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請吃飯
我早早的守在電腦旁，等待我有生以來最重要考試的結果。雖然之前已經核對過答案，可是此時卻越發的忐忑，這些煎熬的日子，高三一年的艱辛付出，我甚至特別想寫一本高考回憶錄來作為對這一年的紀念。今天是檢驗成果的時刻，是一個嚴肅莊重的時刻，成敗在此一舉。
我在心裏倒數十個數，想春節晚會最後的倒計時一樣，然後零點一過，我就迫不及待輸入我的準考證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我的雙手都是顫抖的。
可是由於查詢成績的考生太多，網絡一時陷入癱瘓狀態。我一直刷新，卻怎麽也刷不出來，我懊惱的想要爆粗口。也許因為家裏電腦買的時間久了，有些老舊，早知如此，我就應該去網吧！沒辦法，隻能這樣幹坐著等待網絡恢複正常。可是半小時過去了，網絡依然倔強的跟我作對。
電話響起，是於思洋打來的，我拿起來接聽。
“思凝，思凝！”他激動的喊我的名字，“真為你高興，你是咱們德育中學今年的高考榜眼！”
榜眼？我一時還沒有整明白這榜眼是第二名還是第三名的時候，於思洋又接著說：“明遠是狀元！他考了……”
“等等，等等！”我打斷於思洋：“你知道我考了多少分？”
“當然，我查了你的分數，我記得你的準考證號！”他激動的無以言表，我想不明白他比我還要興奮的原因是什麽！
“那我比上官少多少分！”我問！
“少……零點五！不過你也別懊惱，你已經很棒了。”
隔著電話，於思洋是怎麽覺察到我恨懊惱的，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不過開心之餘，我一拍大腿，我當初就應該聽宋校長的，好好檢查，仔細核對。唉，就因為零點五分一頓飯沒了。
我的激動無法言說，我想第一時間把這個消息告訴宋校長，他一定比我還要興奮，但是看看時間，算了，還是明天再說吧！
我高興的忘乎所以，竟然忘記問於思洋考的怎麽樣。就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一早，我硬是憋著沒說，宋校長平日裏總是問我估分能估到多少？我回答也總是模棱兩可。可是今天具體成績已經公布了，他卻忘記問了。
吃早飯的時候，爸爸說：“明天成績就能查詢了，今天晚上，我陪你一起等！”
我噗嗤一聲，剛剛吃下的蛋黃差一點噴出來，原來爸爸是記錯時間了。
我淡定的說：“不是明天，是今天！成績已經查到了！”
“今天？”爸爸站起來跑到台曆前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後一拍自己的腦門：“哎呦，瞧我這記性！”
哎，你此刻不是更應該關心我的成績嗎？
宋校長重新坐到餐桌前，和風細雨的說：“怎麽樣？不錯吧！”
我比了一個剪刀手！
“好，果然沒讓爸爸失望！來，以粥帶酒幹杯！”
“呃……這.……好！”
早飯結束，爸爸遲遲不去上班，我以為他是身體抱恙。所以我走到他身邊去送溫暖，獻愛心，“爸，馬上九點了。你怎麽還不去上班？哪裏不舒服嗎？”
“今天不去了，爸爸想在家跟你探討一下關於你報考學校的事情，最近我和一些家長參加了很多招生谘詢會，幫你大致了解了大學的情況，我們學校也有自己的貼吧，往屆的考生們都會在這裏分享自己的填報誌願的經驗，你這兩天多看看！一定要搞清楚你想報考專業的學習內容，以後的工作領域，職業發展方向等等。千萬不可盲目跟風！”爸爸嘴上不停的嘮叨著，手上也沒閑著，不知道在給誰發信息，短信編輯速度突飛猛進。
“爸，不用這麽麻煩。我早就決定了去哪裏念書，也決定了學什麽專業。您就安心的去上班，不用管我！”
我坐到爸爸身邊，他趕緊把手機扣在桌子上。
“爸爸知道，可是報考誌願這麽大的事情，如果爸爸不能幫你出謀劃策，總覺得對不起你！你還小，很多事情不能自己做主。不然以後你會埋怨我的！”爸爸說。
“爸，我不小了！ 我十八了。有些事情就讓我自己做主吧！何況離報考還有段日子的！”
爸爸有些失望，有些難過，但他還是點點頭說：“那好吧！”
因為心情大好，所以什麽事情都能想的透亮。昨天跟於思洋從三岔路回來，他問過我關於報考大學的事情，我雖沒有明說，但是我相信我的暗示他會懂。雖然他說報考的時候他隻要按照我的誌願複製一份，但是坦白講，我並不覺得跟於思洋在一個城市，或者一個學校，甚至是一個班級裏繼續求學是一件值得拍手稱快的好事！
我整整一天都泡在網上，對於我要報考的城市，學校，專業做了詳細的查閱。
看看時間，宋校長快要放學回家了。我覺得以我今天的心情指數來說，我做飯味道一定是很棒的！
隻是當一切準備就緒，飯菜就要下鍋的時候，我接到了上官明遠打來的電話。
“在幹嘛！”他聲音冷冷的，
“準備做晚飯！”我也並不熱情。
“這麽快就開始準備了？”他的話莫名奇妙，晚飯的時間到了，自然要準備，哪有早晚。
“你什麽意思！”我問。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次高考你輸了，還記得我們曾經的約定吧，你若是輸了，邀請我吃飯的。原來你是邀請我去你家，親手做給我吃啊！哎呀，麵子好大呀我！”他又變的畫風不整，吊兒郎當的！
“一頓飯而已，我又不會賴賬，何必這麽迫不及待的！現在我要給宋校長做飯了，沒時間陪你在這閑聊。”我隔著電話聽筒給了他一記白眼。
“嘖嘖嘖，輸了還這麽有底氣，你不會賴賬？我沒聽錯吧！上一次是誰放了我的鴿子？再說了，我是勝利者，規則就該由我來定，這頓飯，我就要今天晚上吃！趕緊的，去定位置，一會把時間地點告訴我！我可不相信你的人品！”他還真是，不就零點五嘛！瞧給他美的，好像沒吃過飯一樣。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不去，我就要在家給我爸爸做飯，你要是想吃，來好了！”我啪的掛掉電話。“哼，就不信，你真敢來！”
一股子無名之火鬱結在心中。這上官明遠，忘記我上次怎麽傷害他的嗎？記吃不記打，還主動要求請他吃飯，我輸了是輸了，可我就不請他吃飯，看他能怎麽樣。
一個小時後，爸爸回來。我的晚飯也香噴噴的出爐了。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爸爸拿我打趣：“這飯菜做的都跟以往不一樣！瞧這賣相，一看就食欲爆滿！”
“那您就趕快洗手吃飯！”
爸爸從洗漱間出來，剛剛坐定，門鈴響了。
“誰的運氣這麽好！今天能夠嚐到我們思凝的拿手菜！”爸爸站起來去開門。
“爸，我去。您吃您的！”
對於來人是誰，我早已心知肚明。上官明遠你還真有膽啊。看我怎麽給你個下馬威，推開門，剛要破口大罵，看到麵前的人我一下子慫包了。
“上……上官……上官老師！您怎麽來了。”我結結巴巴，磕磕絆絆，吞吞吐吐。
“當然是我讓我爸跟我一起來的啊！你做為他的學生，邀請他來你家吃飯，你的好意我必須傳達到位！”上官明遠像變戲法一樣，不知道何時從上官老師的身後鑽出來。
“嗬嗬，嗬嗬。是啊，老師。我爸爸剛剛回來，正等著您呢！趕快進去吧！”
上官老師走在前麵，上官明遠跟在上官老師後麵，我關好門。緊隨其後，看著他那得意的樣子，我突然想惡作劇一下。於是我悄悄的抬起腳，一腳踢在上官明遠的屁股上。他吃痛的轉過頭，瞪著我。
“怎麽了？”上官老師回頭看了一眼，並無發覺異常。
“沒事。上官明遠自己把自己絆了一下。爸，是上官老師。”我趕緊衝著餐廳的方向大喊。
上官明遠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心裏竊喜。
爸爸熱情的招呼著上官老師，又是拿飲料，又是拿酒杯，還不忘指責我沒有把事情告訴他。
“思凝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上官老師那是你的班主任，你請他來家裏吃飯，那是好事，怎麽能瞞著爸爸呢。不知道的還以為爸爸招待不周呢！你是要給爸爸驚喜嗎？快去，添兩雙筷子！來，上官老師，明遠，坐，快坐！”
“不用！”上官明遠說。
太好了，我差點叫出聲來。就知道你沒有膽跑來校長家蹭飯。不吃飯就好，我還擔心我做的飯不夠呢！”
“我是說不用添筷子，這不桌子上有嘛！”上官明遠補充道！
我挨著宋校長坐下，上官老師和上官明遠坐在一起。我們四目相對，我給了他一個肅殺犀利的眼神，讓他自己去體會。他嘻嘻一笑，便對宋校長說：“思凝就是要給您個驚喜，就連邀請電話，他都是打給我的，再讓我轉達給我爸爸，您知道的，思凝向來臉皮薄。”
思凝？誰允許你這麽叫我的名字的！真拿自己不當外人。
“是啊是啊。思凝就是這個樣子！”爸爸也附和道。
上官老師想必早就看破了一切，或者他就是來陪他兒子演戲的。因為從進屋他一句話都不說，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樣子，真的是薑是老的辣啊。
“來，讓我們共同舉杯，為我們德育中學今年的高考狀元和榜眼慶祝，願他們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上官老師端起酒杯。
爸爸也臨場發揮：“祝他們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怎麽？今天是詩詞大會嗎？
“思凝，不該說點什麽嗎？上官老師為了你可是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才把你培養成高考榜眼啊！”爸爸看著我。
這有些讓我猝不及防，因為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啊！我愣愣 ，看著再坐的三個人，爸爸滿眼的期待，似乎做一個懂事有禮的女兒一直是爸爸的心願。
上官明遠一臉壞笑。
“算了，別難為孩子，作為老師鞠躬盡瘁那是我的責任，別說宋思凝，換做任何一個人我都是一樣的。”上官老師恐怕也是看出了我的難為之情，趕緊幫我圓場。
要說上官老師，還真的是我的貴人。光是他高三一年對我的幫助，我就應該感恩戴德。我最應該謝謝的人就是他和他的兒子，不就是說兩句客氣話嘛。沒什麽的。
我拿起麵前的果汁，站起來，先是深深的鞠躬，然後帶著誠意說：“上官老師，感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和幫助。如果沒有你，我恐怕很難走到今天，別的老師都在懷疑我的時候，是您站出來鼓勵我，也是您跟同學們辟謠了那些無中生有的事情。謝謝你！”
“別那麽客氣。你也說了，既是無中生有，又何來辟謠之說，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更何況……”上官老師頓了頓：“那些謠言的當事人之一不是我的兒子，就是我的外甥！”
“來來來，過去的事情就不講了，喝酒，喝酒！”爸爸趕緊打斷上官老師的話。
推杯換盞，酒過三巡。
宋校長說：“思凝啊，要上大學了。爸爸再也不能阻止你談戀愛了，但是呢，一定要擦亮眼睛，大學裏有很多優秀的男孩子。噥，就如明遠這樣的。你呀，就要找這樣的男朋友，這樣爸爸才會放心。明遠，你說是不是！”
我的臉一陣青一陣紅。我輕輕的扯了扯爸爸的衣角：“爸，你胡說什麽呢？你喝多了吧！怎麽當著人家的麵什麽都說呢。人家上官明遠是有女朋友的！”
“啊？是嗎？有了還可以分手的嘛。你說是不是明遠！再說，我哪裏喝醉了，我一直喝的是果汁啊！”
“是是是。宋校長，已經分手了！”上官明遠得意洋洋的衝我挑挑眉。
“他們孩子的事情，咱們大人就別管了。他們會處理好的，明遠都十九歲了，思凝也都十八歲了。咱們是時候該撒開手了！”
這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爸爸不知道為何心情這麽好，一會唱，一會跳的，一會哭，一會笑。我都懷疑那果汁是不是假的，是不是裏麵含有興奮劑成分的東西。
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上官老師比宋校長理智一點，一直跟宋校長談下一學期招生的問題，可是兩個人似乎並不在一個頻道上。
再後來酒桌上就剩下上官老師跟宋校長了，我實在是不能在陪他們演下去了。
我一個人在客廳裏看電視，上官明遠也不識相的跟著過來。坐在我的身邊，跟我一起看《哪吒傳奇》。我時而被石璣的陰謀詭計氣的咬牙切齒，時而又被哪吒的機智逗的狂笑不止。
“真是幼稚！”上官明遠看著我說。
“早就看不下去了吧！哼，我就是喜歡看動畫片，不樂意看，可以走開啊！”我看著電視哈哈又一陣大笑。
“你要看也要看點有品位的。拜托！”他很不屑。
“我自然不能跟你比，不過請問你都看什麽啊。對了，你從小在國外長大，自然不懂中國的小孩子看什麽動畫片。從洋媚外！哼！”
“對不起！”他突然說。
“什麽？你再說一遍？”
“不應該這麽造次的來你家裏，更不應該拿我爸做擋箭牌，可是，我真的怕你在爽約一次。那樣，我真的連再見你一次的機會都沒有了，所以很抱歉。”
他這樣一說，我到覺得不好意思了，本該這頓飯是早就答應好他的。
“上官，我真的不值得你這樣。”我低下頭，“我和於思洋……和好了。並且可能我們還會一起去上大學。上官，比我好的女孩子成千上萬，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不可能的！”電視機裏哪吒正和石璣打的不可開交，可我們之間似乎卻跌至冰點。
“比思洋好的男孩子也有千千萬萬，那你為什麽隻鍾情於他？”上官拿過遙控器，關閉了電視機。
“我……”我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所以一時語塞。
“一樣的，比你好的女孩子那麽多，可我隻鍾情於你。這跟好不好沒有關係！你要和他一起上大學，那就去。我不會成為你們之間的障礙。但是，宋思凝，如果你在另一個城市有什麽不開心，不如意，或者偶爾也會想起我，那就給我打電話，我一定第一時間到你身邊。”他突然有些傷感。眼睛也有些泛紅：“可能，我不會像思洋一樣，會說一些甜言蜜語，會做一些討你開心的花樣，但是我有一對堅實的臂膀！”
再次陷入沉默。我不知道我何德何能，能讓他如此這般。上官明遠，不是你不好，是我不配。我怎麽能配的上你這麽好的男孩子，我怎麽能無節製的消費你所有的付出，你為我做的還不夠多嗎？
“上官，一直做好朋友不好嗎？”我依然低著頭。
“好朋友？”他重複著我的話，然後像自言自語一樣：“也好，好朋友也比連朋友都做不成要好！我應該滿足才對。”他站起身來，歎了一口氣：“我得走了，謝謝你的熱情款待。”
“上官！”我也跟著站起來，“我送送你！上官老師和宋校長恐怕還要深談一番！”
走出大門，上官遲遲不肯離開，幾次張嘴，但是都沒說一句話。可能，該說的都已經說清楚了，所以告別之時，即便有很多話要說，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啊，我們即將各奔東西，從此是路人了。還能說什麽呢？
“上官，我也該跟你說聲抱歉，那天晨跑，我說話有些急躁，讓你難過了！”我早就想跟他說聲抱歉的，今天就算是一次機會吧。
他苦笑：“確實很讓我難過，不過都過去了。也不重要了！”
“你真的要去南方嗎？清灣已經算是南方了，你還要打算再往南去嗎？何不跟我一起去北方看看呢？”我其實是發自內心真誠的邀請，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這樣做，似乎我吃準了，如果我這樣說，他一定會答應一樣。
“再說吧！”
他騎了單車，揚長而去。
我再次回到家裏，餐廳裏已經沒有了動靜，我以為他們都喝的找不到北了，徒留一片狼藉等我收拾呢。
可我剛剛走到餐廳門口，就聽上官老師說：“明遠這孩子，心思重，認死理。我真怕他受到傷害！”
“你放心吧。我找人算過了。他們倆，即便是兜兜轉轉多少年，最後也還是會在一起的。思凝這孩子，何嚐不是跟明遠一樣。所以，上官老師啊，你就放心吧！孩子們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放手去做！我們也就隻能做個引路人！”
我心裏暗暗吃了一驚。這倆老頭……不會吧！竟然想要撮合我和上官明遠，他們怎麽想的，我們還這麽年輕，剛剛高中畢業，他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未來做一對親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們可都是學校裏資深的教育工作者，這要是讓學生們知道，那德育中學成什麽了？婚戀介紹所？上官老師這樣說，有情可原，人家畢竟是在國外呆了那麽久的，深受外國人思想開放的影響。可是宋校長呢，我實在是不敢想。
難道剛剛我和上官明遠的談話被他們聽到了？難道宋校長一直反對我跟於思洋交往，是因為在他心裏更看中上官明遠？到底是因為什麽？竟然還找人算過？宋校長啊，你什麽時候也相信這些？要算也應該替你自己算算，算一下你日思夜想的付寧什麽時候回到你的身邊。
提起付寧，我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我跟宋校長的一年之期已經到了。是他向我坦白交代一切的時候了。
我推門進去。兩個老頭早已趴在桌上打起呼嚕了。我搖搖頭：不是喝的果汁嗎？什麽時候換成白酒了？老謀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