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端倪
午飯吃的還算開心，外公說他很久沒有這麽高興了，於是多喝了兩杯。宋校長也是如此，外婆在一旁勸說兩個人不要喝那麽多，可是外公根本沒聽。
“德明啊，你能找就再找一個吧，別等她了，不值得。她根本配不上你。”外公顯然喝多了，開始酒後吐真言。
“當著孩子的麵，胡說什麽呢？”外婆趕緊過去扯外公的衣袖“讓你少喝點，你偏不聽。”
“哎呀，你別拉扯我，思凝大了，有些事也該讓她知道知道，有些事，早知道比晚知道好。”外公說著，又要倒酒。卻被外婆一把奪了過來。
“德明，你也喝了不少，回房間歇會吧。”
宋校長倒是很聽話，起身回了房間。
“那個，外婆啊，外公也喝了不少，也讓外公回房間吧。我在清澍還有幾個同學，我答應她們，如果來的話，要去她們家做客的。你看時間還早，我也想出去玩一玩。”我知道外婆忌諱有我在場。所以說話總是說三分留七分，還不時的提醒外公要謹言慎行。倒不如我自己找個借口出去。
“可是你畢竟這麽多年沒回來了，很多地方都發生了變化，你別走丟了啊。”外婆不無擔心的說。
“外婆，我不是小孩子了。放心吧！”
出了外婆家，我才發現外婆說的是對的，清澍縣變化非常之大，用翻天覆地來形容真是恰如其分，我給葉子打電話，她知道我要去她家後，先是興奮的在電話裏大喊大叫了一番，然後用低沉的聲音把地址報給了我。其實她不知道，我是有目的的。
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我跟司機師傅報了地址。司機師傅很熱情的說“二道街那條街，很快就要被拆遷了，聽說每家每戶補不少呢。”
“為什麽要拆？”我問。
“統一改造，這是政府好幾年前就已經規劃好的了……”
我在清澍的家也在那一條街上，雖是幾間不起眼的平房，但是卻有很多美好的記憶。吳阿姨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有吳阿姨兒子陪伴我的整個童年，都在那所房子裏，突然說要拆，心裏卻酸酸的。
葉子老遠就在門口等著我，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高領毛衣，凍的她不時的用雙手抱住自己。
我一下車，就被葉子上前抱住：“宋姐，你咋才來呢？我都快凍死了。快，給我點溫暖。”
“呃，有段路在施工，所以耽擱了幾分鍾。”我胡亂編了個理由，其實，我是讓司機師傅故意繞路過來。我想看看清澍。
“好了，好了，不說那些，趕緊進屋。”葉子拉著我進了她家。
家裏沒人，隻有葉子自己，這讓我有些失望。葉子拉著我進了她自己的房間。
“隨便坐，宋姐，喝點什麽，水還是果汁？冰箱裏都有。”
“不用那麽客氣，天氣冷，並且那幾天又快到了，不太敢喝涼的。即便這樣在意，那幾天也會要我半條命，你應該知道的。”我笑著說。
“那我給你接杯熱水。”葉子說著出了房間去接水。
我環視了一下葉子的房間，雖然小，但是很是溫馨，床上都是毛絨公仔，牆上貼的是她偶像的海報，寫字台放著她和父母的合影……處處透著幸福。
“清澍比起清灣來，還要低一兩度。”葉子進來，把水放在寫字台上“給你放了糖，暖暖身體。”
“謝謝。怎麽就你一個人在家啊？你爸媽呢？”我問。
“這不要過年嘛，他們出去采購了。不過，估計快回來了。”
“葉子，你真幸福。”我是發自內心的羨慕。
“家裏就我一個，並且我爸媽的感情非常好，雖然她們掙的不多，但是……”
正說著，葉子爸媽從外麵回來。葉子吐吐舌頭說：“你看，說曹操就到啦吧。”葉子趕緊跑出去，去接她爸媽手裏的東西。我也跟著出去，想要禮貌的打聲招呼。
“媽，今天家裏來了客人，是我的室友……”葉子剛要給我介紹，
“柳老師？”
“宋思凝？”
我簡直不敢相信，葉子媽媽竟然是我小學的班主任，葉子也從來沒有提過。不知道這是不是上天在幫我，我本已經想好了跟葉子那你層層套近的步驟，可能用不上了。
“你們認識？”葉子又驚又喜。
“那就別在外麵凍著了，進屋說。”葉子爸爸也格外熱情。
一進房間，東西還沒放下，柳老師就說“豈止認識，我和宋思凝的媽媽那是老同學了。”
一聽這話，我驚喜的快要叫出聲來，可我還是不動聲色的假裝附和“是嗎？這個世界可真小，我都不知道柳老師您就是葉子媽媽呢？”
“你不知道的多著呢。”柳老師接著說“你爸爸是我們曾經的老師，你知道嗎？”
我搖頭。其實上次宋校長說了，我媽媽是他的學生。
“是你什麽時候的老師？”我接著問。
“大學時候的。”柳老師一邊整理著剛剛采購回來的東西，一邊跟我閑聊。
“那柳老師，你有沒有你們那時候的照片，我想看看。”我不知道這個要求會不會得到滿足。
“葉子，你去找一下，都在櫃子裏呢。”
葉子沒用幾分鍾就把兩大本相冊找了出來，然後葉子示意我跟她回房間。
可是結果很令我失望。其中一本絕大多數的照片都是葉子一家三口各地遊玩的合影，另外一本也是葉子的專屬，從小到大的照片。葉子給我講每一張照片背後的故事，我聽的心不在焉。
柳老師進來的時候，葉子正在津津有味的講她們在張家界旅遊的故事。
“媽，這裏根本沒有宋姐要看的照片啊。”葉子說著，便把兩本相冊合起來了，交還給柳老師了。
“是嗎？我記得都在這相冊裏了。怎麽會沒有。”柳老師又重新打開相冊，三下兩下就從一張照片下麵找到了一張合影“噥，這是我們的畢業照。”
這張照片我似曾相識，我好像曾在宋校長的一本書裏見到過，因為太模糊，不確定是不是。
那時候宋校長真的很年輕，爸爸曾經是大學老師？我隻知道他當過老師，卻不知是大學老師，清澍哪有什麽大學？
“我們是清灣師範大學第一屆的畢業生，那時候……我們都很稚嫩呢。”柳老師顯然有什麽不可言說的話，但是她都沒說。
“柳老師，你怎麽知道我媽就是……”
“這件事說起來是巧合，你上學的時候，家長要帶著孩子一起去報道，當時就是宋老師帶你去的。也就知道了。”
“那我爸媽的事情你是不是很清楚？這麽多年，你們有沒有見過麵？她為什麽要離開我爸？為什麽會不要我呢？柳老師，求你告訴我！”
我不該在柳老師麵前這麽失態，不該掉眼淚，不該追問她，可是我就像逃犯一樣，被身後的人追的慌不擇路，隻要有一條路，我就想衝過去。
“宋思凝，對不起，不是我不告訴你，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和你媽關係一般。但是……國慶節的時候我是有見過她一次。”
柳老師似有為難之處，但這最後一句對我來說有如醍醐灌頂，她竟回來過？她竟沒有跟我見麵？國慶節的時候宋校長就說要來清澍縣，是不是他也知道媽媽回來過，可是最後為什麽又不來了？這其中有什麽隱情嗎？怕是隻有宋校長能給我答案。
我告別了葉子一家人，急匆匆的趕回外婆家去。
宋校長和外公已經酒醒，他們正坐在那裏聊天，聊了什麽不得而知，因為我一推門，他們的談話戛然而止，氣氛又尷尬起來。
非要這麽防著我嗎？
“思凝，你回來了，去同學家玩的怎麽樣？”外婆敢忙迎上來。
“玩的很好。”我說著，便繞過外婆來到宋校長麵前“爸，今天碰到一個熟人，說認識你，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她呢？”
“誰啊？”宋校長皺眉。
“我的小學班主任，柳荷。”
“不認識。沒聽說過！”
“那你怎麽解釋你的畢業照上有她，她說她是你的學生，你又如何解釋？爸，給我一個解釋就這麽難嗎？我媽她國慶節回來過，你卻借口有事，沒有讓她見我是嗎？”
我看著外公外婆，他們都低下了頭。宋校長也一言不發！
“她是我媽，至少讓我知道她為什麽不要我啊。可你們都像防賊一樣防著我，我馬上就十八歲了，我有權利知道一切。外公，你之前還說要告訴我一切的，你也覺得我知道的好，不是嗎？那你告訴我，我媽在哪裏？”我走到外公的身邊，拉著他的手，哭著乞求。
外公緩緩抬起頭，滿臉的皺紋更顯深邃，他撫摸著我的頭發說“這麽多年，我從不讓你爸爸帶著你來看我們，就是因為在清澍，熟人太多了。你的父親母親在這裏長大，你也在這裏出生，所有的一切都發生在這裏，當初你爸爸帶你離開清澍的時候，也是希望你遠離這些紛繁瑣事，沒想到，還是沒能躲過。既然躲不過……”
“老爺子，算了，這些事以後我都會告訴她的。”宋校長打斷了外公要說的話：“時間不早了，我帶著思凝去把老房子打掃一下。”
想到外公外婆年紀大了，我不能再這麽繼續折騰下去了，他們既然瞞了我十幾年，我也不會在乎晚知道幾天。
於是，我跟著宋校長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