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火繩槍
出了門，沒走出多遠，迎面就見到一個孩童跑了過來，朝他喊道：「石頭哥，去趕墟了！」正是他的小夥伴林二郎，特地來找袁文弼去墟市玩的。
「若華姐好！」林二郎又叫了袁若華一聲。
「二郎的小嘴真甜，等下姐姐給你買東西吃！」三人當即一起往墟市去。
墟市設在庄堡外的一片平坦空地上，在出庄堡大門的時候，袁文弼看到堡牆上孫康達正帶著一隊村裡青壯在巡邏，便沿著走道台階朝堡牆上奔了上去，袁若華和林二郎也跟了過去。
今天是墟日，到時大量外邊的人會涌到這裡，不乏三教九流之人，必要的警戒是必須的，聽說以前就發生過墟市被海賊混入，被攻破庄堡，洗劫一空的事。
「小公子！大小姐！」孫康達看到袁文弼，袁若華他們，迎上前招呼。
孫康達現在穿著一身軍中棉甲，頭戴氈盔，一副正規大明軍將的裝束，袁文弼注意的，卻是他手中拿著的一把步槍樣式的武器，當看到從槍身上垂下來的一段長長的繩子，他就明白過來了，說道：「這是火繩槍？」
孫康達撫摸著手上的這把火繩槍，呵呵笑道：「是的，我們也把它叫做鳥銃。」
袁文弼問：「能給我看看嗎？」
孫康達便把手中的鳥銃遞給了他，袁文弼抱著這把大傢伙打量一陣，又還給了對方，說道：「聽說這東西，很容易炸膛？」
這話一出，孫康達臉色現出几絲尷尬，說道：「一些製造不合格的劣質鳥銃，確實有這樣的毛病，不過我這把鳥銃，製作卻是精良，不會炸膛的。」
袁文弼卻表示出了懷疑，道：「這把火繩槍，康達叔很久都沒用過了吧，你怎知它不會炸膛？」
孫康達臉色更尷尬了，道：「這是當年我在督師賬下效力時所用的武器，雖然多時沒用，但真要用上，那是沒問題的。」
袁文弼想，作為當年薊遼督師手下的近衛親兵，所用的武器當然是最精良的，那麼這把火繩槍的質量倒是可以保證，只是這麼些年過去，這槍還能不能用就難說了，不過他剛才打量了一番，發現這把槍保養的還不錯，開火應該沒有問題。
他注意到，孫康達的這一小隊中，只有他披甲戴盔，手中有這把火繩槍，其他的青壯都是白身，僅拿著一桿鐵質槍頭的長槍。
「康達叔，這樣的火繩槍，我們還有多少把？」他又問，他當然明白，以後就是火器的時代，冷兵器都要被淘汰，所以他對這火繩槍很感興趣。
孫康達回道：「這鳥銃你友明叔他們都有，一共有十七把。」
鳥銃作為一種犀利的火器，是當時薊遼督師帳下親衛的制式武器，基本人手一把。
能有十七把火繩槍，若都是精良能用的，這倒是一股不錯的火力，起碼對付盡在咫尺的大崗墩百戶所的那些個吃空餉，飯都吃不飽的衛所兵是綽綽有餘了，袁文弼一下子安全感大增。
只是看庄堡城牆上，稀稀拉拉的巡邏隊伍，他覺得人手還是太少了，孫康達他們也不過十來人，還要分出人繼續在作坊擴建，從村子里臨時組織起來的青壯，也不過二三十人，這點人手，既要在墟市巡邏，維持秩序，又要在庄堡上巡邏警戒，實在捉襟見肘。
所以這點人手，也只能防一防良民，若真有什麼大股的海賊來襲，利用墟市趁虛而入，那還真危險了，這些年能夠保持平靖無事，估計還是這裡沒什麼油水，那些海賊都看不上。
他看著那些巡邏的村子里青壯，這些人若是能夠都武裝起來，一手一把火繩槍，再訓練一下，熟悉火繩兵的作戰方式，那也能夠使得村子里的戰力大增。
就在五十來年前，東邊的島國上，那一代梟雄織田信長憑藉三千鐵炮軍，就橫掃日本，奠定一統島國的局勢，而島國所稱的鐵炮，就是這種火繩槍。
「康達叔，你知道哪裡能夠購得這樣的火繩槍，當然要是製作精良的，不是那種時不時會炸膛的劣質品。」袁文弼又問道。
孫康達道：「鳥銃乃是軍中利器，由朝廷工部組織匠戶統一打制，統一配備軍中，不可能私購，不過衛所制度腐壞，若是能夠使些銀子，或許能夠以大價錢，從衛所中私自購得一些。」
從衛所中私購？袁文弼撇嘴，還是算了吧，就大崗墩百戶所那奶奶不疼，姥姥不愛的德性，能分到什麼製作精良的好槍，即使有幾把火繩槍充門面，估計也大部分是劣質貨，放多點火藥，打不了幾次就得炸膛，這種劣質品，即使那位王百戶願意賣，他也不敢買啊。
看來還得等南洋的大姐姐明年來的時候，帶西洋番人的火繩槍來，相對於我大明工匠的敬業精神，袁文弼還是更願意相信西洋番人的職業素養。
大明的鳥銃，其實並不差，雖然也是仿製的西洋番人的火繩槍，但當時有青出於藍的架勢，只是大明匠戶地位低，偷工減料，所以質量得不到保證。
不過袁文弼還知道，或許還有一個比較好的獲得火繩槍的渠道，那就是東邊的日本。日本的鐵炮，也就是火繩槍，最早也是從葡萄牙人手中得到的，然後也是自己仿製，而且因為正處於戰國亂世，更重視這鐵炮的技術研究和製作，所以鐵炮性能優良，質量有保證，不比西洋番人的火繩槍差，甚至猶有過之。
火繩槍最關鍵的地方，就在於槍管的製造，在這一點上，日本的鐵炮和大明的鳥銃還有點不同，大明鳥銃槍管的製作，多採用的是三段接合式，銃管用熟鐵逐節打成，一般兩節或三節，最後焊接成一體。
而日本的鐵炮，採用的是雙層複合式，是在一根較長的鋼芯上直接做出一層薄的銃體，然後再在銃體外包上另一層，使其厚度達到要求，這種方法無法作出很長的鳥銃銃管，但口徑可以做得比上一種大，因而有限距離內威力也大，而且炸膛的危險也大大降低。
所以日本的鐵炮，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過有一個缺點，東西可能會很貴。
島國地小，土地貧瘠，資源缺乏，不過卻有一種東西多，就是金礦銀礦多，特別是銀礦，從十六世紀後期年到江戶德川幕府這漫長的400多年時間裡，島國的石見銀礦是全世界最大的銀礦，島國也是世界屈指可數的產銀國，以至於當時世界上三分之一的白銀產自日本，日本也因此被明朝人稱呼為「銀群島」。
這段時期，正是日本銀礦開發的如火如荼的時候，銀子一多，就不會珍惜，大把的揮霍出去，所以這時的日本，就是人傻，錢多，速來的典型，明末幾個最大的海商或者說海盜頭子，如王直，李旦，鄭芝龍，都是靠著跟日本的走私貿易而發家的。
當然這些大海盜頭子也是抓住了日本戰國亂世的好時機，島國也不是真傻，也不會一直人傻錢多速來下去，袁文弼依稀記得，最近幾年，結束了戰國亂世的德川幕府，就會實行「閉關鎖國」的政策，跟日本做海貿的黃金時代，就快要過去了。
總的來說，日本這階段都是各種物資缺乏，向日本賣東西，那是很賺銀子的，而從日本買東西，比如這鐵炮，價格怕是不菲，只怕比從西洋番人那裡買來的火繩槍價格都要貴不少。
生不逢時啊，早來幾年多好，袁文弼感嘆一下，從堡牆上下來，袁若華和林二郎也跟著下來，三人走出庄堡大門的時候，只見另一大群孩童也正出堡，領頭的正是秦英。
「小石頭，膽小鬼，比二丫的膽子還小，把南洋使者的船當倭寇，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丟死人了！」看到袁文弼，秦英不忘繼續大聲嘲笑，又引來一眾孩童的鬨笑。
在村子里，秦英就是孩子王，而且時不時的喜歡貶低排擠一下袁文弼，自從抓住上次的機會後，他就拎著不放，一直把這件事當作笑料在村子里傳揚。
泥煤，還有完沒完了，一直想保持英明神武形象的袁文弼，恨不得一腳把對方踹飛了，不過，對於這麼一個小屁孩，他還能怎麼樣，總不能跟一個小屁孩當真，把自己拉到跟一個小屁孩一樣智商的高度，被一個小屁孩用豐富的經驗打敗，雖然他現在其實也是一個小屁孩。
他不跟小屁孩理會，旁邊的袁若華卻不答應，大聲道：「秦鐵柱，你是不是又皮癢了，想討打么，在這裡胡說八道，文弼那是小心謹慎，不像你一樣莽撞大意，如果來的不是南洋的使者商船，而是真倭寇海賊來了，你這樣的混愣子，到時只怕第一個就要被抓了去！」
袁文弼一聽，頓時點了一百個贊，知我者，姐也，簡直是說出了我的心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