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初秋的午後,陽光懶懶斜照著,空氣中忽然多了几絲枯葉的乾燥氣息。
蓮花池畔,已然凋謝的蓮池,繁景不在,只剩下枯敗的殘枝飄浮在池水上面,偶爾有調皮的魚兒跳躍,蕩漾起一層層的漣漪。
應芳芳臉色微變,冷淡的看著冷寒君走過來,小臉微別,並不表示歡迎。
「這不是你該有的態度,本王是你的夫君。」連正眼都不曾抬過,冷寒君顯示出不悅,故低斥道。
應芳芳不以為然的挑眉,背著身子,眺望寬大的湖區,松懶的答道:「夫君該盡的責任,你有盡到嗎?現在才來跟我講夫妻關係,會不會太遲了。相對來說,我們比較想一對仇人。」
冷寒君的臉色有些難看,凝眸沉澱著幾許雜痛,他直接扳過應芳芳纖細的身子,讓她不得不正視自己,這才嚴正的說道:「你對本王就那麼不滿意嗎?你爹的罪,你的身份,本王都已經給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應芳芳怔了怔,忽然笑起來,小手輕輕的挑開他的手指,笑的嫵媚迷人,卻有著刻意的做作,她姣聲姣氣的回道:「是啊,我還有什麼不滿足呢?不如,你來告訴我吧?」
「你……」冷寒君微微閃過怒意,他那麼嚴謹的與她講話,她卻用如此輕鬆散懶的態度面對,真讓他有種急怒的感覺,從來不知道女人竟也是這般的無常多變。半曬,他低冷的吐出聲音:「如果你妄想要自由,本王不會允準的。」
原來,他很清楚她心裡所想要的是什麼,只是,他已經不會再同意給她這樣的權力了,一個凌堪尋,已經令他頭痛腦脹,若是再出現別的男人來與他爭搶,他真怕自己一怒之下會殺了這個惹事生非的女人。
應芳度半張小臉已經黑了,紅唇冷哼了一聲,便不再搭理他了,怏怏丟出話來:「那我們沒有什麼好談了。」
「你還在想凌堪尋嗎?」冷寒君見她臉色驟然不快,逼進一步,低聲責問道。
應芳芳並不給他一個完全的答案,只是模凌兩可的笑起來:「我不會再去見他,這是唯一能給你的答案。」
「你知道本王想要的不是這個答案。」冷寒君臉色驟青,幾乎把她逼到亭柱上去了,熾烈的怒火在那雙幽夜般的眸底交織,彷彿下一秒,就會爆發出來,掩沒眼前的一切。
應芳芳被逼的退無可退,感覺自己又像以前那般的力不從心,氣惱的叫道:「我不知道,你別再逼我。」
「今天,你必須給本王一個答案。」望著她盡乎慌亂的眸光,冷寒君的心也越來越不安了,這個女人在逃避什麼?她那含糊的話語又在掩飾著什麼?為什麼他的心那般的顫亂?
應芳芳咬著下唇,死也不會再說話了,難道她真的一點私人空間都沒有嗎?他憑什麼要她說出內心的話語?憑什麼呢?
「水月芳,不要試圖惹惱本王,後果,你不會期待的。」冷寒君咬牙低冷的威脅,他可以忍受她的任性和無理,但他絕不可以忍容她的心背叛自己,所以,理智再一次有失控的傾向,他要的愛,必須完美。
應芳芳冷笑一聲,昂起下額,不屈不畏:「又是威脅嗎?冷寒君,你除了會威脅女人還會幹什麼?你究竟懂不懂什麼叫感情?你根本就是無心無情的冷血動物,你體會不到什麼叫真摯,所以,就算我把心陶出來給你看,你也不會明白的。」
「你敢辱罵本王。」冷寒君的一張俊臉完全黑沉了,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女人敢當著自己的面說出這般無禮放肆的話,只有她,這個滿腦子歪理的女人,總是能成功的惹惱他。
應芳芳不屑的挑眉:「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若是不愛聽,就不要再逼問我說出真心話,人與人之間,本就該互相尊重的,你敢告訴我你心裡想的是什麼嗎?」
冷寒君驀地一怔,夜眸中的熾熱怒意因為這句話而瞬間消退下去,夜眸變得無比幽深,讓人望不見底,只一會兒,他收回了手,放開了她。
「既然不能坦誠相對,就不該自私的想要聽到別人的真心話,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什麼叫尊重,再來向我要真心話吧。」應芳芳第一次在吵架上取得了勝利,望著冷寒君失神的臉龐,她心中沒有痛快,反而有種失落的感受,淡淡的,卻足於讓她感到難於適從。
應芳芳沒有再站著,轉身,急欲逃離他的身邊,話不投機半句多,與他爭執,她只會認為自己很失敗,枉費冷寒君坐擁「絕」字,原來,在感情的世界里,他也不過是一張白紙。
冷寒君再次回過神來,發現身邊的人兒已經離去了,俊臉有著狼狽和慌亂,他感覺自己就像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臉上熱辣辣的,她竟然說自己無心無情,是嗎?自己真的無心又無情嗎?
曾經,被自己賜於罪奴的女人,今天卻給自己上了如此深動的一課,難道,先愛就要先痛嗎?冷寒君有些痛恨自己為什麼總是要受她影響了,如果對她視而不見,他是不是可以回歸當初閑懶的生活?他不需要心,不需要情,女人不過是唾手可得的寵物,只是她是那般的特別,她所要的不是寵愛,也不是地位和身份,那她要的究竟是什麼?
凌堪尋或者墨染,為什麼能換來她的誠意維護?為了讓墨染活著,她甘願為自己生孩子,為了凌堪尋無事,她竟也答應不再與他見面,表面上,好似他贏了,但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他輸的有多慘。
冷寒君像個孩子一般迷惘了,望著眼前秋景,久久未能回神。
北辰池煌獨坐在閑亭里,手中拿著一本冊子在翻看,紫金玉冠下的俊臉,隱隱有著煩燥,寒眸一目十行的看著冊子,不一會兒,他厭惡的把它扔在石桌上,冷冷的哼出聲。
自從知道小嫻已經回到絕王府後,他的情緒就未能安靜下來,每當他想要做其它的事情時,腦子裡總是會浮現那張美艷不可方物的小臉,在青幽小苑,月光下她明亮如春的眼眸,她的笑臉純真的像個無辜的孩子,她細聲低語,猶如來自遙遠的天邊,有時卻又近在耳畔,她的淚顏,笑容,每一種表情,都牽動著他冷絕的心,讓他再難從容淡然。
這一次的事情,如果不是芳兒任意妄為,小嫻也不會再回到冷寒君的身邊受罪,青幽小苑是他特別為她打建的一個休閑之所,他以為小嫻可以在那裡過著平靜而幸福的生活,可是……這一切都被芳兒的忌心給攪亂了。
冷寒君若是撐控了她的自由,便很難再一次放手,如今,朝政之事纏著他的身心,他也抽不出空來再詳加計劃救人之事。
北辰池煌煩躁不堪的閉上眸,他就算有操玩朝政的手段,又能怎樣呢?江山近在直寸,幸福卻遠在天崖。
「君上,皇后請您進宮一淌,說有要事相商。」驀地,一個侍衛匆匆而來,低頭說道。
「知道了。退下吧。」北辰池煌低嘆了口氣,冷冷的喝退侍衛,站起了身,準備進宮去了。
凌堪尋一個人坐在天香酒樓的廂房裡,獨自飲醉,冠玉般白晰的臉龐,已經呈現出淡淡的暈紅,更填几絲俊俏,狹眸緊眯,醉意朦朧,但手中的酒杯卻未曾放下。
冷寒君的話比刀劍更加的殘忍,把他本就不完整的心捅刺的支璃破碎,再也拼不完全了。
她竟然懷了冷寒君的孩子,為什麼?難道,這就是她的選擇嗎?她那麼認真的告訴他,她想要自由,希望像蝴蝶一樣自凡的飛舞,怎麼一轉身,她竟然選擇生下一個她不愛的人的孩子。
「水月芳,你在玩弄我嗎?不管我把你送多遠,你都要回來,回到他的身邊,是這樣嗎?」凌堪尋痛苦的低喃,手中的酒杯再一次高舉,一飲而盡,干烈的喉間,有說不出的痛苦。
到頭來,對她的情,對她的怨,依然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縱然,她選擇懷上冷寒君的孩子,他卻發現自己竟沒有辦法去怪她,只有更瘋狂的思念,幾乎將他的理智淹沒。
如果沒有償到她的甜美,如果不去在意她明媚眸光下那淡淡的憂傷,如果不在她訴苦時,多填心疼,何以換來如何的愁傷呢?
「一切都是心甘情願……」凌堪尋不由的自嘲起來,只是笑意中有濃濃的痛楚。
正當他喝的意亂情醉時,門忽然被人推開,侍童清流慌慌張張的沖了進來,一見到醉倒在桌前的凌堪尋,清秀的臉龐為之一白,擔心的叫道:「哎呀,少爺,原來你真的在這裡,害得我找的好苦啊。」
「清流……找我何事?」凌堪尋掀起迷醉的俊眸,怔怔的看著清流走上來。
「少爺,你就別喝了,再喝下去就要傷身體的。」清流又急又憂,一把奪去凌堪尋手中的酒杯。
「把酒杯還給我……清流,你如果還想活命,就把酒杯還給我。」凌堪尋醉惱的叫道,伸手就想要去搶清流手中的杯子。
清流只得提高音量叫道:「皇上已經為少爺賜婚了,老夫人非常的高興,正要找少爺您呢。」
「賜婚?可笑,本少爺誰都不娶,退了。」凌堪尋迷迷湖湖中依然不忘記拒絕,臉上有著不屑的笑容。
「少爺,你清醒一點吧,如果只是為了罪王妃,你不值得把自己傷害成這樣。」清流冒死的相勸道。
聽到罪王妃三個字,凌堪尋似乎清醒了一點,他怔怔的望著清流好一會兒,忽然低笑起來:「誰說我是因為她才受傷的?她根本什麼都不在乎,只有我……中有我……」他想說自己痴傻,可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垂下了眸,掩去眸底濃濃的憂傷,也許自己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少爺,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你上次帶她出城,可為什麼她又回到絕王府來?說不定,她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離開。」清流不免生氣起來,少爺奮不顧身的為她做了那麼多的好事,到最後,她卻還是選擇回到冷寒君的身邊去,這又能怨得了誰呢?
「你說的對,她並不想離開……是我自作多情了。」凌堪尋彷彿被一語點醒,俊眸一下子清亮了很多,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往門口走去,清流在身後直搖頭嘆息,那麼高傲自負的少爺,也有一天為情所困,真是令人想像不到啊。
清流急步追上去,結了帳,便護送少爺回府。
剛回到將軍府的凌堪尋,因為老夫人的一頓說教,他的酒意清醒了不少,俊臉沉鬱著,端坐在椅子上,旁邊新進來的侍妾端著一杯清茶放到他的面前,欠了個身,低聲軟語:「將軍請問茶。」
啪,茶水被凌堪尋直接掃到地上,嚇的那位侍妾總個人都顫抖了,趕緊跪下,委屈的淚水溢出眼眶。
這一幕,正被趕來的老夫人看見,她急步上前,扶起地上哭成淚人兒的女子,對著凌堪尋輕斥道:「尋兒,你這是幹什麼?」
「娘,把她們都送走吧,呆在這裡,只會損了她們的聲譽。」凌堪尋臉色沉黑著,聲音卻有些負氣。
「你說這是什麼話?她們都是娘替你精心挑選的侍妾,你怎可如此待她們?」老夫人氣的臉都綠了,這孩子固執倔強的脾氣像極了當年他爹,看不順眼的,連多看一眼都嫌多餘,她真是被他給氣著了。
凌堪尋沒有再出聲了,沉默的俊臉有著幾份凝傷,此時,他再也不敢對娘說,心中已有藏著那個人了,或許,以後,都不會再說出口。
「尋兒,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皇上已經下了婚召,將番國的和親公主賜於你做正妻,娘已經同意了。不管你是否願意,這事無須再議。」老夫人重重的說完,扶著那位落淚的女子走了出去。
沉眸有些凝固,色彩幽暗,凌堪尋有種痛失心扉的窒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