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以身護她
傾筠一發之際,一枚暗器驀地從黑暗中直飛過來,帶著一股森冷的殺氣在匕首離沈笑顏後背只有一寸之距,卻聽見鐺的一聲,匕首被生生撞飛出去。
黑衣人心頭一驚,猛的回頭,南宮澈第二枚暗器已經向著他的面門直擊而去,他身形一躍,堪堪躲過飛來的暗器,另外三名黑衣人有一瞬間的怔忡,又齊齊向沈笑顏出掌,每一掌都直逼要害。
身處黑暗中雖然容易躲過對方致命的招式,可沈笑顏自己也是看不分明,躲閃幾招下來更是心慌意亂,眼看身旁幾掌同時擊來,她卻無法再躲,驀地,一道黑影向她捲來,以極快的速度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帶離那強烈的掌風之中,同一時間,南宮澈另一隻手中的幾枚暗器齊齊飛出,打向那幾個黑衣人,不知他用了幾層功力,沈笑顏只聽見幾聲同時響起的悶哼聲,接著是倒地的聲音,竟然就那樣斷了氣。
為首的黑衣人大驚失色,卻沒有立即逃走,而是眸光一寒,抬手口哨一吹,傾刻間,數十條黑影再次從他身後的樹林里飛身而來,齊齊落在他身後,空氣里殺氣更甚。
沈笑顏手腕被南宮澈緊緊扣著,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周身籠罩的寒意以及怒意,手腕上有著清晰的疼痛,卻不敢掙扎,不敢言語,從對方的陣式來看,今晚的目標很明確是她,剛才應該是低估了她的能力,以為她是手無束雞之力的弱女子,沒想到她有躲閃的能力,更沒有想到這是夜晚,他們的判斷力不是那麼准。
可眼下,這些人好像個個都是高手,她心裡不免緊張起來,下意識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卻見她眸光微眯,冷冷地盯著火堆對面的黑衣人,全身殺氣籠罩,感覺到她的目光並未側目,只是低聲道:「閉上眼,不要怕!」
話音落,手中已多了一把軟劍,也是在同時,對方數十條人影齊齊飛來,沈笑顏被他帶著縱身而起,手起,身轉,劍花四濺,卻挽起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牆,將她圈在身旁,黑衣人居然近不了身,下一刻,南宮澈忽然抬手捂住了她的眼,幾乎同時,她鼻端泛起濃郁的血腥味,耳旁聽見劍割破皮膚的聲音,以及接連的悶哼聲。
南宮澈一手護著沈笑顏,單手對敵,用的皆是又狠又快的招式,可謂招招致命,可對方全是高手,以一對十,到了後面終有些疲倦,為首的黑衣人見同伴先後死去,卻毫無逃走之意,像是發覺了南宮澈已有倦意,劍式更是狠准,劍尖近身之際竟然手腕一轉避開南宮澈向沈笑顏刺去,南宮澈心下一驚,未及細想,手上一用力將懷裡的女子往後帶去,自己身子下意識的往前,劍頓時刺進他的胳膊,他握劍的手絲毫未有遲疑,一劍刺向對方胸膛。
黑衣人本是抱著必死的心,刺向沈笑顏時就沒想過全身而退,只是沒想到南宮澈會以身體擋劍,臨死前還睜大了眼不可思議的望著南宮澈那張陰沉冷峻的面龐。
打鬥聲停止,南宮澈捂著她眼睛的手也隨即收回,沈笑顏正欲睜開眼,卻聽見南宮澈低沉的聲音道:「別睜眼,跟著我往前走。」
說話間,另一隻手又抓住了她的手腕,拉著她往前走去。
雖然她有些功夫,可他還是壓根不想讓她看到這種血腥的場面,想著她連夜晚睡覺都要有光亮才行,定是十分膽小,看了這些,怕是會十分害怕。
聽出他的聲音有些壓抑,透著一絲隱忍的味道,走出幾步后沈笑顏疑惑的睜開了眼,深吸了一口氣,正想開口時,卻聽見身旁的人涼薄的聲音響起:「今晚的燒烤怕是吃不成了。」
她怔了怔,想著剛才那驚險的一幕,方才感覺害怕,下意識的想要回頭去看,南宮澈冷嘲的聲音又傳來:「你真要看,不怕做惡夢嗎?」
沈笑顏心下惱怒,忍不住恨恨的瞪他一眼,猛的抽出被他抓著的手,快步往前走去,氣惱的道:「要不是你帶我來這種荒郊野鄰之地,也不會遇上那些黑衣人,還差點賠上性命。」
見她氣呼呼的往前走,南宮澈卻突然放慢了腳步,壓低了聲音道:「你怎麼走那麼快,不等等本王!」
沈笑顏頭也沒回,繼續往前走去,冷冷地道:「你不會快點!」
「本王受傷了!」
身後傳來南宮澈低沉中透著一絲鬱悶的聲音,沈笑顏微怔了下,反而冷哼一聲,回頭看了在幾步之距的他,嘲諷的道:「你不是很厲害嗎,那幾個黑衣人算什麼,也能讓你受傷?」
話落撇了撇嘴,轉身繼續前行。
剛邁出一步,卻聽見身後的人悶哼一聲,她下意識的回頭,卻見南宮澈身子蹲了下去,不禁心頭一驚,兩步返回去,借著微弱的月光仔細的打量,才發現他的左臂真的受了傷,血已然染透了衣袖,秀眉立即擰了起來,生氣的質問:「你真受傷了,怎麼不早說?」
南宮澈薄唇微抿,黑眸中湧上些許暗沉,悶悶地道:「本王剛才說了,是你不信的。」
「你!」
沈笑顏瞪他一眼,氣惱的說了個你字,後面的話又咽了回去,只是盯著他的傷勢看了一眼,便果斷的抓住自己的裙擺用力一撕,將自己的裙擺撕下一塊,聲音透著些許擔憂,溫和的道:「你忍著點,我身上沒有帶葯,先替你止血,回府再包紮。」
南宮澈不語,只是微抿著唇,眸光幽深的凝視著她,安靜的看著她動作熟練而利索的替自己止住血,呼吸間除了隱隱的血腥味,還依稀可聞她身上的淡淡清香味。
片刻功夫,她便替他包紮好了,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又下意識的伸手去扶他,不太確定的問:「你就手臂受傷嗎,其他還有哪裡受傷沒有?」
南宮澈臉色微變了下,順勢抓著她的小手站起身,低沉的聲音透著一絲氣悶,自負的道:「本王豈是那麼容易受傷的。」
沈笑顏嘴角微抽了下,輕哼一聲,嘲諷的道:「那你不也受傷了嗎,還常勝將軍呢,連十來人都對付不了,你怎麼對付戰場上成千上萬個人的?」
「這是意外!」
南宮澈辯駁道,霸氣絲毫不減。
沈笑顏懶得與他爭執,心裡思索著今晚殺她的人是些什麼人,竟然忘了自己的手還被他抓在手心裡,見她不說話,南宮澈也不再說話,手心裡傳來的絲絲涼意一點點穿透了他的身體,傳遞到他心臟,讓他的心一點點變得寧靜。
不知不覺竟然走出了樹林,沒有了樹木遮掩,天際那輪明月頓時溫柔地撒落在兩人身上,側目看去,只見柔和的月色照射下,沈笑顏白晳的面頰染上一層淡淡地光暈,秀眉微蹙,紅唇微抿著,獨自陷入了沉思中。
南宮澈幽深的眸子微微眯起,握著她小手的大掌微微一緊,沉聲道:「你可知剛才那些人因何殺你?」
感覺手心一緊,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他握著,不由得掙扎著從他手心抽出,她也正因這個問題迷茫著呢,到底是誰要殺她,和上次那些人是不是同一批?
只覺手心一空,南宮澈俊眉下意識的輕蹙了下,眸光定定的凝視著她。
許是厭惡他那暗沉的眸光,沈笑顏抬眸倪他一眼,冷冷地道:「我怎麼會知道那些人為何殺我,這可是你南羽國的地盤,那些人居然知道我出了你的王府,還知道我們去了那片樹木。」
說到這裡她驀地停下,眸中迸出一抹質疑,仰了下巴,小手一伸指著他道:「說不定那些人就是你派來殺我的!」
最後這句話儘管她說得有些心虛,可面上還是怒意浮現,眸光冷然,下巴高昂。
南宮澈微微一怔,眸光頓時變得幽暗,反問道:「你說是本王要殺你,沈笑顏,本王要殺你,還會救你嗎,還會讓自己受傷嗎?」
他的聲音透著幾分怒意與暗沉,連胸口也微微震動。
沈笑顏緊抿著唇,眸光閃爍了下,說出去的話怎麼能收回,倔強的冷哼一聲,轉開目光看向前方,邊走邊道:「我怎麼知道你為何又要救我,如果不是你還有誰知道我們去那裡,而且那些人還剛好趁著你離開的時候來殺我,總之你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越說越氣,沈笑顏一張小臉緊繃著,晚膳到現在還沒吃,她的肚子餓得咕嚕嚕的叫,又差點被殺掉,心情自是壞到了極點。
更何況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臭男人。
南宮澈被她罵得怔了半晌,才驚醒過來,冷峻的面容染上濃濃的怒意,氣憤的道:「沈笑顏,你怎麼一點也不講理,本王如何不是好東西了?」
他就沒見過這麼不懂感恩的女子,他剛才可是從一群殺手中救了她的命,若是換了別的女人,怕是此刻早已恨不得以身相許了,可眼前這個女人,她還責怪他,說他不是好東西?
說話間,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她,沈笑顏本能的還擊,卻不知他伸出的是受傷的那隻手,也沒想到她居然會還擊,竟然被她正好打在他的傷口上,只聽見南宮澈悶哼一聲,冷眉猛的一皺,低吼道:「沈笑顏!」
見他面色難看,俊眉緊皺,沈笑顏方才發現自己打到的是他受傷的手,嘴角不自然的扯了下,蹙了眉心道:「你的手臂沒事吧?」
南宮澈冷冷地撇開臉,剛才的血也只是粗略的止住,被她這麼用力打上去,鮮血又冒了出來,瞬間便浸濕了她包紮的布料,一滴滴落在地上,他卻薄唇緊抿著,月色下,那張冷峻的面龐也略顯蒼白。
沈笑顏心底劃過一抹歉意,抿了抿唇道:「我不是故意碰到你的傷口的,這樣吧,今晚的事我也不怪你了,我們一筆勾銷,現在趕緊回府,我替你好好包紮一番,你的手臂應該不至於廢掉。」
南宮澈心頭一陣鬱悶,薄唇微動了下,最後還是忍著沒有反駁,頓了頓才悶悶地道:「你說的燒烤本王下次一定請你吃。」
「王爺,您受傷了?」
看到南宮澈受傷回到王府時,無痕嚇得頓時臉色慘白。
南宮澈只是俊眉緊皺,俊顏微白,滿臉倦意的點了點頭,衣袖微微一抬,一抹黑影瞬間來到面前,是清風,他驚慌的單膝跪地行了一禮,立即起身扶著他的胳膊道:「都怪屬下沒有跟隨王爺而去,害王爺受傷!」
「與你無關,那是意外,無痕,去城南的樹林查清楚那些人的來歷!」
「屬下遵命!」
無痕連連點頭,目光還緊緊盯著王爺受傷的胳膊,掃了眼走在他身後的沈笑顏,身影快速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聽風閣,沈笑顏很細心的對南宮澈做了一番包紮,借著燭光方才看清他的傷勢之深,足足有十厘米長,裡面可見血肉模糊,沈笑顏皺緊了眉心,心中湧上些許內疚,他是因為自己才受傷的,剛才自己又一拳打在他的傷口上。
「青蓮,讓廚房備些吃的。」
南宮澈涼薄的眸光從沈笑顏那緊皺的眉心收回,轉而對站在一旁的青蓮吩咐,後者應聲而去,清風站在一旁擔憂的抿緊了唇,臉上全是自責和難過。
經過一柱香之久,沈笑顏才把傷口給他清理乾淨,重新包紮一番,青蓮已經準備好了宵夜。
「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南宮澈的聲音低沉中透著一絲倦意,許是流血太多,俊美的臉龐透著幾分蒼白,即便在淡紅的燭光下,也是蒼白疲倦。
沈笑顏本就餓了,聽到他的話便隨意點了點頭,她的晚膳是被他破壞的,又怎麼可能跟他客氣,再說回去還得讓紅梅張羅吃的,不如在這裡吃一點,也省去些麻煩。
青蓮端上飯菜,沈笑顏吃了幾口抬頭看向靠在一旁椅子上不曾動的南宮澈,眉心微皺了下,淡淡地問:「你不吃嗎?」
南宮澈輕輕搖了下頭,一旁的青蓮擔憂的道:「王爺,奴婢喂您吃點吧?」
南宮澈仍然搖頭,眸光微長,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的神色,只能看見疲倦的面龐。
沈笑顏抿唇想了想,輕聲道:「青蓮,讓廚房炒盤豬肝,再炒個菠菜來。」
「是!」
青蓮應聲離去,沈笑顏不再說話,而是專心的吃著碗里的飯菜,一旁的清風直直的站著,目光在王爺與公主身上來回的轉,卻不敢開口說話,屋子裡一時間靜了下來,只聽見沈笑顏吃東西的輕微聲響。
南宮澈在椅子上靠了片刻,便讓清風扶著上了床。
待青蓮再次端上豬肝與菠菜時,沈笑顏已經放下了筷子,見青蓮有些怔怔的,她淡淡一笑道:「放下吧,盛碗飯,這些是給你們王爺吃的。」
說話間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修長身影,燭光跳動下,他的面龐漸漸染上一層朦朧之意,俊美中透著一絲慵懶和疲憊,卻勝過平日的冷漠和傲慢,反而多了幾分溫度。
「南宮澈,起來吃飯,吃了飯一會兒才好吃藥。」
沈笑顏聲音輕柔平和,猶如秋風拂面般讓人心情舒暢。
青蓮盛好了飯,又夾了些菜,端到床榻前,輕聲道:「王爺,吃一點吧!」
南宮澈緩緩睜開眼,沒有看面前的飯碗,而是看向坐在桌旁的沈笑顏,見她一臉淡然的模樣,忽然心中湧上一股悶氣,薄唇微抿了下,語帶怒意的道:「本王不吃。」
「王爺!」
青蓮小臉皺成一團,擔憂不已。
清風怔了怔,看了眼青蓮手中的飯菜,又想起一個時辰前在雨閣王爺與公主搶飯吃的情景,電光火石間,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鼓起勇氣道:「公主,王爺剛才失血過多,如今甚是疲憊,又無法一隻手用膳,可否麻煩公主親自喂王爺進點食,一會兒才好吃藥。」
沈笑顏看了眼青蓮手裡的飯菜,又看向南宮澈那張疲倦的俊臉,正好對上他微睜的黑眸,眸光深幽的凝視著她,像是在控訴他是因她受傷,她應該表現一下才對。
可以肯定一點,南宮澈是真的想藉此機會讓她喂他吃飯,她在心中冷哼一聲,那不可能,雖然他救了她的命,可不代表她會對他低頭,會喂他吃飯,那不是成了他的奴婢。
「青蓮,既然你家王爺不想吃那就算了,把飯菜端走吧,一會兒直接讓他吃藥得了。」
話落,她輕拂衣裙站起來,又淡淡地倪了他一眼,轉身便走。
聽到她那淡漠的話語,南宮澈頓時心頭惱怒,俊臉浮上一層陰雲,透著怒意的聲音冷冷地道:「沈笑顏,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嗎?」
聽到他的話,清風和青蓮同時一驚,雖然這些日子他們已經習慣了王爺因公主情緒不平,可他此時的話語怎麼聽都像在問公主要報答,猶如一個給了糖果給別人吃卻沒有聽到謝謝的小孩子一樣,語氣透著幾分倔強和不滿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