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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112章

  第112章


  顧青竹的話聽在顧知遠耳中, 一字一句都那麼戳他心窩子,讓他有種當面被揭穿, 無地自容的感覺。


  「這些話,我只會與你說這一回, 因為若是沒人與你說, 你又怎麼能想起我娘的好處?又怎能明白自己有多不堪呢。我娘對你這個丈夫, 做的仁至義盡, 沒有比她更好。你自己有幾斤幾兩, 自己難道不知道嗎?功名考不取,仕途默默然,就連你現在這翰林院編修的閑職都是我娘暗地裡花錢給你弄來的, 這些你不會不記得, 可你卻選擇性忘記。把我娘對你的栽培與愛護, 全都轉嫁到自己身上, 你成天在府中悲春傷秋,也沒見你干點實事, 你覺得自己懷才不遇, 卻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有沒有才, 不是會寫兩句酸詩,會讀幾篇文章就是文人了, 文人注重的是修養,是學識, 是氣度, 你覺得這三點, 自己具備嗎?秦氏是教書女出身,若她真有廉恥,又怎會無媒苟合與你暗度陳倉,與你有了孩子之後,假意離開,便是要誘你上她的鉤,你在我娘孕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說明你與秦氏是一路貨色,沒有廉恥的讀書人,比大字不識的普通人還要不如。」


  顧知遠被顧青竹越說臉紅的越厲害,怒吼一聲:「別再說了。」


  顧青竹卻恍若未聞,她和顧知遠的談話,這輩子興許只有這一回了,顧知遠的卑劣,若她不當面點醒,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把問題想到自己身上來,他會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他所有的遭遇全都是因為別人不好,跟他自己沒關係。


  可誰又能說,秦氏的悲劇,與顧知遠毫無干係呢?他們倆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秦氏不是好東西,他顧知遠也不是。


  「這些話說的父親心裡難受是嗎?忠言逆耳,真話都是難以入耳的。父親覺得我娘咄咄逼人,那是因為她還是太善良,沒有一針見血把父親的不堪全都說出來,若是她能坦陳一些,興許就不會這麼年輕鬱鬱而終了。我娘死的時候,父親心裡是什麼感覺?解脫嗎?就像這回,你在賀家面前,全然沒有對秦氏有所維護一樣,怕她連累你和顧家,絲毫不念舊情,把人休了趕出府去。這並不能彰顯你的果斷和能力,反而讓我越發瞧不起你。」


  「別說了!你別說了!你個逆女,你是想把我逼死不成?」


  顧知遠情緒失控大聲吼叫,將他病床上的枕頭被子盡數扔到地上,還試圖爬起來掐顧青竹的脖子。


  顧青竹從容立起,看著惱羞成怒的顧知遠,唇邊冷笑卻絲毫未減:「逼死你?可能嗎?父親你會因為我的這幾句大實話去死嗎?你這麼愛自己,捨得嗎?」


  「滾——你給我滾——」


  顧知遠的怒吼聲傳出房間,外面伺候的人都紛紛探頭,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二小姐不是在給伯爺治病嗎?怎麼伯爺會生這麼大的氣呢。


  顧青竹走到門邊,對顧知遠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逆光中,她的臉色有些晦暗,聲音卻是清亮震懾:

  「女兒祝父親身體康健,早日恢復。明天開始,我便不來了。父親看不慣我也沒事兒,過幾天我就出嫁了,再沒有與你說這些讓你不快的話。父親保重。」


  顧知遠看著門邊的顧青竹,內心五味陳雜,既憤怒又羞愧。看著她果斷離去的背影,顧知遠一把將床邊的矮櫃亦掃至地上,外面仆婢嚇得進來看他,也被他怒極喝走。


  ******

  離顧青竹和祁暄成婚的日子只剩下十多天了,顧家嫁女當天,顧知遠休妻的事情也被傳到了武安侯府與宮中,祁正陽聽到這些傳聞,越發覺得顧家上不得檯面,派出探子將事情原委查問一番后,探子的話讓祁正陽更加震驚。


  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顧家和賀家的婚事,居然還隱藏著這麼深的水在裡面。將祁暄喊至面前問詢:


  「顧家的事兒你知道不知道?這樣人家的女兒你也敢娶?」


  祁暄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喝茶:「有何不敢?我娶的是青竹,又不是其他顧家人。」


  「這麼說,這些事情你是知道的咯?顧青竹與賀平舟從前有婚約,她用這婚約做誘餌,將她的繼母除掉了,這份詭異的心機你不覺得可怕嗎?」


  祁正陽總覺得兒子是中邪了,一定是中了那顧青竹的邪,要不然怎麼會突然性情大變,喜歡上這種心機深沉的姑娘呢。


  祁暄沒有隱藏,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確像是中邪:


  「可怕?父親不覺得青竹很厲害嗎?小小年紀,便沒有人能欺負她了。很好啊。」


  祁正陽深吸一口氣,竭力控制自己的脾氣:「暄兒,這件事難道就沒有其他迴旋的餘地嗎?這樣的姑娘不能娶!娶親婚配是一輩子的大事。」


  「我知道是大事。正經的很,父親也別把我當做不懂事的。」祁暄又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天道好輪迴』,上一世,她和青竹的婚事是祖母定下的,父親雖然也不同意,卻沒有忤逆祖母,青竹進門之後,確實表現的很好,讓父親漸漸對她改觀,反倒是祁暄自己,對青竹諸多不滿,諸多挑剔,那時候,父親總是勸他,說青竹是個好姑娘,讓他不要辜負。可是現在,輪到父親勸說他離開青竹。


  不過對此,祁暄一點都不擔心,因為青竹是個很好的姑娘,現在父親因為顧家和祁暄本身的行為,對青竹有些誤會,只要等成親之後,父親與青竹相處下來,一定會對青竹有所改觀,那時他便會明白,自己為什麼一定要堅持娶青竹的理由。


  「你懂事?」祁正陽冷哼:「你懂什麼事?這是懂事的人該辦的事兒嗎?你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娶妻何其重要,一個好妻子,會是賢內助,能與你共擔風雨,可你非要一個空有其表的花瓶,還出身在那樣混亂的人家,那樣的人家能長出什麼好姑娘?」


  祁暄坐直了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正色與祁正陽討論:


  「青竹是不是好姑娘,等我娶她回來之後,父親自會知曉,在沒有弄清之前,希望父親不要過多揣測她的為人,她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你們可以說顧家亂,可顧家的亂並不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小小年紀變沒了母親,父親將妾侍扶正欺壓她,若她逆來順受的話,早被她繼母啃得連骨頭都不剩,凡事都要從兩面去看,她不過是不幸運,生在顧家罷了,這並不是她的錯。」


  祁正陽看著祁暄,心中感慨,兒子素來眼高於頂,認定的東西和人,很難輕易改變,他既然認定那顧家姑娘,為她做了那麼多,看來那姑娘確實有些過人之處,皇上不想再給祁家過多的榮耀,兒子成親若娶一個高門大戶之女,說不定會讓皇上忌憚,這樣娶個身份不高的女子為妻,在這個時段來看,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就是心裡免不了擔心,畢竟那顧家姑娘的名聲委實不是太好。跟太多人有所牽絆,給人感覺就不那麼單純。


  「行了,我不與你說了。府里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還有十多天,不管她是好是壞,但你成親之後,就必須拿出個樣子來,我給了你最大的自由娶你想娶的人,那你也得給我拿出最大的誠意,好好辦差,下個月我要去漠北,府里的事兒你必須承擔下來,你母親不是個有主見的人,在我不在府里這段時間,若有任何差錯,我唯你是問。」


  祁暄看著他,漠北戰事他最熟悉,畢竟是戰鬥了五年的地方,對祁正陽問:「是梁國犯境嗎?戰事規模可大?」


  祁正陽搖頭:「一些流寇,不過兵部的張將軍覺得他們來者不善,梁國一直有開戰之意,這回雖是小股流寇,但若不能一舉鎮壓,今後邊境將再難太平,所以皇上才有意讓我出征。」


  「梁國確實心腹大患,老梁王還好,中規中矩,仍然堅守與蕭國的十年停戰之約,只要他還在世,邊關就不會有大事,但他的三個兒子,全都是好勇鬥狠之人,尤其是大皇子桑結。手段殘忍,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桑結的大舅哥則是梁國大將羅震,羅震為人陰險,最善以流民掩蓋身份,讓人防不勝防。」不過桑結和羅震最終並未成什麼氣候,被人暗殺收場,梁國最難對付的是三皇子桑科,但依照現在的年份來說,桑科還不足為懼。


  祁暄的話讓祁正陽有些刮目相看:「梁國的事兒,你知道的倒挺多,連他們大皇子和他大舅哥叫什麼都知道?還對他們很熟悉。」


  「我經常去兵部找刑將軍下棋的,所以我才說爹你別把我當不懂事的孩子,以為我成天只知道風花雪月,兒女私情嗎?」祁暄這話說的有些汗顏,若非他與梁國交手五年,又豈會對梁國內政這般熟悉呢。由此可見,他上一世在未曾去漠北之前,過得有多沒用,別人不整他整誰?


  「瞧把你嘚瑟的。」祁正陽白了他一眼,但心中確實安定了不少,先前兒子那番話,至少證明了他心裡還是有正事的,武安侯府如今萬眾矚目,不論做什麼都有太多眼睛盯著,看著,祁暄他身為世子,他的行為便決定了武安侯府今後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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