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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反敗為勝,金龍御蒼穹(3)(鳳還巢)【三更】

  看著她們如此著急,我的心情卻異常平靜,平靜得我好似完全置身事外。


  這時玉晚宮大門前有腳步聲傳來,尚香和清吟都急出了冷汗,我走到殿外,看見的不是送白綾的嬤嬤,而是李公公:「皇上遺旨,玉晚宮更衣夏氏,今貶為庶人,允其歸家自行婚配,欽此。」


  我心底一動,忙叩謝皇恩:「謝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等李公公一走,尚香立馬抓著我的手,興奮道:「太好了,太好了,小姐終於可以回家了!」


  清吟也笑道:「小姐終於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我這就可以離開皇宮,可以回家了嗎?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困了我三年的宮廷了,愉快是有的,然而不知為何,心裡總有種失落感。


  是因為煜傾嗎?


  我不知道。


  馬車的輪子軋在驟雨後的青石板上,轆轆而響,我微微掀起帘子,望著眼前的紅牆高瓦不斷地退去,最後行至一道宮門前,護送的侍衛遞了諭令后,宮門轟然而開,那一聲巨響就和三年前的如出一轍。三年前,我帶著愁緒與無奈入宮。三年後,滿懷著喟嘆和唏噓離去。


  回到夏府,大家自是一片歡喜,我才剛進門就被娘抱在了懷裡:「這麼些時日,蓮兒你可辛苦了,如今真好,可算是回來了。」


  「大姊,你就是大姊么?」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我往聲音的來處看去,見一雙大眼睛正水靈靈地望著我,竟我婉蘭。


  我彎下腰捏捏婉蘭粉白的小臉,笑道:「那麼多時日,又長高了不少呢!」


  婉蘭居然得意地道:「蘭兒不但長高了,我還會寫很多字喔,姐姐要不要看?」


  二哥笑道:「如今總盼得一家團圓了,得好好慶祝慶祝不是?」


  由於方國喪不久,不宜大擺宴席,於是就只在晚上於府中悄悄設下了家宴,慶賀了一番。


  晚間我回到閨閣,坐在桌前望著眼前那抹燭光在微風中躍動明滅,心下就如那燭光一般,搖曳不定,分不清自己是歡喜還是惆悵,是該歡笑還是該哭泣。


  正游神間,忽聞有簫音,不知從何處傳來,高高低低,婉轉悠揚,時而明澈如山間的泉水擊石,時而清朗如天邊的皎皎明月,時而悠然如山間小築中的茶香裊裊,有時又隱隱透著些許孤寂和惆悵,引人默然遐思。


  我不知怎地,彷彿是內心有感應一樣,竟推了房門,隨著那簫音去了。我一路尋到了夏府的後院,一直尋到牆角處,而那簫聲正是從那牆角外傳來的。


  「你是誰?」我對著牆角問。


  牆角的那邊只道:「小姐心裡覺得那個人是誰,我就是誰。」


  其實不用問我也知道他是誰,我輕輕喚道:「軒然……」


  「呵呵!」牆角那邊的聲音笑得清朗,「沒想到小姐竟然那麼快就猜對了!」


  我心念大動,便道:「你等一下!」


  言畢我匆匆跑回房中,抱了把琴出來,再飛快地跑到那牆角邊。


  我一撥琴弦,牆那邊的簫聲即刻也跟著響了起來,我徐舒十指,便有琴音自我指尖流淌而出,悠揚而清越,宛如初春時節的桃花盛開,他的簫音也緊合著我的曲調,多少幽思繾綣,多少相思述盡,多少情意綿綿,盡在不言中。


  想不到那麼多年前的曲子,我彈來依舊如初。


  而他依然。


  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這便是《鳳求凰》,只屬於我和他,獨一無二的《鳳求凰》。


  待這一曲終畢,我們倆都沒再出聲,只怕是驚擾了此刻默然相守的寂靜。


  夜語,無聲。


  *

  先帝下葬的十日後,便是新皇的登基大典。


  過程是怎樣的,有多少繁瑣的禮儀,我並不知曉,只知道爹爹和大哥二哥身為朝臣,必須要參加。


  聽得午門上的鐘鼓聲一擊擊傳來我的心也跟著紛亂了起來。


  現在的他,應該已經身著一身明黃,登上九重高台,睥睨天下了吧!然後他還會冊封李沁梅為皇后,或許還有一眾嬪妃……我就這麼亂想著,淚水就莫名其妙地流了下來,連綿不絕。


  「姐姐,你為什麼要哭?」卻不知婉蘭何時走了進來,一臉不解地問。


  我忙用衣袖拭去淚水:「大姊沒事,只是想到些東西……」


  「想什麼啊?」婉蘭一臉天真地湊到我眼前盯著我看,「是什麼讓大姊那麼傷心?」


  我笑了,有些蒼然:「等你到了大姊這個歲數,遇上你喜歡的人,或許你就懂了。」


  婉蘭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又道,「那大姊陪蘭兒去玩好玩的行不行呀?」


  我強顏笑道:「蘭兒想玩什麼?」


  婉蘭拉著我不放:「大姊去了就知道了嘛!」


  我無奈,只得被她牽著往院子里跑,一直跑到夏府園子的碧池邊。此時已是盛夏時節,碧池旁的柳樹又是一片垂柳蔭蔭,萬千碧綠的倩影隨風婀娜作舞。只見婉蘭將兩條較粗的柳條綁在了一起,然後往上一坐,縮腿便盪起了鞦韆:「大姊你看這好不好玩?」


  我正喊著:「當心啊!」心下卻有無限感慨,聽著婉蘭那無憂無慮的歡笑聲,竟覺自己好似已飽經了滄桑似的。


  就在我出神之時,忽見爹爹和大哥二哥回來了,一臉的凝重,連官袍都還來不及換下。


  只見他們三人相互對望著,最後還是由爹爹發話道:「今日皇上說,欲立你為妃。」


  我心頭一緊,卻未出聲,因為我知道爹爹下一句是什麼。


  「群臣聽了都在反對,紛紛進言勸阻,惹得皇上大怒,后妃的冊封大典還未完就拂袖而去了。」


  我默然無言,卻聽二哥問道,「蓮兒你和皇上之間……」


  我直接打斷了二哥的話:「過往的事都如雲煙,過都過去了,不提都罷!」


  望著他們三人心定而又擔憂的眼神,我終是勉強地笑了笑道:「沒事的,不用為我擔心。」


  又是一個寧靜的夜晚,又是那一道悠揚婉轉的簫聲,由遠及近,由弱而強,由模糊轉漸清晰……我又一次循著那簫聲而去,待我走到後院的時候,便望見月下一道清影正攜著簫音而來,待我看清了那道清影的模樣,他緩緩放下嘴旁的簫,笑吟道:「『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隔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不知在下此番而來,可唐突了佳人?」


  「軒然。」我輕喚道。


  時隔了三年,錯落了三年,當我們再一次相對而立,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婉蓮。」他還是像過去一樣喚著我的小字。


  我內心瞬間激動不已,疾步上前撲進了他的懷抱,記憶中淡雅的竹葉清香入鼻,引得我不知不覺流下了淚來。他也輕輕環手抱住了我,只任我的淚沾濕了他的衣裳。他的懷抱與煜傾的是不同的,煜傾的懷抱是溫暖的,寬闊而有力的,而軒然的懷抱則是安和的,很輕柔的動作,卻給人以堅定和淡淡的溫馨。


  過了很久,我抬頭看著他的眉目,淡之出塵,溫其如玉。我撫著他的眉,呢喃到:「軒然,你說,我們還能回到當初么?」


  「無論世態如何變遷,人事如何轉換,流年如何往度,我心不變。」他輕輕地笑了,彷彿風吹即落的尖葉杜英,雪白色的花瓣紛紛揚揚地覆了我滿面,「正如我當年說過,就讓我遠遠地看著你,默默地守護你,無論何時,我都會靜靜站在你身後,若是哪天你累了,想尋一處安定,我的懷抱,永遠為你而展開。」


  望著他笑容中透出的溫柔明亮的光線,我又哭了,臉埋在他懷裡,我抱住她,緊緊地抱住她。他就這樣任我抱著,直到我哭夠了,把頭抬起才,他才捏了捏我的鼻子道:「小傻瓜,哭多了可要變醜的!況且我好不容易翻牆進來,就盡看著你哭了。


  我終是破涕為笑,只依在他懷中不語。他忽然將簫置於唇邊,緩緩地吹奏起來,蕭音綿長悠轉,引人遐思。一曲罷,我好奇問:「這簫曲我從未聽過,是你什麼時候新作的嗎?」


  「正是剛才呀!」他笑道,「曲隨心走,無心哪得曲?這也正如寫詩和作畫,有心方能成詩成畫,若是為了寫詩而寫詩,為作畫而作畫,刻意雕琢附庸風雅,終不過文陋筆粗,啼笑於人罷了。」


  我又問:「那這曲可有名字?」


  軒然眸光一閃:「不如就叫《凰還巢》吧!」


  「《凰還巢》……」我自是知曉軒然此意,心頭微顫,兩抹紅暈撲在了臉上,好在天黑沒被他看見。又過了很久很久,我終忍不住開口問:「軒然,娶我好嗎?」


  他聽到後果然渾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我,隨後便有無數的喜悅自他的眸子里沁透而出,猶如萬顆星辰閃爍。今天剛好是月圓之夜,皎月當空而萬星隱匿,這時軒然眸子里的星光與遙遙明月相映,星月同輝。


  星月同輝!


  我的思維頓了一下,心口忽地傳來一絲隱痛,微小,卻又清晰。我強定了定心神,繼續道:「十天。十天之內,你就娶我,可以嗎?」


  又是一陣沉默,他答道,只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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