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容顏幾新,無心韶春影(皇后的懇求)【一更】求首訂~
弘宣二十二年七月十五,毓景殿前不用想已知此刻定是一片繁榮盛景。
毓景殿是慶寧宮的正殿,歷年的選秀大典都在這裡舉行。大殿之中,皇上高坐寶座之上,皇后則坐於皇上寶座的右側,華麗奪目的珠冠鳳裳與皇上的明色龍袍相映成輝。因著位分關係,我也是列座有名,與茗皇貴妃並排坐在皇上與皇后的座位后。
七月的人間,雖不及三四月時的桃紅柳綠,芳菲無限,但亦自有另一種繁麗。世人皆道春花易謝,好景難留,然而這宮裡的春景是永遠也不會逝去的。嫩臉修蛾,脂粉凝香,這是女子們妖嬈娉婷簇擁環繞艷影,其中儘是青春的鮮活氣息。
三年一度皇家選秀,成就了這晦暗深宮裡永遠也開不敗的春意。
待得司禮太監高聲宣布大典開始,眾秀女分成若干組,依次由太監引著進殿,等待司禮太監唱名然後一一出列參見,供皇上選看。然而皇上已是年近五旬的人了,對於那些風花雪月早不似年輕時那般上心,多數時候只微斜倚靠在寶座上,隨意看幾眼下首的幾名秀女,連話也未問,便略顯疲態地揮了揮手讓她們退下。
如今所謂的選秀大典,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形式罷了,從所留用的名單便可看出,除卻個別特例,大多數人名都是事先便擬定好的。
毫無疑問,鎮安大將軍程景之女程泠霜必然是奪得了此次選秀大典的魁冠,被冊封為莫蘭宮正三品宣貴嬪,由秀女直接晉陞為貴嬪的,在我大昭朝的前例還是屈指可數的。此外便是國定爵安親王葉嘉麟之女葉夢溪被冊封為怡清宮正五品定修儀,戶部尚書齊逸永之女齊紫泱被冊封為尚宜宮正六品秦貴人。另外還有正六品貴人以下十數人,若是細細查看名錄,便知其中大多數都是世家名門或者高官之女。
其實這宮中之事看上去複雜,歸咎起來也不過是二字,權,還有勢。後宮與朝堂,兩個看似不相干的地方,卻因著皇上一人,而被巧妙地牽制在一起,我想我能夠直接由秀女冊封為四妃之一的貴妃,也是因著這層緣由吧。
選秀大典過後便是冊封儀式,儀式很簡單,由司禮太監宣讀冊封旨意,然後得封的秀女上前聽封謝恩便可。我默默聽著這宣旨、謝恩之聲彼此起伏,心下卻是頗不寧靜,只覺得有一道難以道明的異樣在心頭盤桓。
恰在此時,忽聞得清吟略有疑遲的聲音在我耳後響起:「怎麼未有見到韻煙小主?」她的話如一道炫然閃過的明光,使我瞬間知曉了這異樣的來處
我的目光又在眼下眾人之中掃了數圈,我已然可以肯定,韻煙不在眾列。韻煙去了哪裡,為什麼不來參加選秀大典,難道是發生了什麼意外的事?我不敢再往下想,好不容易等到冊封儀式結束,一回到玉晚宮,我便急忙叫清吟傳召儲秀宮的掌事姑姑來。
掌事姑姑聽過我的問話后一臉的詫異:「這怎麼可能,參加選秀大典的所有人員都已逐個核實,並無有遺漏……」
「嬤嬤您莫急再仔細想想,真的沒有遺漏么?」清吟沉吟道,「或者有沒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掌事姑姑細細想了一想,猛地一拍腦袋:「瞧奴婢這記性!奴婢想起來了,若說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今日一早有一位小主說是突然得了寒疾,不能來參加選秀大典了,讓奴婢將其名字從候選的名單中剔除,現在仔細一想,那應該就是韻煙小主。」
我眉頭緊鎖:「姑姑肯定那就是韻煙小主嗎?」
「不會有錯。」掌事姑姑肯定道,「當時奴婢還替小主惋惜,畢竟能夠進宮參加選秀已是不易,還曾勸過小主若不是很嚴重還是去一趟吧,可是小主一再堅持,奴婢也就照著她的吩咐辦了。」
「本宮知道了。」我疲倦地揮了揮手,示意清吟送掌事姑姑出去,半倚在扶手上,心裡分外地亂。
不一會兒清吟回來了,面色凝重,在我耳邊輕輕道:「奴婢覺得,這事背後有蹊蹺。」
我贊同地點點頭,緩緩道:「這明明就是盛夏的天,怎會那麼容易得什麼寒疾,何況恰恰是趕在這個當口,太巧了。」
「會不會是韻煙小主出了意外?」尚香在一旁聽著,忽然緊張起來,驚呼道,「恐怕韻煙小主此番是被某些不軌之人陷害了……」
清吟截斷尚香的話:「這不大可能。韻煙小主性情淡泊,又一向行事低調,很少會與什麼人結下了梁子,更別談遭人怨恨要將其陷害了。」
「怎麼不可能?說不定就是那個程凌霜,她看小姐當了貴妃心懷怨恨,又無可奈何,便將對小姐的報復轉嫁到韻煙小主身上了。」尚香臉上儘是憤恨之色,「小姐,我們可不能坐視不理,我們一定要為韻煙小主討回公道。」
清吟沉思良久,方開口道:「小姐,奴婢覺得,比起韻煙小主被人陷害,反倒是韻煙小主自己不想參加選秀大典的可能性更大。」
我斜倚於桌前,一手托腮,另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桌上的御窯手繪青花茶盞,指節泛白,幾乎再稍用點力就要將那茶盞擰碎。沉默許久過後,我突然站了起來,將手中握著的茶盞重重地擱下,道:「不行,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去儲秀宮走一趟,清吟,備轎!」
時隔半月,再次立於這儲秀宮門前,只覺得一切都惘如隔世。
如今的儲秀宮裡,真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依照宮裡例行的規矩,此時所有中選的秀女都將在此等候被授予名冊及金印紫綬,並安排住所,而那些被淘汰的秀女,則只能等著接受被降為宮女,分派入各宮伺候的命運。自然而然,此時在那些中選秀女的住所前,必然是熙來攘往,門庭若市,各宮各殿都紛紛前來拜訪,即使是沒來的,也多遣了貼身宮女送來各種賞賜。相比之下,那些被擱了牌子的秀女住所門前,自是門可羅雀,蕭條冷清。
我吩咐隨行的侍從皆留在宮門外等候,只著了輕衣簡裝,獨身一人,憑著記憶一路尋到了韻煙的枝竹軒前。我立於門前思索了半晌,這才上前輕輕敲了敲門。許久未聞有人回應,見眼前的門扇只是半掩著,猶豫一陣,自行伸手將門緩緩推了開來。
此刻韻煙正立於窗前,望著庭院里的錦花綉草怔愣出神。許是今年的雨水較往年多了許多,方是八月中旬,庭前載的天女木蘭就已臨近了花期盡頭,稍有疾風吹過,張揚了滿枝的馥郁芬芳便簌簌臨風,如雪般落了一地的素裹銀裝。如此景緻,若在平日,倒可以算是一幅詩意唯美的畫卷了,可是放到如今,至少合著我的心境,讓人感受到的卻更多是一種凄清冷落。
韻煙聽見身後有推門聲,轉過頭,見是我站在門前,跪下忙行禮道:「見過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不知娘娘到來,有失遠迎,還請娘娘恕罪。」
還未待韻煙說完,我已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扶起:「韻姐姐別這樣……」
「蓮兒……」韻煙的眼眶紅了,半句話未出便已卡在了喉間。
我的眼前也迷濛成一片花雪,忙扶了韻煙於旁側的椅子上坐下:「若姐姐此番也與蓮兒生份,那麼蓮兒在這深宮之中可再無相依之人了。」
「我……」韻煙垂下頭,神色黯然,「可如今蓮兒你已經位及貴妃,乃是萬金之軀,而我即將淪為一個小小的宮女……」
我緊緊握著韻煙的手,一字一句懇切道:「蓮兒在意的是姐姐的人,並不是姐姐的位份。」
「可是後宮人多嘴雜,難免要遭人閑話的。」韻煙卻搖搖頭,「即使你我並無旁心,也同樣難逃他人口舌……」
只這一句,我與韻煙都不語了。宮闈傾軋如濤浪,而我們就如同茫茫大海上的一影孤帆,無論如何躲避,也難逃隨時被海浪掀翻的危險。再者我的位份高及貴妃,本就顯赫異常,更是為人所矚目,一言一行的行差踏錯,都可能招至他人口舌,甚至淪為被他人攻擊的把柄。
「如今的選秀大典已是塵埃落定,姐姐可有想好今後的去處?」良久的沉默過後,我緩緩啟口,「若是姐姐不嫌棄,蓮兒可看能否知會內務府一聲,將姐姐派遣至蓮兒宮中,日後也好相互照應……」
「不必了。」韻煙倏然打斷我,轉頭望向一側放置著的七弦琴,「我已決意參加樂工局的選拔。」
「樂工局?」我震驚地望著韻煙,「難道姐姐打算去做樂工?」
「這一年多來宮闈浮沉,我累了,也倦了。」韻煙悵然唏噓道,「倒不如去做樂工,從此只需勤習技藝,便可安身立命。」
「所以姐姐打自一開始便無意於參加選秀大典,對嗎?」
「參不參加又有何區別?當初爹爹希望我入宮參加選秀,是指望我一朝入選,可以光耀門楣。但是這一切哪有爹爹想的那樣簡單?」韻煙輕笑一聲,復長嘆道,「後宮佳麗三千,百黛爭艷,能否一舉勝出是一回事,日後能否留住聖眷又是另一回事,況且我家本就非名門望族,在朝勢力甚微,即使是中選,以我不過蒲柳之姿,又無才無德,要得封晉陞更是難上加難,又談何光耀門楣?」
「姐姐何必妄自菲薄?不過既然姐姐意志如此堅定,妹妹也沒什麼可勸說的了,」我頓一頓,還是不由惋嘆道,「只是從此便是籍沒入樂,低人一等。」
「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韻煙卻輕鬆地笑了,「為奴婢與為樂工,這之間又有多少差別呢,還不同樣是居於人下?我若入了樂工局,倒能避開這宮廷紛爭,得個清凈不是?」
我見韻煙笑,也就跟著強顏淡笑:「姐姐能寬心就好。」
眼見得時間不多了,再多留難免會遭人猜忌閑話,於是便向韻煙告辭。
臨別的時候,淚光又模糊了我的雙眼:「打自入宮以來,與姐姐相遇相識直至相知,原以為是天賜的緣分,不想如今竟別了兩處,雖是同處深宮之中,卻是重重宮宇圍牆相隔,今後就是連相見也是愈發困難了。」
韻煙又勸了我好一陣,我才慢慢止住淚,與韻煙道別,不舍地離開。
若是韻煙真入了樂工局,那麼再次相見便更是寥寥無期了罷。暗自低嘆間,我已走出了儲秀宮,清吟知道此刻不宜多言語,便只扶了我上輦轎,吩咐侍從往回玉晚宮的方向走。
方行至半路,遠遠便望見皇後宮中的吳公公急匆匆趕來,看到我忙打了個千兒道:「原來娘娘在這兒,可叫奴才一陣好找!」
我強行擠出些笑容,問:「公公是有何事,如此著急?」
吳公公一面拭著額頭的汗,一面道:「皇後娘娘說有急事,傳貴妃娘娘速速前往鳳儀宮。」
皇後娘娘專程傳召我?我心底一駭,面上卻保持著笑顏問道:「公公可知皇後娘娘傳召,所謂何事?」
吳公公卻只道:「奴才只負責傳話,什麼事娘娘您過去就知道了。怎麼,難道娘娘您想違抗皇後娘娘的懿旨?」
「不敢,不敢。」我忙回道,「公公可先回去稟告娘娘,我等稍後就到。」
待吳公公走後,清吟在我旁邊耳語:「這選秀大典才落幕,皇後娘娘就在這個當口傳召娘娘,恐怕意圖不簡單吶。」
我點點頭,苦笑道:「是福還是禍,是禍躲不過,我終是要走這一遭的。」說著,便吩咐侍從掉頭往鳳儀宮去。
不一會兒便到了鳳儀宮門前,我剛下輦轎,便見皇後娘娘的貼身宮女錦簇迎了過來:「還請娘娘快些前來,皇後娘娘已經等候多時了。」
我垂首恭謹道著「是」,一路跟隨錦簇進了鳳儀宮。
錦簇引我至一處偏殿門前,道:「皇後娘娘就在裡面,還請娘娘自行前去。」
這應是一處極其偏僻的殿閣,皇後娘娘召我到這來是做什麼呢?我推開門,一步步往裡走。每深入一分,我的心跳就加快一分。偏殿中靜悄悄的,一個人也看不到,顯然是皇後娘娘將所有內侍都屏退了。皇後娘娘究竟要和我說些什麼呢,竟會如此機密?想到這,我更是緊張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
殿宇深深,銅漏的聲音滴滴答答,回蕩於寂靜空曠的殿閣中,更顯出幽寂空虛之感。我的錦履踏在覆滿塵埃的地面上,衣裙窸窸窣窣地響,揚起一陣塵埃紛擾,而我的心就如哪些翻騰的塵埃一般狂跳不止。
我一直走到了殿閣的最深處方看見皇後娘娘,一襲棕紅色的織錦長裙,絲縷長發被隨意地綰於腦後成一個圓髻,另外只用數支紫檀木簪固定,此外再無其它裝飾。
我暗暗驚訝皇后打扮如斯樸素的用意,一面走上前去躬身行禮道:「臣妾玉晚宮夏氏叩見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許久未聞皇后出聲,我也不敢擅自動身,只得一直保持著半跪的姿勢,直至感到腰酸腿麻再也支撐不住。在我即將要跌倒之時,皇后卻突然轉過身來,在我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
「皇後娘娘!」我驚呼一聲,也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吞吞吐吐道,「娘娘您這是做什麼,婉蓮說什麼也受不起娘娘這般大禮啊!」
「不,我不是以一個皇后的名義向你下跪的……」皇后的聲音也是顫抖著的,還夾雜著微微的哽咽,「而是一個母親,一個為自己兒子的未來而百般憂慮的母親!」
「娘娘……」聽到皇后提起煜傾,我強掩下心底的驚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靜,「娘娘為何會這樣說?」
「那日在眾人跟前,別人是雲里霧裡不分明,但我卻能看得清清楚楚。」皇后眼底含淚,急促道,「我是她母親,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是那麼容易就失態的人。瞧他看你的眼神,表面上是波瀾不驚,實際上底下是濤浪洶湧,再加之前些天傾兒他居然向他父皇請旨,取消與李家的婚約,引得皇上當眾發怒……」
我心底的驚駭再也隱藏不住,連連磕頭道:「臣妾……臣妾死罪……」
「不,這不怪你。」皇后卻輕輕地扶住我,「我只求你,離開他,可以嗎?」
「我……臣妾……」我已經吞吞吐吐再說不出話來,只怔愣地望著皇后。
「而今朝中勢力三分而儲君未定,且不論先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就是茗皇貴妃那邊也是蠢蠢欲動,極力為三皇子爭奪權力。而今在這三方勢力中,煜傾是最有勝算奪得儲君之位的,我不希望在這期間有什麼事情影響到他,令他分神,甚至自亂方寸。」皇后停了停,眼底蓄起了淚水,繼續激動道,「這一番爭奪,不僅僅是權位的爭奪,更是用性命在角逐,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所以,為了我們母子的將來,我在這裡懇求你,離開他。這樣他也能完成他的理想,做一個千古明君的。」
「即使是皇後娘娘不說,婉蓮也會這麼做的。」我朝皇后鄭重地磕了個頭,「也正因為婉蓮真心愛他,才希望他能過得更好。婉蓮也不願自己的存在影響到二王爺的前程。娘娘今日所有的話,婉蓮都會時時刻刻謹記在心。」
「其實你是個好姑娘。」皇后握住我的手,看定我嘆惋道,「如果你是別家的女兒,如果你不曾被冊封為貴妃,有你陪伴在他身邊,該是他多大的福氣呀!」
「娘娘……」我鼻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是呵,為什麼我偏偏要是夏家的兒女,為什麼我爹要是當朝的右丞相,又為什麼我要被冊封為貴妃?其實這一切不皆因我是夏婉蓮嗎?有時候命運就是這樣,你以為一切都分明透徹,其實不過霧裡看花,而當你茫然若失時,答案其實就在你眼前。
而後皇后引我一起到了鳳儀宮的正殿,吩咐錦簇備了些糕點茶食。我形式性地嘗了些許,便向皇后道別,皇后故作挽留了兩句,又賞下了好些賞賜,才讓我離開。
從鳳儀宮到玉晚宮,一路上我都在細細琢磨著皇后說的每一個詞每一句話。她究竟是真情實意還是假情真做?且先說我與煜傾,就算她知道了我們之間曾經的私情,也絕不可能以此為把柄牽制我,畢竟這事泄露出去於煜傾來說更無好處。其次,如果她是為了勸我離開煜傾,也並不需要專程請我來鳳儀宮,還自導自演一出聲淚俱下的感情戲,搞不好還會弄巧成拙自曝了消息。那麼原因只有其三,利用我對煜傾的感情,讓我全心全意地的歸順於其一派並為她所用。
想到此,我不禁渾身一個寒顫,暗嘆這後宮勾心鬥角之冷冽。
才一回到玉晚宮,尚香便迎了出來:「方才皇後宮里的吳公公來說是傳召小姐,我就和他說小姐去了儲秀宮……」
「這不,娘娘剛從皇後娘娘那兒回來了。」清吟故意哼了一聲,打斷了尚香的話,並朝尚香使了個冷厲的眼色。
尚香縮了縮頭,閉嘴不敢再言語,直到跟隨我進了內殿,才小心翼翼地問我:「韻煙小主還好嗎?」
「嗯。」我淡淡地應了一聲,低頭沉默良久,才又緩聲道,「我們猜得沒錯,是她自己放棄了選秀大典。」
「真可惜!」尚香在我身後小聲嘀咕,「那麼好的機會就這樣白白浪費了……」
「可惜嗎?」我內心微微動怵,思緒流轉間,我又憶起了韻煙髮髻上的玉簪,腰間佩戴的魚蓮衿纓,還有手中那方綉著蛺蝶雙飛的帕子。我想著想著,竟笑了起來,笑得淚如雨下,「我反倒羨慕她呢。至少,她還有得選擇,而我,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說著,我默默撫著藕荷色碎花銀絲軟煙羅衣袖,正了正回心髻上的一對金海棠珠花步搖,腳踏象牙白環玉蜀錦繡花鞋,獨自一人往殿閣深處走去,一直走,走到最裡邊,最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