池中央水光瀲灧，池中心的朦朧水霧早已經被陽光照散了，放眼可見大片的荷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叢叢荷葉間可見無數的荷花，猶如來自天庭的仙娥身著粉衣翩然而舞，競相綻放，又好似嬌羞的姑娘躲藏在田田蓮葉后，遮住了半顏。
煜傾又牽過我的手：「到這兒來。」
我知道他是要渡船。
原先破舊的小木船已經造了新的，而他還是如原先一樣，載著我往池中央渡去。待船隻已經到達了荷叢中央，他停了下來，走過來坐於我身旁。他將我輕輕摟在懷中，只靜靜地坐著。
碧水流深，枝影輕搖，蓮香馥郁，分外怡人。
過了好久好久，他問道：「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么？」
我笑道：「因為這裡是臣妾與皇上相識相知直至相戀之地。」
見他笑著搖頭，我問：「那是為什麼？」
「還記得我的誓言嗎？」他握住我的手，認真道，」我曾向你許諾過的，待到這裡蓮花盛開之時，一定與你攜手同游，泛舟池上，共賞這接天蓮葉無窮碧。雖然晚了好些年，但好在最終還是實現了。」
我還在愣神間，他又從袖袋裡取出一支白玉雕蓮花簪子來，插在我髻旁：「我知道你不喜歡那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這支簪子是我向一位玉雕師傅請教后，親手雕刻而成的，也許雕的簪桿粗糙了些，花形也沒那麼好看，但希望你能喜歡。」
我一時感動得幾乎要落淚：「皇上如此待臣妾……我……臣妾……」
他突然用手覆住了我的唇：「都說了，以後旁下無人的時候，還是喚我煜傾吧，什麼一個皇上一個臣妾的，總似是隔著層什麼，怪怪的。」
我展顏笑道：「是，煜傾煜傾煜傾！」
雖是盛夏炎熱，但躲在頭頂的碧葉之下，竟是陰涼如斯，我與煜傾就任小船隨水飄蕩在蓮花叢中，相依相偎，共賞這一池蓮影妙景。
過了許久，他似是感慨：「你看，過了那麼長時間，歷經了那麼多磨難，我們最終還是結為伉儷夫妻了。只要堅持不放棄，天總會從人願的。」
伉儷夫妻？我怔了一下，不解道：「那皇後娘娘……」
「沒錯，她是朕的皇后。」
「那我呢？」我問。
他笑了，甚至帶著孩子氣般的稚氣和天真：「你是我的娘子啊！」
我也跟著「噗哧」一聲笑出來，心底暖洋洋的：「那你就是我郎君嘍？」
歡笑之間，時間便這麼流淌而去，等到我們回到岸上，已是近午時了。
於是我想了想，嬌笑道：「玉晚宮離這近些，不如郎君就一同回玉晚宮用膳吧？」
煜傾聽我叫他「郎君」，自是笑得更歡了，攬過我的腰道，讓我伏在他的肩上：「怎麼，娘子餓了？」
我只覺自己此刻定是滿臉紅暈，低頭絞著衣袖道：「都出來一上午，肚子早空了……」
這時忽然見到煜傾身邊的小喜子小跑而來，滿頭是汗道：「皇上……皇上，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不知……」
煜傾一揮手：「這就擺宴吧！」然後拉著我往落月亭走。
我怔愣著還不解其意，已見幾個宮女太監已經麻利地在落月亭中擺了張圓桌和兩張椅子，煜傾在我耳邊悄悄道，「這也是我的一點心意，願你能喜歡。」
待我與煜傾坐於圓桌前，便見一列的宮女捧著托盤走來，托盤上擺著各式的吃食。
「荷葉糯米蒸排骨一品，酥炸蓮花瓣一品，燕窩枸杞荷葉粥一品，蓮子茯苓糕一品，珍珠藕丸一品，冰糖蓮子雪耳羹一品……」隨著一旁小喜子的介紹，菜肴被一一擺上了圓桌。
我驚異地望向煜傾，只見他的笑顏里儘是溫柔：「這是朕賜予你的全蓮宴，怎麼樣？」
一旁的小喜子忙跟著道：「這席全蓮宴皇上可是費盡了心思啊，就連那蓮子茯苓糕，還是皇上請教了御廚后親手做的吶！」
我已經感動得話都說不出來了：「皇上如此待臣妾……臣妾……」
這時一旁的宮女又奉上了茶，我淺飲了一口，初起平淡無味，但細品之下卻覺有縷縷清香溢出，回味無強，忍不住又飲了幾口。
「這是蓮花茶，用鮮蓮花瓣泡在水裡三天三夜而成的。」煜傾笑著，又夾了片酥炸蓮花瓣放在我碗里，「別光顧著喝茶了，再來吃點菜。」
我夾起來一咬，香酥可口，煜傾見我吃得開心，也是喜色滿顏：「愛妃喜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