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探親
我已經有十多天沒有和於思洋見麵了，原因是宋校長這個寒假每天都在家，一日三餐，按時按點。空閑的時候就是修花剪葉，看報讀書。如果沒有什麽特別需求，從不出門，一旦出去，就會采購很多東西。
有好幾次我站在窗口都看見於思洋在我家門前徘徊，我相信宋校長也看見了。昨晚宋校長突然說過幾日我們就去外婆家，讓我好好準備一下。
我不明白宋校長什麽意思，我們最多去一兩天而已，除了給外公外婆買些禮品之外，還要準備些什麽呢？
出發那日，宋校長大包小包的把東西裝車的時候，我疑竇頓生，他什麽時候準備了這麽多東西？因為包裹的嚴嚴實實，我並看不到他都準備了什麽東西，反正我是輕裝上陣，除了兩套換洗衣服，其餘什麽也沒有。
並且我還發現，宋校長換車了，原來的二手帕薩特換成了一款豐田的跑車。可惜了，那輛二手車我一次都沒坐過。
從清灣市到清澍縣也就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想隻要我上車佯裝睡覺，這一個多小時總不算太難挨。
可是上車沒多久，宋校長就突然發問：“你是不是真的在和那個於思洋在談戀愛？”
我一個機靈從副駕駛上彈起，自然睡覺的假象也不攻自破。宋校長果然是老狐狸，於思洋隻是在家門口徘徊了幾次，就被他發現了嗎？他是不是在炸我？我該如何作答？
“沒有！”我幹脆的回答。但是眼睛卻不敢看著宋校長，隻能看著窗外一輛輛與我們擦肩而過的車子。
“我不是不允許你現在談戀愛？如果我建議你換一個戀愛對象可以嗎？”
我發現今天宋校長說話太逗了，他以為這是在菜市場買菜，買蘿卜土豆？這個不好，就還那個，這家不好，就換那家？好笑，五十歲的人啦，說話還這麽幼稚。
“那你怎麽不換？即便這麽多年，我媽音訊全無，你不一樣對她念念不忘嗎？你怎麽沒換一個？我雖然小，也知道感情是怎麽一回事。”
“我們跟你們不一樣。”宋校長低聲說道。
“我們跟你們也不一樣！你無法理解於思洋對我而言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是的，如果有一天他需要我用生命去救他，那我也毫不猶豫。宋校長怎麽可能理解呢？因為在他的生命中，根本沒有這樣一個人。
“那你能保證無論發生什麽都不選擇和他分手嗎？”說這話的時候宋校長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跟我確定一般。
我就差舉起手來發個什麽天打五雷轟的毒誓了。可是想想，隻要有宋校長在，我和於思洋之間注定是不能順順利利的，所以我的話也不能說的太滿，我說“當然，隻要於思洋不說分手。”
宋校長嘴角扯出一絲苦笑：“我並不是想要幹涉你，我隻是想要提醒你，你從未體會過這世間殘忍的事情，我隻是怕你受到傷害而已。”
“我受到的傷害，我體會到的殘忍遠比這要觸目驚心，那些讓我生不如死的日子早就過去了，我相信以後，任何人都不可能動搖我的決定。”
車子疾馳而過，宋校長又加大油門，時速更快了。我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還沒來得及準備，一張嘴，就都吐在了他剛剛買的新車裏。
“我告訴你，我會用盡一切辦法阻止你們的。要恨你就盡管恨好了，總有一天，你會理解我為什麽這麽做。”
我頭靠在背椅上，又假裝睡覺，假裝沒有聽到他的話。明明剛剛還說不幹涉我，轉眼就要傾其所有阻止我，不是親爹絕不會說出這種話。
沒想到我真的睡著了。什麽時候到的外婆家我不知道。我隻覺得耳邊有好幾個聲音在叫我的名字。
我睜開眼，眼前是宋校長和一對老夫婦，男的有些老態龍鍾，女的體態有些臃腫。想必這就是我的外公外婆了。
“思凝啊，下車吧，到家了。外婆給你準備好多好吃的東西。快，下來。”外婆用蹩腳的普通話說，然後把手伸到我麵前。
我呢喃的喊了一聲“外婆”，伸手拉住外婆的手，就從車裏下來。
此時外公已經有些淚眼婆娑，不知道是不是睹我思人，看到我，想到了媽媽。
外婆家是一處坐北朝南的平房，似乎她們居住的這一帶都是以平房居多，院子收拾的幹淨整潔，願意裏除了養了一些花草樹木，就還有一隻貓。
我和外婆走在前麵，宋校長和外公在我們身後，外公用方言跟爸爸說“思凝都長這麽大了，時間可真快，徳明啊，是我們對不起你。”
我假裝聽不懂，我雖從小跟著宋校長學說的普通話，但是我也從小長在這裏，這裏人絕大多數都是用方言交流，我聽也會聽的十之八九。外公的這一聲對不起，讓我有些匪夷所思，他是在為媽媽跟宋校長道歉嗎？真是可憐的老人，為父之心，可見一斑。
宋校長也用方言回複道：“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這麽多年我也想清楚了。我早就不怪她了。隻要她能幸福就好。”
“……”
外婆抓著我的手，一直不肯鬆，每每她聽著身後外公和宋校長的談話，手上的力道就會更緊一些。我明顯感覺到她手心裏已經出汗了。
來到房間裏，外婆的緊張感才算有所緩解，她把我安排坐下，就把事先給我準備好的零食全部拿出來。
“思凝，這些你小的時候就愛吃，外婆也不知道這麽多年，你的口味有沒有變。來嚐嚐。”外婆本就身材臃腫，走路也有些蹣跚吃力，從櫃子裏把這些東西拿出來，著實費了把力氣。
我看著擺在我麵前的這些東西，有幹果，有點心，還有水果……
“那些都是你外婆很早就準備好的，從知道你要來的那天，她興奮的好幾天沒有睡著覺。”外公普通話說的很好，字正腔圓，聲如洪鍾。所以剛剛他是故意用方言跟宋校長說話是為了防我聽到這一點我確信無疑。
可能太久沒有見麵，雖是至親，卻也不知用什麽方式來打破這由來已久的尷尬。大家都不作聲，宋校長在一旁低頭喝茶，外公外婆期間眼神頻繁交流，好像有什麽非說不可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的話。我也隻是象征性的吃著眼前的東西。
“外婆，外公，你們也吃啊。”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應該關心一下他們的身體，畢竟十幾年沒見，可是我更想急切的知道關於我媽媽的所有事情。但是目前看來，外公外婆對於這件事情必會三緘其口。
“好，好，我們也吃！”老人家很容易滿足，一聲外公，外婆就喊的她們眉開眼笑，一掃之前的陰霾。
“外婆，我剛剛在院子裏看見了一顆白玉蘭樹？我們在清灣的院子裏也有一顆。長勢跟你這顆一樣好。”我眼睛瞥向院外，其實那顆白玉蘭樹早已經因為冬季的寒風而凋落，但是能看出來，它枝叉雖然不多，但是卻錯落有致，一定是長的太好，而被修剪過。
“你外公最喜歡白玉蘭，外麵這棵樹已經很有年頭了。”外婆給我解釋。
“那爸爸你是不是因為外公喜歡，所以你也才喜歡的啊？”
我猜測十有八九是因為媽媽喜歡，他才那麽精心的照顧著那顆白玉蘭樹。
宋校長還是保持著剛才那低頭喝茶的姿勢，頭也不抬，也沒看我一眼，隻是從喉嚨裏輕輕的哼出一個字“嗯。”
外婆見狀，趕緊顧左右而言他“也該到吃午飯的時候了，我去準備，你們聊。思凝啊，給外婆打下手可以嗎？”
“當然可以。”
我把剛剛抓在手裏的一顆山核桃又重新放回盤子裏。然後跟著外婆進了廚房。
廚房是設在外麵單獨的房間裏，跟正房有幾米的距離，廚房裏外婆已經準備好了雞鴨魚肉蔬菜水果等，該切的已經切了，該洗的也已經洗了。
“外婆，我能幫您做點什麽？”我問。
外婆隨手把她身後的椅子拿到我麵前說：“你就好好的坐在這陪外婆說話就行了，外婆想我啊！”
我想宋校長此行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跟外公外婆談的，記得國慶節的時候他就要來的，後來因為他說臨時有事，所以改在寒假的時候。他很早就安排這趟行程，不會隻是看望一下兩位老人而已，還有外公他們不敢公開的談話，以及外婆故意把我支走，都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
他們一定是要談媽媽的事情。
說起媽媽，我無法形容對她是什麽感情，我們十幾年未見，我對她所有的印象都在宋校長給我看的那一張照片中，現在看來，媽媽長的更像外婆多一些，外婆雖然上了年紀，也有了些許白發，身材也發福了不少，但這無法遮擋住她曾經的風華。我想外婆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人丕子，而媽媽，甚至包括我，都遺傳了她的美麗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