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終有暮雨
二十、終有暮雨
「原來如此……」眾人點頭稱是。
「這個案子疑點很明顯，而負責偵辦此案的警官光憑現場痕迹和周圍人的口供就斷定是自殺過於草率。」維約語氣冷淡，聽得出心情不大好，「這群轄區片警弱得可以，要是我的手下，一定待不過三天。」
毛勁：「……約哥你這是官方吐槽啊！」還有，要是每個警察都有像你這樣的水平，歹徒豈不是沒人敢幹了……
「約，你說，有疑點……」兮倩輕問道。
「嗯。」維約淺笑，伸手揉了揉她長發，答道，「以你的推理能力，可以想到疑點在哪嗎？」
「老大，你收斂點兒啊……」見周圍這麼多人在，南楓本想勸貴公子少撒狗糧，卻反遭維約祖母阻止。
祖母：嵐兒，作為將來可能成為約兒媳婦兒的人，我作為他祖母多了解一下也非壞事吧？更何況聽說言希好像很喜歡這個小姑娘。
南楓隨即會意……
維約本意也是如此，讓自己的長輩感受一下孫媳婦兒除了傾城美貌更重要是還有謹小慎微的悉心，縱使他南城貴公子所做的選擇沒人能干涉半分。
「嗯……好吧。」兮倩秋水眉眼望著他，點了點頭，迎著維約微笑的目光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我覺得這個案子疑點就在於，根據可彤室友的口供，回到寢室以後房間是一片漆黑的，打開浴室燈后才發現血流成河。
女生浴室為防偷窺一般都不會有氣窗，在可彤放出熱水后，死亡時間內如果沒有開燈——那晚上九點，理當是一片黑暗中她是怎麼坐到準確無誤割到左手動脈？
難道可彤一個柔弱女生能夠在拿刀割開左手大動脈以後，還站起來把浴室燈關上嗎？
這就說明了有人趁此期間，在可彤室友回來之前找過她，並且在發現屍體以後沒有選擇立即報警，這個人犯的錯誤就是在離開時順手關上了燈，即便她的指紋應該已經被後來進入浴室的室友所覆蓋掉了。
「很棒。」維約微微一笑。
「是在鼓勵我嘛！」兮倩嬌嗔道。
「沒有，是誇獎。」
「……怎麼一點兒都聽不出誇獎的感覺，我明明已經很認真地在推了！」
·
維約此刻音氣極淡，目色清冷。關於這位兇手，還是由他來說出比較好——
「需要解開種種謎題，必須代入案件中最為關鍵的一個人物——景夏。
「當然，順著景夏能迎刃而解的並非當初的自殺案，而是現今的林懿遇襲案。
「正如方琳的案子，女生自殺前通常都會留下遺書。而可彤選擇割腕時曾在朋友圈發過一條動態，大致就是說自己將離開這個永遠不比天國的現實世界。
「生性敏感的景夏加之察覺到可彤近期狀態不對，便放不下心決定去看她。
「景夏常去她們宿舍自然有備份鑰匙，想著學妹可能還么吃飯她帶著零食打開門后，卻發現了可彤已然自殺。以及而後從遺書中得知了她與林懿的來龍去脈。
「景夏在銷毀遺書後並帶走了可彤自殺所用的那把刀決心找到林懿為學妹復仇。當然為了避免警方事後懷疑他殺，景夏應該是用了一把與可彤手腕傷口同型號的刀替換過了。
「至於景夏為什麼這麼做……
「一切應該都是為了保存可彤作為女生的顏面。」
南楓聽完不自主地點點頭，忽然想到什麼驚醒過來：「不對啊老大！林懿第一次遇襲時，逃亡途中還撞到了迷路在十八樓的景夏，那景夏又怎麼會是尾隨他襲擊的兇手呢？」
貴公子從沙發淡淡起身，眾人亦緊隨其後走出會議室，他解釋道——
這個手法很簡單，景夏是坐電梯從二十三樓到十八樓的。
身著一襲黑衣首度刺殺林懿后，景夏故意把他逼入逃生通道內。算好在電梯里把衣服變裝的時間大概夠讓林懿跑六到七層樓，把他腳腕划傷是為了減緩他的逃跑速度，從而把時間縮短到四層。
因為樓道內一片黑暗，林懿恐懼到幾乎空白的腦海根本不會知道身後到底有沒有人追殺自己。
接下來只需把19到22層這之間的逃生門上鎖，就可以在電梯到達十八樓之前提前等待林懿衝出來撞到自己，從而完成自己在第一次襲擊中的不在場證明。
十八樓是會議室，一定會有人目擊到這一幕，以此造成林懿是被兇手一路追殺到這層再撞上自己的假象。
順帶一提，氣球擋住監控不僅是為了掩藏自己在刺殺時可能暴露的面容以及身形，更是為了把保安引到樓上來查看，否則在電梯里把衣服脫了再換上禮服的畫面實在是過於香艷可疑。
她所換下的衣服以及放禮服的皮包在電梯上層的隔板中找到了，接下來只需對比衣服上留下頭髮亦或汗液的DNA，如果與景夏匹配那便是決定性證據。
「原來如此……」南楓眼睛微眯，沉聲道，「酒店二十層以上的會場只有二十三樓的晚宴是現在開始的，期間不用擔心中途電梯里有人進入，況且林懿是在晚宴期間出來抽煙，被人目擊到的可能性也非常低。」
許久未有表態的雨涵望了一眼他們，眼神清幽，「而暮雲他之所以會去阻止景夏學姐，難道是他也看穿這些手法了……」
……
「是嗎？」雨涵焦急問道，音帶哽咽。
「別擔心，暮雲不會出事。」維約修長的手指平靜劃過她臉頰欲滴未滴的淚珠，對待妹妹般說道，「景夏也不會。」
「老大，那子龍該怎麼找景夏？」南楓無奈搓了搓頭，眼光轉向妹妹雨涵，故意不正經壞笑道，「不會是他今晚本打算找景夏共赴巫山，結果竟偶然間發現了遇襲案的真相……啊！」他后腰被雨涵狠狠地擰了一下。
「你不知道我在江海別墅的時候腰差點被罌粟一腳踢斷啊！」南楓憤憤罵道，「真懷疑你是不是我親妹妹，下手這麼重……」
雨涵嘁了一聲，遂不再看他，「誰讓你管不住自己的嘴。」
南楓倒是很明白她的心情，眼下情況雖然不比罌粟出現時他決心一命保護昕葉那般危機，但心裡的感受是一樣的。
接下去最重要的是要找到暮雲和景夏，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救回林懿的性命。
貴公子母親言希目色平靜，似乎是理解了維約所言，「小雲應該是在第二次遇襲時發現問題的。」
「媽，你也看出來了？」維約問道。
言希微微一笑，「聽說第二次遇襲是發生在酒店洗手間，當時兇手在門口時曾與另一男人交錯進入，不知道過程里有個細節你們是否有注意？」
「細節……」雨涵開始努力回想。
「出於女生的自我保護心理，通過狹隘路段時往往會面向牆壁亦或手臂護胸。景夏她變裝做的很出色可心理一時是沒法改變的。她第一次出入男洗手間卻又恰巧遇到其他男客人走出來，當然會很羞澀地低頭把手護住胸部。而這一細節儘管只有一瞬，卻足以顯露她的身份了。」不愧是貴公子母親，細緻的觀察和推理能力也是驚人。
「還是老媽厲害。」維約淺笑誇讚。
「那你還不快去救人？」聽得出他語氣一點兒都沒讚揚的味道，言希美目白了他一眼。
「可我又不知道景夏把林懿擄到哪去了。偌大的酒店要是一層一層搜，到明天早上可能都找不到他人。」維約挑了挑嘴角，看向言希，「媽，這方面我還是這能當你的下手。」
兮倩：「……」約，你這一臉流水輕風，眼神清傲的……即使話這麼說，你應該早就看破真相了呀！
至於周圍人嘛……
沒有兮倩對維約的了解，自然不清楚他為什麼把救人的事推給母親，看樣子是聽得雲里霧裡了……
黑人問號。
維約的城府一向不遜於他的腹黑，但一般他是不會有意去隱藏真相的，除非這份真相揭開後會傷害到比起案件而言更多的人，亦或這份真相本就不該由他揭曉。
言希高貴美麗的眸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第一、死者可彤用刀割腕后把手泡在持續流淌的熱水裡，可以推斷出她被景夏發現時應該是渾身濕透。
「第二、命案發生在夜晚，理當一片漆黑。
「景夏隨後帶走了可彤自殺所用的匕首，目的無疑是為了復仇。以同為女性、並且出於報復的心理來看，景夏為了讓林懿體會到與可彤在孤寂悲涼的黑暗中絕望自殺的同一處境，一定會帶他到一個幾乎可以囊括上述所有條件的地方來了結他的生命。
「而南城皇家酒店唯一能淋到水讓全身濕透、又會被強大的黑暗籠罩，並且還需離二十三樓近、否則沿途容易被人發現異狀的地方，我想只有一個——酒店天台。」
……
·
「老大，以你的實力定然能推斷出林懿的所在，那為什麼還要交由言希阿姨來……」
前往天台途中，南楓不由發出疑問。
「兮兮，你應該能猜到為什麼不能由我來說出真相吧？」維約眉目含笑，問道兮倩。
「嗯……」兮倩略有不安地對望了一眼，大概是怕貴公子母親陳言希再生維約的氣，心思細膩地說，「因為這個案子與暮雲和景夏都有關聯，由你說出真相是最不合適的。而且其他人大概也沒有這個能力把這一切貫穿在一起，因此你想到了言希姐，對吧？」
「好棒。」維約難道輕鬆了一回，說道，「再者想讓我媽感受一下我當初的處境，不論是偵探辦案還是警察抓人，雖然一般不會親自動手，偶爾也還是會有危險，但畢竟救人的樂趣可遠勝於殺人。」
維約身旁的言希聽后，美眸清冷對望，紅唇微勾，說：「小約，你以為媽沒救過人？還記得你小時候拿著你外公的槍來亂玩嗎？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還當自己是神槍手，要不是我暗自把你的全部子彈換成了空包彈，不知道會害多少人。」
眾人不由笑出了銀鈴般的豬叫聲……
維約：「……」難怪就說子彈怎麼連樹葉都打不穿。
·
傍晚淅淅瀝瀝零落的雨水，到現在似乎是更大了。
也不算壞事，雨肯定不是最後一場，暮雨的降臨算是一種久旱逢甘霖。
「別看。」
樓頂天台的們打開后，沖在最前面的貴公子看到暮雲和景夏二人的身影，立即轉身蒙住了雨涵的眼睛。
「怎……怎麼啦！二約你放開我，不然我咬你了！」雨涵握住他掩蓋自己雙眼的手腕，話雖說著卻遲遲不敢真正挪開。她也在害怕、害怕一切屬實，「景夏學姐她……真的成為兇手了嗎？」
「放心，沒有。」維約手心清楚感受到了她的眼角滲出的濕潤淚水，安慰道。
雨涵聽聞松下從方才開始就一直懸著的心，頭埋在對方臂滿是哭腔低語：「嗯……那就好。」
「兮兮。」維約輕喚道兮倩，「景夏的事應由他們自己解決。你帶著雨涵先回去，順便告訴毛勁，今天的調查到此為止。」
「好。外面風大，你別著涼了。」
「嗯。」
天台，如注暴雨之下。
就如學生時代暮夏二人初次邂逅一般，再度的相遇重逢暮雲依舊在背後保護著她。
然而昔有暮夏，終是昔有，卻非稀有。
雨水早已打濕了景夏的晚禮服，暮雲一手擋住她頭上的水滴，另手在她身後安靜地環抱住她，俊朗的身姿一如當初高大的影子。
這也就是維約方才為什麼要讓雨涵離開的原因，這始終都是他們二人的事啊……
沒人有理由、也沒必要參與。
林懿，興許是這一切案件的引線，沒有他在可彤懷孕后企圖用錢墮胎，可彤也不會因為害怕流言傳遍校園甚至是讓生活貧困曾賣血讓自己上大學的父母知道而自殺。
景夏，卻也為此做了一件無法挽回的事。
「在我大學期間受盡人排擠的時候，在我身邊的人是你嗎……不，不是啊！」景夏伏在暮雲懷中哭喊道。
「對不起。」暮雲靜靜環住她，音氣低沉，「至少現在我在你身邊你了。」
「暮雲，已經晚了。」景夏眉眼低垂，長翹的睫毛滑落下水滴，這是與凄冷淚珠早已交織在一起的冰涼雨水，「大學之間的四年，我不再是以前的我，我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們了。我已經看見那位真正適合你的女生出現了。」
暮夏已過，接連的永遠是深秋與寒冬。
比起草木傾倒的暮雨，它本就不合適，更何況那幾年未見的流年裡，所有人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