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緣起
炎陽如火,吹過的風都還著一絲熱辣,刮燒著路人的肌膚,泛起俏紅之色,林蔭路道,聳天林木投下一片陰影,在這片難得的休閑之處,正有一抹淡綠身影逗留其中,這位滿頭細汗,臉色焦慮的惶恐人兒,正是被冷寒君丟棄的應芳芳。
她搓著小手,像個無辜可憐的迷路小孩,躲在這片幽靜的樹林中,不敢前進,也不敢後退,好在這裡人群較少,無人能發現她的影跡,不然,她還真覺得心中惶惶然的,雖然冷寒君很可惡,她又恨他入骨,但至少,在這陌生冷漠的皇宮中,他是她唯一認識的人,也是她能抓緊的救命草,不管怎麼說,她這個小肚子也是要替他孕育孩子的,他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皇宮,從踏足天朝的那一刻起,就成了她最惶恐的地方,在穿過來的時候,她還夢想著能不能進宮混一混呢,現在看來,前途灰暗,路已終了。
白晰粉嫩的俏臉,又急又慌又怨,冷寒君真是個混蛋,丟她一個人在這裡,明明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單獨一個人進皇宮了,他真是沒有人性,在應芳芳的心裡,又狠狠的記上一筆怨恨,這堆積滿胸的恨意,終有一天,會全部歸還給冷寒君的。
冷雲溪剛奔足過來,遠遠的,就看見應芳芳慌急不安的身影,他心下一緊,緩下腳步,停在遠處的樹林下,沒有再前進,俊美如新月的臉龐,閃動著複雜難懂的表情,大手緩緩捏了捏,一抹慌亂躍上那清澈的眸底,如果說七皇叔偷會雪妃是任性亂來,那麼,他急慮的來見這個女人,又該是什麼呢?到底說,她的身份還是他的七嬸,雖然,在心中,從沒有把她當成一個長輩來看待,也沒有正眼的去注視她,只有滿胸的恨意,恨她的存在,恨她爹的殘忍。
冷雲溪的思緒開始迷亂了,他緊緊的鎖進那抹纖細的麗影,在蒼翠的樹林中,她就像是一朵在綠葉中盛放的野百合,姣艷動人,姿影如春,她的美,是姣弱的,邪惡的,活潑的,卻也是孤獨的,也許,這種美,只有想要靠近她的人,才能真確的發現,為什麼他能看見她的美,七叔卻不能?
一瞬那,冷雲溪有種想要轉身離去的衝動,正是因為理清了心中那連日來的浮燥和急迫,他才更想離開,那種火熱的煎熬,第一次,能清析的認知,原來是相思。
冷雲溪冠美的臉龐閃過急促的慌亂,健軀輕輕的顫抖了一下,俊眸合下,是迷惘的悸動,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是相思呢?他不過是想多見她一面,不過是想聽聽她的聲音,想看她邪笑時的俏皮,僅此而於,僅此而於啊……
良久,當他全身都感到僵硬時,他終於聽見了夢中無數次響起的清脆嗓音,他以為這是夢,可當睜開眼,便看見那俏麗好奇的眼眸,健軀驀然一緊,眸底浮現狼狽,俊顏微側,不再正視那如花一般的姣顏。
「冷雲溪……你怎麼在這裡?」東張西望了半個小時,終於看見了有人的影子,應芳芳試探性的走過來,一看,嚇她一大跳,竟然是冷雲溪這個可惡的傢伙,於是出聲問道。
「本太子出現在皇宮,有那麼驚訝嗎?」冷雲溪收緊心思,冷冷抬眸,傲然以對,恢復了該有的冷漠尊貴,也許,這種態度,才能掩藏心中那湧現的悸動吧。
應芳芳秀鼻輕皺,滿臉的淡淡然,撇唇:「我又沒有懷疑你的身份,有必要刻意強調嗎?我問你,你七叔呢?他在哪裡?帶我去找他。」
被問冷寒君的行蹤,冷雲溪心下一怔,冷俊的臉龐出現呆然,應芳芳見他只冷著臉,卻不說話,氣惱的出聲:「你們兩叔侄根本就是同一路的,我真是問錯人了,你走開,不要礙我的眼,看到你那種酷似冷寒君的臉,我就全身發寒,走吧。」
忍受了一上午怨氣的應芳芳,語言惡劣,也不管後果會是什麼,反正,此刻,她真的不爽了,冷雲溪這個小太子也不是好人,凈會欺負她,她才不想見他呢。
被她趕人,冷雲溪又是怔然,好半曬才緩過神來,幽幽眸光微探,帶著小心翼翼的動作,去瞅應芳芳氣怒泛紅的俏臉,剛才沉默,是怕她受到傷害,如果把七叔偷會雪妃的事情說出來,她應該更憤怒吧,想想,還是隱忍了,但,她的火氣為什麼每一次都這麼沖啊?難道,真的是他好運觸及她的火頭了?
應芳芳怒意沸騰,氣呼呼的瞪著遠處的樹林,如果眼神能著火,她早就把這個皇宮給燒了。
「你找七叔有什麼事?」好一刻,冷雲溪才出聲,聲音已經沒有剛才的冷漠了,反而帶著關切。
應芳芳氣怒的瞥他一眼,低然道:「這你不用管,你只要帶我去見冷寒君就行。」
冷雲溪臉色微暗,心中思慮著該不該把七叔的行蹤告訴她,但仔細一想,還是不能,就算不顧及她的心情,也該顧及七叔和父皇的顏面,最過份的人該是雪妃,當初進宮做皇妃是她的選擇,現在,卻又對七叔舊情不斷,真是令人痛恨,找個時間,該去好好的修理她一頓。
「冷雲溪,你知道他在哪裡是不是?帶我去見他好不好?」應芳芳改用戰術,硬的不行,來軟的,她早已摸清冷雲溪那冷漠背後的性格,比冷寒君更容易動搖,也更有人情味,想當初,她被馬車撞擊的時候,他還奮不顧身來救過自己呢,這足於證明,他不是真正的無情。
被如此柔語輕言包裹的冷雲溪,俊臉上的冷漠之色差點崩塌,好在他的剋制力強,及時的掩救了自己那顆看似堅強,實則脆弱的心,才不至於暴露在她那無辜可憐的眼眸下。
「那……好吧,我帶你去早七叔,你有什麼好處給我?」冷雲溪心裡已經凝下一個計策,既然不能帶她見七叔,那就帶她到處走走,把時間給拖延一下,好讓七叔把雪妃的糾纏給理清楚,快些回到她的身邊來。
但是,如果七叔與雪妃的舊情又蒙發了呢?冷雲溪總個人都僵了一下,真要是這樣,怕七叔又會丟下朝政不管,去父皇面前請辭,帶著雪妃去過閒情逸緻的生活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水月芳呢?她又該何去何從?七叔會不會就此扔棄她?想到這裡,冷雲溪的心輕輕的顫抖了一下,驀然發現,竟有一絲絲的躍喜。
關係亂的一塌糊塗,但只要得到心愛之人,冷雲溪卻還是奮不顧身的陷落了。
應芳芳美眸半眯,劃過邪邪笑意,眼前這個死小子是不是還沒有被她給嚇怕呢?竟然敢向她索要好處,不用想也看得出來,她根本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又能給他什麼好處呢?
望見應芳芳眸底的捉狹,冷雲溪全身一凜,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俊眼大睜,有些急促的問道:「你……你想幹什麼?」
「給你好處啊,你不是會幫我嗎?本小姐把初吻獻給你,這可是誰都求不來的好處呢。」應芳芳笑意昂然的步步逼進,眼前小太子窘困無助的模樣,還真像塊可人的蛋糕,如果不是礙於身份的限止,她還真像撲上去咬他一口呢。
冷雲溪一怔,斷然想不到,在這堂堂的皇宮裡,正大光明之下,她竟然還敢對自己說出如此無禮的話來,這簡直就是調戲。但不知道為什麼,心竟然有種欣喜的感覺,完全沒有了厭惡之色。
「不……你不能對本太子無禮。」冷雲溪話是這樣說,但氣勢卻不足了,一張俊俏臉龐暈紅著,欲拒還迎的模樣,讓應芳芳玩趣大睜,早知這小太子這般的可愛,她就該好好的發泄發泄心中的積怨了,冷寒君這個可惡的男人,卻有這樣好玩的侄子。
冷雲溪的腳步放緩,越來越慢,其實,在心底,他早就不想退了,只想把那姣艷欲滴的花朵摘下,好好的品償。
應芳芳見他泛紅的臉龐,用手指輕輕的彈一下,頓時笑逐顏開,指著冷雲溪發窘的模樣,笑道:「看看你,這樣就能把你給嚇住,你要怎麼坐擁天下?冷雲溪,我決定不玩趣你了,你快些帶我去找冷寒君。」
被逗了,冷雲溪俊臉沉黑到底,慍怒爬上臉龐,卻是捨不得罵出口的氣話,只能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怒拂衣袖,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腳步急促,心卻被震撼了,開始出現裂痕。
「喂,你這傢伙,走那麼快乾嘛,急著投胎啊,等我。」應芳芳急急的提裙跟上他的步伐,一邊走,還一邊抱怨著。
冷雲溪在路過雪顏閣之時,故意繞開道,不讓應芳芳接近那裡。
身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細碎的,匆忙的,耳邊聽著她低惱的埋怨,冷雲溪的心口,竟是說不出的充實滿足,也許,只有這一刻,他才能感覺到她在身邊,就在自己的身後,低喘著緊跟。
剛才被戲玩的怒火,早就隨著步伐而消散無蹤,此時,只有喜躍沾染俊顏,無比的開心,又無比的憂心。
最後,冷雲溪的腳步停在一片艷麗的菊花園口,他負手站立著,俊臉浮著淡淡微笑,正等待著身後的她發出驚嘆之聲,卻不想,只換來她不耐煩的急嚷:「你帶我來這裡幹什麼?」
「這片夏菊美嗎?」冷雲溪輕淡的問著,眸底一片燦爛之色,猶如盛開的鮮花一般。
應芳芳側目看了一眼滿園的菊花,心底一股無名怒火開始往上沖,又是菊花,又是菊花,為什麼她的生活中只有菊花?冷寒君愛菊如痴,冷雲溪迷菊如醉,還有誰鍾愛這些菊呢?
「不美……一點都不美。」應芳芳有些厭棄的低叫,臉上沾滿惱怒之火,她真的快要瘋了,如果這是冷寒君喜歡的東西,她偏偏不喜歡,誰能耐她何?
冷雲溪有種受驚的感覺,他轉過頭去看她的臉龐,驚訝的發現,在那俏臉上,竟然有著濃濃的怒火,他怔了怔,不由的出聲:「你對菊花為什麼產生如此的恨意?」
「因為這是冷寒君忠愛的東西。」應芳芳轉身,背對著那燦爛一片的菊園,輕描淡寫的吐出聲來。
「哦,七叔也愛菊?」冷雲溪不由的怔愕。
「幾乎瘋狂,山莊和王府,都種滿了這種花,導致我一聞到菊香,便有種反胃的感覺,如果你不想讓我對你生氣,就趕緊帶我離開這裡。」應芳芳面無表情的出聲,人已經踏出園子。
冷雲溪好一刻才反映過來,趕緊跟上前去,俊臉有片難色,這片菊園,是他最常來的地方,是他眼裡最美的色彩,來這裡,他總是能想到她的臉龐,她眼底的笑意,就像這菊花一樣的燦爛,他以為,她會喜愛的,卻不想,因為七叔,她厭棄了。
冷雲溪有種觸電的輕顫,不知道為何,一股失落的預感湧上心頭,他這份竊取的愛情,會不會也因為七叔,而早早的枯委呢?
冷雲溪急步的追上急欲逃離的應芳芳,心在一點一點的割捨,他有些慌亂的追著,怕就此,便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
應芳芳逃了一會兒,便累了,她停下腳步,回過頭,帶著春風的微笑凝望著追上來的冷雲溪,笑道:「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花嗎?」
「可以告知嗎?」冷雲溪目光微急,低聲問道。
「我最喜歡山茶花,你見過嗎?那種開在深山裡的花朵,很美,很清新。」應芳芳這樣說著,心不知覺的飛回了那片美麗的茶園,那條染著凄怨的花道,徵候府,那個再也進不去的地方,竟然種著她最掛心的花朵。
「沒見過,皇宮內院是不會種這種花的。」冷雲溪誠實的搖頭。
「是啊,山茶花並不珍貴,時節一來,可以滿山遍野,哪裡像菊花啊,姣貴的吹染不得風沙,我心中的茶花,不知道何時能夠再看見。」應芳芳眼底染著哀傷和關心,北辰池煌,那個藏在心中無法呼喚的名子,此刻,傷勢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