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看穿秘密的絕望
爺爺離開的前一天，那個男人回來了，爺爺已經沒有意識，各種管子插著，根本不知道他日思夜想兒子終於回來看他了，他在爺爺的病床前跪了很久，表情凝重，但是卻沒有掉一滴眼淚，我從他的一舉一動中沒有看出任何的懺悔和遺憾。
我和媽媽站在一邊，我不動聲色的看著這個男人，說實話我有些期待他看到我那一刻的反應，是驚喜還是意外？可是希望越大，才會體會失望的時候那種無法言說的痛楚。
奶奶一邊哭著罵他，一邊卻有把他摟在懷裏：“你一走就是這麽多年，家裏的父母老婆孩子你說不要就不要嗎？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我早知道你這樣，當初生下你，我就應該掐死你，我真是白白生養了你一回！”
他抓住奶奶的手說了幾聲對不起，但是仿佛始終沒有看見站在一旁的我們母子二人！
“你對不起的不光是我，你不覺得他們母子二人才是你最對不起的嗎？去，過去求她們原諒，他們原諒你了，我就原諒你！”
他扭頭朝我和媽媽站的位置打量了一番，然後看著奶奶說：“媽，我們已經離婚了！這是我們達成的協議，所以我覺得沒有必要說抱歉。”
話音剛落，奶奶就呼了他一巴掌：：“說的是混賬話，你這個逆子，你爸爸還在病床上躺著。”奶奶越說越氣，四下裏尋找趁手的東西，突然看見爺爺病床邊的一支拐杖，也不知道這麽大歲數的人哪來的那麽大力氣，奶奶抄起拐杖就衝那個男人背上砸去，他悶哼一聲，但是卻沒說一個字，更沒服軟。
在奶奶的拐杖再次落下來的時候，媽媽撲過去，把他護在懷裏，哽咽著說：“媽，你別打他了，他說的沒錯，我們早就離婚了。”
“離婚歸離婚，可是這麽多年，你為他盡忠盡孝，為你撫養兒子，為你守活寡，難道他連一句抱歉，一句謝謝都不應該對你說嗎？瑤，你不能這麽護著他啊，他雖然是我兒子，可是他連你為我做的百分之一，不，千分之一都沒有。你起開，讓我打死這個逆子。”奶奶氣的站都站不穩。
媽媽站起來，拿過奶奶手中的拐杖立在床邊，把奶奶扶到一邊。
“媽，您消消氣，我有幾句話要問他。”
他們說話這期間，那個男人始終都沒看我一眼，在聽到我媽說這話的時候，他起身拉著我媽出去了。
兩個人在樓道裏不知道說了什麽，我覺得我這樣呆呆的站在這裏不行，我要出去問問他，問問他為什麽就把我和我媽那樣給扔了，杳無音訊。
可是我剛一出門口，就聽見他跟我媽媽說：“以後沒事別找我，我現在有自己的家，你別總是糾纏我行嗎？”
媽媽說：“看要不理我，也可以不要你自己的爸媽，但是思洋是你兒子，你十幾年沒有見他，如果不是趕上爸爸病重，你還不肯回來，可是你看看，你剛剛在病房裏從頭到尾你連看他都沒看一眼，你還以為他三歲孩子，什麽都不懂，他都十六了，你這樣他會很傷心的。”
“男子漢大丈夫，哪那麽容易受傷，再說了，我每年都會打錢給他，這麽多年他衣食無憂，難道不是因為我嗎？還有什麽怨言，這孩子當初怎麽來的，你也知道，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我整個人愣在那裏，原來這就是他不要我們母子的原因。
“於乾，我真沒有想到，你竟這麽絕情。當年的事情縱然是我的錯，可是孩子是無辜的。你難道你覺得你這樣說，對思洋太殘忍了嗎？”媽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但是依舊沒能挽回他的心。
他離開，沒有在進病房看看爺爺，也沒有跟奶奶打聲招呼！我覺得這個四十歲的男人，人生已經過去了一半，但是卻沒有學會教養二字。
我追出去，但是已然不見了他的蹤影。
我回病房的時候，媽媽和奶奶兩個人正在抱頭痛哭。
“他還是記恨我！可是恨也恨了這麽多年，難道還不夠嗎？”媽媽伏在奶奶的肩膀上，“可是當年我為什麽要那樣對他？還不是因為我喜歡他，喜歡有錯嗎？孩子都這麽大了，他還是不肯原諒我！”
“他恨的不光是你，還有我，還有你爸，恨我們拆散了他和那個女人，所以即便思洋都已經兩三歲了，他還是要想方設法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奶奶說！
爺爺在那天夜裏就已經不行了，他在彌留之際一直喊著那個男人的名字，其他的什麽都沒有留下。
那天奶奶家人來人往，好多我都不認識，爺爺生前是水利局辦公室主任，維下不少人，所以來送的他的人也特別多。門前的車子已經堵的水泄不通，各個莊重嚴肅，那個男人迎來送往的，我跪在爺爺的木棺前，但是滿腦子想的都是他們昨晚上的談話，一時生氣，起身就離開了。
我想有時候生活有太多讓你意想不到的事情，上天安排好了一切，就是讓你知道，當前的生活不是最壞的，還有比這更壞的。
在一條狹小的巷子裏，我好像晃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沒錯，是宋校長，思凝的爸爸。他對麵站著一個女人，穿著得體，高貴，典雅，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從旁邊繞過去，在一個離他們很近的角落裏蹲下來。
宋校長說：“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你了，這次回來打算呆多久？”
那女的想都沒想就說：“事情辦完就走，估計也就三五天？”
“看過你爸媽了？”宋校長問。
“嗯，不過沒回家去，就遠遠的看了一眼，我知道他們不會原諒我的，所以也沒必要回去找罵，好在還有我妹妹！”她甩了甩頭發，“要不是你今天出現在這，我也不會見你的！”
“這些年，你過的好嗎？”
“很好，於乾他對我特別好……”
我腦袋嗡的一聲，感覺天都塌下來了，原來她就是那個女人，原來她就是搶走我爸，讓我媽痛苦十幾年的女人，可是從剛剛她們談話的內容，不難猜出宋校長和她的關係，我覺得我的世界瞬時黑暗了很多。
可是思凝說她媽媽早就死了啊，沒容的我多想，宋校長問：“所以你也不打算見思凝了嗎？十幾年了，你身上掉下的肉，你就真的舍得？付寧，我不得不說，你心真狠，跟於乾一樣，他能扔下他兒子十幾年，所以你也能十幾年都不見思凝一麵，你們商量好的嗎？”
宋校長竟然知道那個男人拋棄過自己的孩子？那他知不知道那個孩子是我？他們之間到底什麽關係？我一時有點糊塗。
“就跟她說我死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了，我對不起她，是我不配做她的媽媽。”她歲這樣說著，但是明顯情緒已經不對，帶著哭腔，果然媽媽還是要比爸爸柔情一點。
“你以為不想，我已經用死了這個接口騙了她十幾年，是她自己發現的真相，並且認為是我的問題，你讓我怎麽跟她解釋？難道這個解釋不是應該你來嗎？你至少要讓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什麽吧？”宋校長說到這裏開始垂頭喪氣，“別說她，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當初你為什麽走的那麽決絕。”
“過去的就別提了，你也不是靠回憶度日的人，該找就找一個吧，年齡越大就越不好找，何況你還帶著那麽大一個姑娘。你也該為自己以後的生活操心操心，以前是我不對，但是都過去了，你也別念念不忘的了，終歸是我對不起你。但是.……”
“別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行了，忙你的去吧。我有事，還要趕回清灣，孩子一個人在家呢，放心，我不會跟她說我見過你。”
他們兩個人都離開了，隻有我還縮在牆角，我不知道我接下去該怎麽辦？更不知道，我回學校以後，該怎麽麵對宋思凝，我人在胡同裏，心好像也走進了死胡同，總是轉不出來，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回去的，跌跌撞撞，磕磕絆絆，走進院子裏那一刻，看見那個男人的那一刻，我所有的情緒都爆發出來，我快步上前，趁她不備，當胸就給了他一拳。
“你這個不知廉恥的男人，你不認我這個兒子正好，我還以有你這樣的爹感到羞恥呢！我告訴你，爺爺的事情辦完以後，你就滾，帶著那個女人，有多遠滾多遠，再也別出現在我和我媽麵前，從此以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說完這些話，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疼，皮開肉綻的感覺，我媽下手還真是狠，為了這個薄情寡義，狼心狗肺的男人竟然第一次伸手打我，還這麽狠！
“媽，你醒醒吧，無論怎麽樣做，不會換回他的心，這次他回來就帶著那個女人呢？你為他做那麽多，到頭來，你不過是那個糾纏他的人，他從來就沒有把你放心上。”
我嘶吼著，然後瘋了一樣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