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故人
我知道宋校長根本沒打算要跟我說什麽，他的那番話不過是借口。
從外婆家到我們的老房子還有很遠，一路上我都黑著臉，不時的輕蔑一笑。我就是在嘲笑宋校長，嘲笑他一校之長竟然謊話連篇
“你不用這樣，我說過了，明年你考上大學的時候，我什麽都會告訴你，現在還不是時候，無論你去哪裏打探，結果都是一樣。”宋校長也不看我，眼睛一直盯著前方。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已經事先做好了所有準備，她料定我會去多方打探，所以我總是一無所獲嗎？
“所以你應該死心了吧。”宋校長的話語裏我聽出了得意的成分。
“你告訴我的未必是我想知道的。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如果我發現你所告訴我的，跟真相有很大出入，那我不會原諒你！”
老房子已經沒有了往昔的生氣，院子裏滿是雜草，房子的玻璃可能也被淘氣的男孩子們打碎了幾塊。我們離開這裏已經好幾年了，我不知道，爸爸當初為什麽不把它租出去或者直接賣掉，而是讓它也經曆風吹雨打，落得如今破敗不堪的地步。
房子裏，塔灰隨處可見，僅有的幾件家具上，都被蒙上厚厚的灰塵，宋校長看在眼裏，痛在心上。
我進了自己的房間，那張小小的單人床孤單的躺在那裏，還有我的書桌，上麵也滿是灰塵。我隨手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字，可能是日有所思，思洋兩個字被我寫的超然脫俗。但又怕被宋校長看見，我趕緊擦掉。
“思凝，這個家很快就不在了，包括清灣的家，等你上了大學，我都打算賣掉。”宋校長從另一個房間裏走進來。
“賣掉然後搬進你所謂高檔小區裏？”我反問。
“你馬上就要上大學，我看中的那個小區，很多爸爸的同事都在那裏，那樣，即便你不在我身邊，我也不用太寂寞。”
我轉過頭，眼眶酸酸的，宋校長真是有本事：想要我生氣，我就怒不可遏；想要我難過，我就淚流成河；可唯獨不能讓我開心。
許久，我說“也好。反正房子嘛，都是住人，哪裏住都一樣。”
“如果你不想賣掉，那麽清灣的房子我們可以留下。”宋校長急忙說。
“不必，都賣掉吧。留著也沒啥意思了。”
又是一陣沉默。我和宋校長之間的隔閡已經越來越深，不是幾句好話就能化解，也不是幾滴眼淚就能緩解的。
他進了自己的房間裏，再也沒出來。
我正想著，這房子裏到處是灰塵，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宋校長到現在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是不是打算今晚住這裏啊。
我不管，他願意住就住好了，我是一定要回外婆家的。這樣想著，我就打算跟宋校長打聲招呼就離開的。
可誰知剛一轉身，就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人，我嚇了一跳，趕緊就要去叫宋校長。
“思凝，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沈……”
“沈良？你是良哥嗎？”我一步上前，抓著沈良的兩支胳膊激動的問。
“我是，我是啊。”他比我還要激動，一把就把我抱起來，然後又放下，說“思凝長大了，這麽沉了，我都抱不動了。”
“良哥是嫌我胖了嗎？”我不高興的問：“再說了，小的時候你也沒抱啊，你都是背著我的。”說著我繞到他身後，直接爬上他的背，他也像有所準備一下子就把我背起來了。
我們笑的很大聲，驚動了房間裏的宋校長，他推門出來，臉色陰沉。
“宋叔叔，你好。我是沈良啊。”良哥把我從背上放下來，走到宋校長麵前。曾經那個靦腆害羞的的小男孩，現在已經成長成大男孩了，彬彬有禮，說話也很好聽。
“沈良，你怎麽來了。你家不是也搬去清灣了嘛。”宋校長很不友好，好像人家來是為了打家劫舍的，可你看看你這家裏還有什麽。
“其實清灣那邊隻是我媽賣菜的一個臨時住所，假期我還是和我爸住在清澍的，再說這不馬上春節了，我們一家人都在清澍呢。”
“良哥，你是說吳阿姨也回來了嗎？”我又驚又喜：“那我要去看吳阿姨。”
“你外婆讓我們馬上回去。”宋校長言外之意非常明了。就是不想讓我去。
“那也好。”沈良馬上為我解圍：“反正時間多的是。”
我瞪眼看著宋校長問“你是怕吳阿姨那邊你沒有安排好吧。”
“安排什麽啊？”沈良問。
“沒什麽良哥，我們出去走走。”
我拉著沈良出去。實在不想看到宋校長那陰沉的臉，他一定是在害怕，怕我跟吳阿姨再打探出什麽消息。不過我是要打探的，隻是不是現在。
我們出了大門一直往東去，那是以前我們經常去的地方，臨近郊區，有個小水庫，空氣很好，也很漂亮，關鍵是離家也很近。雖然宋校長阻止我去見吳阿姨我很生氣，但是我卻不能走遠讓他擔心。
“良哥，沒記錯的話你都已經大二了吧。”
良哥身材高大，我站在他麵前，總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小的時候就高我一頭，現在仍舊如此。
“是的，大二了，快吧。”
“大學生活怎麽樣？據說很輕鬆，有大把的時間談戀愛，有大把時間可以揮霍。是這樣嗎？”
沈良哈哈大笑。
“思凝啊，你不是馬上也上大學了嘛，明年這個時候不防我們在相約，談談當了大學生之後的感觸，可好？”
我撅起嘴：“我是想跟你取經，你倒好，還給我推到一年後了，怎麽，難道是因為你沒談戀愛，怕在我麵前說出來丟人？”
沈良刮了下我的鼻子，寵溺的說：“你呀。嘴還是那麽不饒人。良哥的意思是，你自己體會一下，自然就知道他們說的對不對？萬一我現在告訴你了，回頭你說我是在騙你，那豈不是很傷感情啊。”
我哼了一聲說：“明明是你嘴不饒人。”
我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在一條木橋上坐下來。
“清澍的天真藍啊。”我感歎道。
“那是，清澍就像一方淨土，民風純樸，人傑地靈，所以啊，就連天空，都比外麵的幹淨。”沈良似乎對清澍也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對了，你今天怎麽突然想起去我們家的老房子呢？”
“我就是路過，看到大門開著，院子裏有輛車，所以就進去看看。沒想到，你會回來。好幾年不見，我都快認不出你了，都成了大姑娘。下次再見，可能你身邊會多一個人吧。”
我不知道沈良這是有感而發，還是在開我的玩笑，但是想到以後真的可能會把於思洋介紹給他認識，我也抑製不住的興奮，臉上的表情自然也豐富了一些。
“看你這樣子，不會現在就有男朋友了吧。”沈良一把拉過我：“小孩子要說實話。”
我推開他，笑著跳起來：“你別套我話，我才不上當呢。”
他也笑著站起來追我。我們在不太寒冷的晚風中，追逐打鬧，那一刻，仿佛時間倒流。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都有些累了，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奇怪的是，宋校長一直沒給我打電話，我想是不是玩的太瘋錯過了他的電話，可是一摸口袋裏，手機不在。一定是落在老房子了。
“良哥，很晚了，我們回去吧，我外公，外婆還有我爸一定等著急了，今天聊的很盡興，等一會回去，我們一定要留下聯係方式。”
我扯著沈良的衣袖往回走。
“好的”沈良一邊被我拉著，一邊說“以後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找良哥，我還會像小時候一樣，當你的垃圾桶，我的衣服是你擦眼淚，擦鼻涕的工具。我的肩膀是你難過時候的依靠。最重要的，如果男朋友欺負了你，一定要告訴我，以良哥這樣高大的身材，即便打不過也會嚇一嚇他。”
我在想，於思洋才不會欺負我，隻有我欺負他的份兒。但是沈良的這份情我會牢記於心的。他從小就對我如此這般，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忘記我們小時候的那些糗事，雖然我已經不是那個愛哭鼻子的小姑娘了，可幸運的是，他卻依然是那個知道怎麽哄我開心的良哥。
快到老房子的時候，宋校長已經在大門外等著我了，他手裏提著一個黑色袋子，看不到裏麵裝了什麽東西，不過我想應該是從老房子裏收集到的什麽寶貝吧。
“外婆已經打過好幾次電話了。我們得趕快回去。”宋校長還未等我站穩腳跟就急忙說。
“好，我的電話落在裏麵了，我先去拿一下。”說著我就小跑的進了房子裏。
可是找尋半天也沒有，我明明記得我是帶在身上的，為什麽沒有，丟了？不可能，為了以防萬一，我每個房間都仔細找了一遍。可是結果令我失望。
但是我卻發現了比我手機更重要的線索。那就是在宋校長的房間裏，在他的書桌那層灰塵上，寫著四個大字：“再見，付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