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雲楓穀之心意明
陸暖伊卻是沒有想到她會把話說得這麽重的。
陸暖伊其實也想不到她在麵對秋蕪的時候可以這樣的平靜,或許是因為她畢竟不是原主,所以心中不會有那麽多的恨。
雖然秋蕪是一個成功的女人,令陸雪華和姓雲的全部都神魂顛倒的。可是她的確是一個失敗的母親。不管她是因為什麽原因,她的確從小到大都沒有親手抱過她,也沒有照顧過她。因為,秋蕪是在生產過後,直接暈厥過去,一日之後再無半點氣息,然後就被陸雪華著人下葬。
姓雲的當初就對秋家女子的這種情況發生了極大的興趣,因為隻要他們想要知道的消息,有的是人會想方設法的送到他們的麵前。
姓雲的除了原先那些條件之外,還有一樣就是,如果可以提供讓全天下的大夫都覺得束手無策的病例,不管是要馬上醫治還是要留出一個名額等到以後醫治,都是可以的。
而當初單於澤和單於睿一是認為山高路遠的,去請他來太不現實,還有就是因為他們在此前已經請了無數的此類名醫,也沒有看見誰是有辦法的。因此,這兩位卻是很一致的都沒有想過請大良的這位大夫來治病的。
又說那姓雲的和他的師父,在醫學一道真的算的上是有幾分太過瘋狂了。
當時他們緊趕慢趕的,可是等到他們趕到盛京的時候,秋蕪都已經下葬了。可是當代的秋家女子中又隻有秋蕪是出現那樣的情況還存活在世上的。所以他們師徒卻是主動找上盛京的一個有名的盜墓賊,讓他啟開棺木,然後負責把墳墓那裏的情況恢複如初。
姓雲的兩師徒本來也隻是想著就算是屍體也要拿來研究一番的。
可是隻有一點是他們沒有想到的,那就是秋蕪口中含著一塊名貴的羊脂玉,品相上層。姓雲的把羊脂玉從秋蕪的口中挖出來的時候,秋蕪卻咳嗽了好幾聲,鼻息之間居然重新有了氣息。
那羊脂白玉,姓雲的曾經聽聞師父說過,據聞是用特別的藥水浸泡過的,已死之人含上可永葆死去之時的容顏,經過千萬年都不會改變。若是未死之人含上這樣一塊玉,可覓得一線生天。
這種被處理過的羊脂白玉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絮情。因為寄托了與那人相關的人的情感,又因為那情感終歸隻能如同空中的飄絮一般再也落不到實處,卻不是續情。
秋蕪也不知為什麽,明明她的眼睛還是看著陸暖伊,可是波光流轉的明媚雙眼卻騰的升起幾許若有若無的煙霧。她的思緒一下子飛到了很遠很遠的過去。
那個時候她第一眼睜開雙眼,就看見姓雲的清澈見底的雙眸,皮膚如同象牙一樣細膩,他的身影顯得那樣的青雋。隻是,唯一的缺憾是有些太過瘦弱了,長的並不魁偉,初見的時候他還是個少年,正是半生不熟的年紀,長的甚至沒有她高。隻那雙眼睛卻因為瘦弱反而越發的凸現出來。
剛開始的時候秋蕪簡直要恨死姓雲的了,不管她如何說,他總是把她全身上下都當做是他研究新病例的材料,這個習慣當真不好。秋蕪欲哭無淚。這個情竇未開的孩子不管是用何種方法都不能讓他心軟半分,秋蕪那個時候沒有少受罪。
不過後來不知發生了何種事情,他卻忽然開了竅,看著她的時候總是帶著幾許羞澀,那雙眼睛波光瀲灩的看著她,勾人的很。他實在是長了一張讓人抗拒不了的臉,當他利用那張臉開始對秋蕪施展各種手段的時候,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顧忌,她也終於還是敗在他的手上。
陸暖伊眼中疑惑不解還有了然一一的從臉上次第閃過,她本來張唇是想說些什麽的,可是嘴唇翕動了數次,陸暖伊終究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秋蕪的眼中明顯的閃著夢幻的光輝,唇角微翹,粉麵含春,也不知道是想起什麽往事了,陸暖伊卻是不好去打擾的。
姓雲的如同翠山一樣的兩道撩動人心的柳眉一挑,秀目之中流轉的是如同春雨一般纏綿不休的不安。他輕聲的喚道:“蕪兒,你在想什麽,竟然想的這麽入神,連和伊兒說著話你都忘記了。”
聽見姓雲的聲音,秋蕪猛然間回過神來,他的聲音穿透了歲月,隻有這個聲音的主人是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邊的。陸暖伊看著姓雲的眼底含笑,她道:“我隻是想起我們相識的經過。”
秋蕪忽然頓住了,她細細一看,發現他的雙手卻是緊緊的攥在一起的,這個時候臉上的表情放鬆了下來,可是那雙手一時之間卻還是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不變。
原來他是這樣的不安。秋蕪眸中閃過數種混合的情緒,可是他卻沒有辦法看清,隻因為秋蕪纖巧的睫毛擋住了那其中流轉不停的光輝。可是盡管是這樣,他的心還是含混著喜悅的,她剛才想著的是他。隻要有這個認知,就可以讓他忘卻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煩憂。
秋蕪細膩柔滑的雙手慢慢的貼上他骨節分明的右手,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他也配合的很。那雙總是和藥材打交道的手卻是被他保養的極好的,甚至要比嶽冉晨那雙練過劍的手要來的細膩的多。姓雲的卻也是極為配合秋蕪的動作的。
掰開他的右手,秋蕪又掰開他的左手這才一邊歎了一口氣一邊看著姓雲的說道:“傻瓜,以後切切不可這樣自苦了。若是我不是存心跟你一輩子的,你真的當你使得那些手段我都不明白嗎?那我豈不是白白的和你呆了十七年了。”
姓雲的縱使再是長著一張謫仙一樣的臉,現在看見秋蕪的時候,他的臉上也透著一股子的傻氣。
不過這傻氣的臉上卻是帶著幸福的喜悅的。
陸暖伊是決計不會為了陸雪華心疼半分的。不管如何說他和這個便宜娘親之間從一開始的關係就是不對等的。不對等的一係列關係引發開來使得他們之間再無可能。若是有一天他們再見才是陸暖伊斷斷不希望看見的。若是陸雪華對她已然沒有什麽心思了還好,可是看陸雪華對她不管是漠視打罵還是寵愛都是和秋蕪分不開的。
隻有極愛才會極恨,隻有極愛才會愛屋及烏。
所以,陸暖伊是這個世界上最希望他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麵的人。若是陸雪華真的見了她,到時候一意孤行,對她挺好的大夫人和三夫人恐怕都會淪為他任性妄為的悲劇。
現在姓雲的和秋蕪這樣幸福的相處下去,真的很好……很好……
姓雲的臉上綻開一個奪目的笑容,如同灼人的陽光瞬間劃破烏雲一般讓看見的人為此不能再移動雙目。陸暖伊發現她還是可以用欣賞的眼光看著此刻的姓雲的。
嶽冉晨卻是悄然拉住陸暖伊的手,兩雙不一樣的手交疊在一起,在這流水潺潺,幽靜雅致的美麗山穀中,為這妍麗的秀美景色又添上了一筆濃墨重彩的景致。
嶽冉晨磁性的嗓音在陸暖伊的耳旁響起,惡意的在裏麵吹了一口氣,使得整個氛圍被他渲染的增添了幾分曖昧迤邐,他說:“伊人,他有我好看嗎?”
陸暖伊的麵頰頓時如同春日裏最早開放的那幾支桃花,把這方空間都點綴上了幾分春色。她用手擋開嶽冉晨的臉道:“冉晨,我這個隻是欣賞,長相都帶著仙氣的俊美男子誰不愛看?就這樣你也吃醋,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嶽冉晨心中還在往外冒著酸泡泡。他看著陸暖伊道:“我不管,我就是心裏難受,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越是愛你一分,我就越是沒有辦法容忍你把視線停留在除了我的男人身上。伊人,你看我就好了,你看你相公不但琴棋書畫騎馬射箭什麽都會,還長的這樣好看,你就看我就夠了。”
陸暖伊被嶽冉晨逗的一下子就笑出來了,這個男人還真是的,到了現在又把從前的畫翻出來和她說一遍。隻是,陸暖伊現在的心境卻是和那個時候遠遠不一樣了。
這個男人這次口氣之中卻是帶著綿軟的撒嬌還有無賴。
嶽冉晨在陸暖伊的麵前總是最放鬆的,那墨水染就的眸,閃過一道極亮的光輝,就和即將夏至的時候,晚上最亮的那顆星星一樣的耀眼。
陸暖伊是知道的,這個男人有些小心眼,在她這件事情上。每次如果要是有丫鬟偶爾竊竊私語的談論朝國的那兩位。這個男人的眸光就會迅速的冷下去,那半闔的雙眸有一道驚雷閃過。看的那些丫鬟簌簌發抖,都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了他。
陸暖伊本來也是以為他已經不在意那兩個人了。不過數次之後她明白了,這個男人隻是在她的麵前盡量的不表現出那樣的情緒罷了。
可是現在,這個男人卻是大大咧咧的表明他的情緒,陸暖伊第一次真切的意識到這個男人的獨占欲有多重。隻要是屬於他的不管是人還是東西。他都不容許別人染指。
陸暖伊記得曾經私下裏麵聽見那些丫鬟議論過的一些事情。這個家夥以前取了戶部尚書的幼女做側妃的,隻是那個女子和男人苟合被人捉奸在床,嶽冉晨也不管調查的結果怎麽樣當場就把那個男人給宰了,然後尚書之女卻是被他直接休掉了,據說第二天就直接上吊自殺。
現在雖然說是準備離開了,可是忽然想起這件事情,陸暖伊卻總覺得心中怪怪的。真不知道在離開之前嶽冉晨會不會去找那兩個男人的麻煩。
發現陸暖伊看著他的神情有些不對勁,嶽冉晨眉尖輕挑,眸中射出一束動人心魄的光華,似乎是在問陸暖伊在想什麽,為什麽不回應他?
陸暖伊自然是看出他在想什麽的。隻是……她的語氣有些遲滯,她道:“你會不會對他們下手?就如同那個尚書之女那樣的。”
嶽冉晨先是疑惑,不知道陸暖伊是在說些什麽,可是接著他就明白了,眼中騰騰的升起一股怒氣。卻把他額眼眸渲染的透著一股子驚豔。
嶽冉晨的口氣有些冷,他道:“你和那個女子自然是不一般的。那兩個人也不一樣的。我自會用我的辦法去處理這件事情,隻是你還關心他們嗎?我很痛,這裏真的真的很痛。”
嶽冉晨把陸暖伊的手壓在他的心口,讓她感受那近乎失序的心跳,一下一下的通過手心讓她感受到他的心情有多混亂。陸暖伊的臉色有些蒼白,如果到了今日她還不明白的話,那她就是一個榆木疙瘩了。
原來她還是在意那個男人的,那個殘忍的清秀絕倫的有時候眼睛憂鬱的如同黑層層的天幕,孤清高遠,有時候陰霾的讓人窒息,偶爾笑的時候卻如同穿透了薄冰的阻隔變成一灘春水的潺潺小溪一般透著愉悅的惑人的驚人威力。
陸暖伊在懵懵懂懂之間,就因為這樣一個她認為絕對會憎恨到死的男人動了感情。
僅僅隻是因為……那個男人在她的麵前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收起了身上尖銳的棱角,僅僅隻是因為那個男人在生死之間徘徊不休的時候卻漸漸的對她變得越發的溫柔。現在,陸暖伊才知道那溫柔是毒,已經在她的心中深入骨髓。
隻是,因為她陸暖伊太絕對了,因為她沒有在正確的時間發現這份心意,所以現在陸暖伊也隻是悵然的歎息幾聲道:“對不起,冉晨。”
陸暖伊很是敏銳的發現嶽冉晨和她交握在一起的雙手變得僵硬的駭人,僅僅隻是陸暖伊短短的一句話,還有細微的眼神變化。嶽冉晨就知道她肯定是發現了。那份隱秘的,嶽冉晨刻意隱瞞不去點醒她的心意。
和陸暖伊在一起,對於嶽冉晨來說一直都是一場華麗的賭博,他在賭,陸暖伊沒有發現自己的心意之前他可以用盡各種方法使盡各種手段,讓陸暖伊的心中從此隻有他一個人,一直到她的心中關於他的記憶比單於澤還多的時候,那麽就算有一天眼前的這個女人發現她曾經還愛過別人,那也隻能是曾經。
可是……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為什麽偏偏在他以為一切都已經可以用最幸福的結果收尾的時候?
難道……他終於還是失敗了嗎?
現在陸暖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要是真的要離開他的身邊,他舍得阻攔嗎?舍得看見她的臉上失去甜美的笑容嗎?答案是舍不得。他也可以選擇親手殺了她。可是,僅僅隻是想一想他就會覺得整個腦子要炸裂一樣的疼。他的眼神之中甚至露出卑微的乞求,他在乞求著陸暖伊不要走,在乞求著陸暖伊留在他的身邊,隻要她肯,隻要她肯,就算是折了十年的壽命他都願意的。
姓雲的還有秋蕪的目光也被吸引到陸暖伊還有嶽冉晨的身上。可是一些關鍵的話他們還是聽見了的,這些大約和朝國的那些人有關係的。
秋蕪有些擔憂的看著陸暖伊,那眼神之中卻是透著慈愛的。不管她當初如何選擇,可是現在很多事情都看開了,正是因為十七年這段長長的時間她們都沒有再相見,被積壓了這麽多年的感情才會尤其深厚,秋蕪簡直恨不能就用一天的時間就把這些年欠了自己女兒的全部都補償回來。
她看的都有些著急了,雖然了解的不多,可是也知道朝國的那些是欺負過她的,眼前這個人這樣在乎她,還不選他還在等什麽?
姓雲的一見秋蕪著急了,他也安心不了,一時之間乞求的擔憂的焦急的三雙眼睛全部都齊刷刷的看著陸暖伊。
陸暖伊鬆開握著嶽冉晨的手,嶽冉晨的眼神越發的黯然了,她的手出乎意料的從懷裏拿出一把匕首,在兩人青黑如瀑的長發中割下了發尾的那一縷當著秋蕪還有姓雲的麵,陸暖伊把那兩撮頭發編成了一個漂亮的發結。
陸暖伊巧笑倩兮的看著嶽冉晨道:“冉晨,我剛才是說對不起是因為我太遲鈍讓你黯然神傷了這麽久都不知道。你既然這麽了解我,就知道我不會走回頭路的。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我才不會放棄你。就像你說的你又會琴棋書畫又會騎馬射箭,這麽好的男人我上哪裏才能再找出一個來?”
嶽冉晨什麽也不說隻是用最快的速度把陸暖伊攬在懷裏,他一個勁的嘟囔道:“剛才真是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你是真的要離開我,我頓時就覺得什麽都是灰暗的了,什麽意思都沒有。可是老天保佑,萬幸。以後,你一定不能那樣嚇我了,聽見了沒有?”
嶽冉晨受的刺激太大,一時之間竟然大吼出聲,他急需要宣泄那種失望到最低點又喜悅到最高點的強烈的心緒變化。
秋蕪看他聲音那麽大,皺眉,她的女兒也敢吼,看來以後要給他找些麻煩的。一時之間秋蕪又想起自己的男人說過的,他們是要離開了。可是驟然想起她現在才剛剛重拾和陸暖伊之間的親情,又有些不舍,最後幹脆想著既然這樣就一起離開大良好了。
雖然雲楓穀的一草一木都讓她很留戀,可是隻要有他還有伊兒在身邊,呆在世界的哪一處她的心中都是喜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