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若隱情愫
胤褆聽了黛玉的話，微微一愣，只又昂頭喝了幾口竹葉青，然後才道：「你是來做說客的嗎。若是這樣就不必了，如今我人在囚籠中，已經沒有什麼能讓他生氣了，還要你這個說客做什麼。」說完又是一陣喝酒。
黛玉聽了臉上有一絲的微微怒意：「直郡王，你太自以為是了。」
「我說了，我現在不是直郡王，直郡王早已經被他削去了。」說完隨手將手中的竹葉青罈子憤憤扔下，一時間酒香充滿了整個屋內。
這下黛玉可就惱了，從沒見過這般冥頑不靈的人，因此竟然腳步一點，身影一移，只聽見「噼啪」兩聲，胤褆的臉上多了兩個巴掌。
胤褆想不到有人竟然會打他，一時間竟然清醒了大半，只看著黛玉：「你竟然打我。」
黛玉哼了一聲：「打你又怎麼樣，像你這樣冥頑不靈不知道變通的人，要我是皇阿瑪早將你砍頭了，何必這會讓我來見你，為的是給你心中解惑。」
也許是兩巴掌的作用，也許是黛玉那怒意中出現的那種睥睨天下的霸氣，竟然讓胤褆安靜了下來，只苦笑道：「何必解釋，若他真當我是兒子，就不會有這般的差異吧，我只封個郡王，而老四卻是親王，這不算，我根本就沒犯的事情，他卻信了別人的話，將罪名加在我的頭上，同樣是兒子，為何有這般的天差地別，你說說，他還當我是兒子嗎？」
黛玉再度哼了一聲：「這幾日的圈禁難道對你來說不過就是自怨自艾嗎，你有沒有想過裡面的各種因由，你知道不知道你在這裡裡面，其實真正傷心痛苦的是皇阿瑪。」
胤褆似乎頓了一下，然後才冷笑一聲：「他怎麼會想到我，怎麼會痛苦，若是會想到我，若是會痛苦，就不會將我圈禁在這裡了。」
黛玉無奈搖頭：「你沒聽見我剛才的話嗎。皇阿瑪這樣做，是為了救你，因為只有通過圈禁，才能救你。」
胤褆一愣：「我不懂。」
黛玉點了點頭，見胤褆似乎已經樂意聽了，才繼續：「我知道你不懂，只是你捫心想想，若不是一個真心疼惜你的人，他是不會這樣做的，其實有一句話，你說的真好，你說，『皇阿瑪，你有沒有當我是兒子』，其實你雖不是皇阿瑪親生，皇阿瑪卻一直當你是親生，若不如此，他又如何會想法子將你圈禁，然後要我來勸你。」
胤褆微微一愣：「不可能。」胤褆眼中滿是不信。
黛玉哼了一聲：「有什麼不可能的，你不是皇阿瑪的親生骨肉，但是皇阿瑪卻沒有嫌棄你，因為皇阿瑪深深知道，當年的福全王爺對他來說是如何的好，為了保護他，將自己的骨肉給他，為的是讓他沒有因為無阿哥後嗣而為難，其實皇阿瑪當時那麼年輕，若是在一般的家中，這子嗣問題可以慢慢來，但是在這皇宮中是不行的，沒有子嗣就會引起一些災難，皇阿瑪當時只喜歡赫舍里皇后，但是皇後年幼，雖數次有喜卻不曾保全，而當時納蘭明珠卻已經有權臣跡象，為了穩定納蘭明珠的野心，才有了納蘭家的姑娘為惠妃，並且，福全王爺故意獻計給惠妃，讓她假裝懷孕，然後將你給他，而皇阿瑪明明知道，卻故作不知，為的就是這計策就是他和福全王爺定下的。
後來納蘭明珠順利除掉了，皇阿瑪見惠妃真心疼愛你，因此也就免了她的罪責，這事情也就隱藏下來，惠妃因此並沒有受責難，但也只是一般的妃嬪，根本就無法在升位份，惠妃娘娘只當自己是為納蘭明珠連累的，所以沒說什麼，但是，其實真正的理由是因為，若是位份再高，你就無法安置，不管如何你是福全王爺的骨肉，皇阿瑪怎麼忍心讓你參與那些見血的紛爭，你長大了，有了能耐，也建立了軍功，皇阿瑪很開心，所以封你做郡王，但是當嫡嗣問題出現爭執的時候，皇阿瑪知道他必然無法保全你。」說到這裡黛玉微微嘆了口氣，然後看著漸漸似乎已經聽進去胤褆，再度嘆了口氣，然後繼續道：
「太子荒淫，滿朝皆知，皇阿瑪當初不理會太子，固然是因為他是赫舍里皇后給他留下的唯一兩人之間的骨血，更重要的是，他明白，太子一動，滿朝必然震動，不到萬不得已，他不能動太子，即使他心中早已經清楚，這樣的太子，只會敗了祖宗的基業，但是他還是沒有去動，知道為什麼嗎？」
這時的胤褆已經完全的冷靜了下來，只看著黛玉：「為什麼？」
黛玉笑了笑：「我曾經笑侃皇阿瑪，說他兒子都太優秀了，而事實上，問題也出在了這裡。」
說著黛玉一嘆息：「皇阿瑪子嗣眾多，這是大清的福氣，但是同樣也是災難，人說龍生九子，總也是有個長短的，可是皇阿瑪的兒子個個不但都是勇猛之人，而且文韜武略似乎都有涉及並且出眾，即便是那太子，雖然他如今又是太子了，不過說句大不敬的話，他的人品我可不敢恭維，不管如何，他還是皇阿瑪的兒子，就算品性不好，可是你也不能否認他的才華，若是太子連這點能耐都沒有，只怕他早已經被廢無數次了，而不是如今還能這般高高在上的坐著。」
胤褆似乎在聽黛玉的話，又似乎在想什麼，好一會才道：「其實這個身世，我也早已經知道，當初福全王爺，也就是我阿瑪過世的時候，我曾去過，他告訴了我真相，並且要我發誓，將來不管如何，都不準做出危害大清，危害皇阿瑪的事情，我發誓了，這樣的我，你說，如何會做對不起皇阿瑪的事情，如何會去傷害小阿哥。」
「小阿哥不是你傷害的。」黛玉直接道：「皇阿瑪一開始就知道。」
胤褆一愣：「既然知道，為何還要這般囚禁我？」
黛玉看著胤褆：「我說了，為的是保全你，因為太子的荒誕，皇阿瑪打算一廢太子為理由，給他一次警告，希望他能改正，同樣，他也想通過廢太子了解自己的兒子，而你，他擔心你不明真相，會給人利用了，這樣福全王爺的後人就沒了，其實八貝勒的那些舉證都是皇阿瑪安排的，不然你以為皇阿瑪為何別的什麼都不查證一下，就直接給你定罪，將你圈禁，而且還是一生一世。」
胤褆聽了苦澀笑了起來：「照你這麼說，我這般沒了自由，還要感謝皇阿瑪了。」
黛玉笑了起來：「直郡王還記得小娥嗎？」
「小娥？」胤褆一愣，然後看著黛玉：「她在哪裡，你們如何知道她。」
原來小娥是胤褆一次救的苦難女子，只不過卻是個好姑娘。胤褆和她相處久了也是有了感情，若不是胤褆有了福晉，怕她入府會受了欺負，也不會只讓她住外邊了。
黛玉笑道：「小娥前幾天生下了一個小阿哥，皇阿瑪覺得也該是放你去了，等過幾天，你就會有所轉機，當然直郡王胤褆還是被囚禁在這直郡王府，一生一世被圈禁著，沒有皇上的命令，是不能讓任何人見的，而你，不過是個普通人艾時，你可以和你的小娥還有你們的孩子去遊玩人間。」
胤褆真箇人都呆了：「你說的是真的？」語中有深深的期盼，希望這不是自己在做夢。
黛玉笑了起來：「自然是真的，這種事情，我從來不會說謊。」
然後又對胤褆道：「如今，直郡王還會氣皇阿瑪嗎？」
胤褆臉上還是獃獃的，好一會露出一個大笑容：「郡主，你說的是真的，從此我能跟小娥在一起了。」
黛玉點了點頭：「皇阿瑪還是希望你能幸福的，若是不是這樣，他沒有必要廢了心思，將你的福晉夫人都打發了。」
此刻的胤褆眼中有的是感激和希望：「那我什麼時候能見到小娥。」
黛玉笑了起來：「這三兩天就會給你安排好，不過你這兩天也趁了工夫好好梳洗自己了，你看看你，衣衫襤褸，滿臉鬍髯，哪裡有一點精神的，讓小娥見了，沒得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叫花子了。」
胤褆笑道：「我一會就梳洗，謝謝你郡主。」這話胤褆說的是真心實意。
黛玉微微搖頭：「我這樣做，是皇阿瑪吩咐的，皇阿瑪不好讓別人來，因為這種事情只能秘密下進行，所以就讓我來跑著一趟，不過如今，總算也沒辜負了皇阿瑪的期望了，直郡王你能想通就好了，那黛玉我也告辭了。」
胤褆見黛玉要走，也起身欲相送，黛玉微微擺手：「你也別送了。」走了兩步，黛玉突然又道：「對了，那竹葉青是皇阿瑪讓我帶給你的，據說是大食國的貢品，統共才五罈子，據說千金難買的。」
「該死。」胤褆忙不迭去看被自己摔壞的那個罈子，這大食國的竹葉青市場上可是有市無價的，自己喝酒都喝這麼多年了，居然疏忽，這好酒生生被自己打碎了，胤褆滿臉的懊惱，又看桌上還有一罈子沒開封的，只有安慰安慰自己，還好還好，還有這麼一罈子。
黛玉走出圈禁胤褆的府邸，到了門口，只見胤禛的馬車就在了，因此上了馬車。
待她坐穩了，胤禛讓人駕車離開，然後才看著黛玉：「妹妹，如何？」
黛玉微微一笑道：「已經點撥通了，皇阿瑪只要按照計劃就可以了。」說到這裡黛玉頓了一下，又道：「如今我真的很佩服皇阿瑪，也難怪他那般的相信福全王爺。」
胤禛點了點頭：「福全王叔是個賢王，其實我們做皇子的都希望將來能跟福全皇叔一比，只怕歷朝歷代都沒有皇阿瑪和福全皇叔這樣的好兄弟了。」
黛玉不苟同：「我可不這麼認為，你跟十三哥哥不就是挺好的。」
胤禛微微一愣，然後笑道：「是啊，的確如此。」
正說著，這車子一頓，車中人沒注意不覺一衝擊，黛玉哪裡會想到車子突然停的，一時間一個收拾不住朝前撲去，胤禛下意識一接，一時間黛玉整個人撲入到了胤禛的懷中。
胤禛和黛玉都一愣，黛玉身上那悠然的香味讓胤禛有一股熟悉的感覺，不自覺忘記了放開手，而黛玉在胤禛的懷中，竟然能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安心，這是她數世經歷都不曾有過的，一時間也忘記了掙脫，如此兩人竟然如中邪了一般，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一個沉穩的眼中倒印出較小的身影，一個清朗的眼中印射出穩健的痕迹，那是一股若有若無的吸引，似乎天地間萬物都停止了，只有相擁的彼此才是唯一。
「王爺，郡主可受驚。」車外傳來了車夫的聲音。
胤禛和黛玉這才驚覺，兩人忙分開，黛玉的臉上，有深深的紅暈，只坐一旁不語，胤禛的臉上也有一絲的暗潮，不過他卻道：「好好的，車子為何停下了。」
車夫忙道：「王爺恕罪，是一個孩子橫穿，奴才才緊急這般停車，驚擾王爺，請王爺懲罰。」
胤禛沉聲道：「那孩子可有受傷。」
「停車及時，未曾受傷。」車夫再度稟告。
胤禛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繼續趕路，寧可慢一點，不可再驚壞了百姓。」
「喳。」外面答應一聲，然後馬車又緩緩動了。
胤禛轉頭，看著黛玉，眼中有一絲的複雜，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這麼多年來，他的心似乎一直是沉寂的，看透了皇室虛偽的聯姻，因此對於女子總是進而遠之，這也是家中雖然有幾房的侍妾，卻一直沒有後嗣，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才能對於眼前的紛擾都能置身事外，但是此刻，他發現，自己的心竟然在那一撞一接之際似乎有了波動。
對於黛玉，他原本就是欣賞多於別的，一直認為自己也直會當她是妹妹，但是此刻，為何，黛玉離開自己懷抱的那瞬間，竟然有一絲的空虛，明明她不過是個孩子，為何，自己竟然有了一種強烈的希望，希望她一直就在自己的懷中，能夠一直被自己擁有，胤禛似乎也被自己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然後只看著黛玉。
黛玉一直低頭，她經歷過很多，兇猛的戰場，血腥的屠戮，這些似乎都不曾讓她從前世到今生有過無措，在賈府，寶玉一直纏繞自己，也只當他早熟，但是此刻，黛玉發現自己竟然有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在滋生，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有這樣的感情，但是她卻知道這個感情似乎會左右她做出什麼事情。
她雖然身體還是孩子，但是靈魂早已經成人，因此那瞬間的顫動，讓她也有所一點驚覺，自己的心似乎在波動了。
黛玉抬頭，只見胤禛看著自己，因此再度低頭，臉上復又有了一絲紅暈：「四哥哥做什麼這樣看人？」
胤禛也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因此不覺有點尷尬：「沒什麼。」
如此這車廂中倒是沉默了起來，只是這一絲的沉默似乎包含著什麼，兩人都有一絲的迷惑。
車子停了，車簾被掀起：「王爺，郡主，到了。」
胤禛先下車，然後扶了黛玉下車，車子是在乾清宮門口停下的，因此兩人下車后就進去見康熙。
康熙見兩人來了忙道：「事情怎麼樣了？」
胤禛道：「兒子在車中等候，是妹妹一人在裡面說話，因此具體的，皇阿瑪還是問妹妹比較妥當。」
黛玉笑道：「皇阿瑪，您既然將事情托給了我，那麼也就知道我必然能完成的，既然知道的結果，那您還問我做什麼。」
康熙聽了黛玉的話，眼中一亮：「如此說，胤褆已經想通了。」
黛玉點了點頭：「已經想通了，不過現在大概在心疼那一罈子酒了。」
「心疼一罈子酒？」康熙有點不明白了。
黛玉抿嘴笑道：「剛開始直郡王有點暴躁，因此將喝了沒多少的竹葉青酒罈子打碎了，後來明白了皇阿瑪的用心自然是好了，所以，我在離開的時候就告訴他，那酒是大食進貢的，一共才五罈子，給了他兩罈子。」
康熙和胤禛聽了都一愣，瞬間康熙哈哈大笑，胤禛的眼中也有了一絲的笑意。
黛玉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又沒說謊，這是他自己造成的損失，如今心疼自然也是他自己心疼去。」
康熙還是哈哈笑了一陣，好容易收斂了笑容，指著黛玉道：「你這個丫頭，古靈精怪的，將來誰娶你，誰都吃虧。」
黛玉一愣，下意識看胤禛，湊巧胤禛也看黛玉，兩人視線一碰，有各自轉頭，康熙原本是一時玩笑話，不過此刻看黛玉和胤禛之間的古怪，先是一愣，然後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好了，不說這了，對了，朕打算去暢春園住上兩三日，順辦趁這功夫也將胤褆的事情辦了，老四你去收拾一下，也隨朕去。丫頭，你就別回了，直接隨朕去暢春園吧，。至於你的行禮什麼的，讓你的丫頭去就是了，老四你去的時候順便一起就帶了丫頭的丫頭去，將丫頭的行禮也帶來。」
胤禛躬身道：「兒子遵命。」
黛玉知道那暢春園可是不比後世的圓明園壞，因此，自然是要去的，也就沒有異議了。
康熙打發了胤禛去拿行李，又讓李德全去給黛玉準備暫住的宮殿庭院，而自己則帶了黛玉索性去御花園逛逛。
雖然是炎熱的夏季，不過御花園中的樹木都是百年老木，因此樹蔭也大，康熙和黛玉也只走在樹蔭中，其實看花也不過是個借口。康熙只是想散散心。
「丫頭，在那府中過的可好？」康熙邊走邊問黛玉。
黛玉笑道：「皇阿瑪也知道的，我去，原本就是主子樣去的，因此自然也是好的，他們府中還沒人敢得罪我，我倒也是自由的很。」
康熙點了點頭：「聽說你才去了兩日，那府中的賈寶玉倒經常纏你。」
黛玉也不在意：「不過是個小孩子，皇阿瑪不用放在心上，我心裡有底呢。」
康熙聽了呵呵一笑：「人家是小孩子，你就長大了嗎？」
黛玉狡辯道：「這就是一個心理智能問題了，只我這心理想來也是快成老太婆了，而他不過是個小稚子而已。」
「老太婆。哈哈。」康熙有笑了起來：「你是老太婆，那朕不就是老妖怪了。」
黛玉抿嘴笑道：「皇阿瑪說什麼，您如何是老妖怪了，您是可大清的皇帝，是天子，是天神的兒子，您應該是天神才對，那妖怪的名字也用不到你身上。」
「天神？」康熙又哈哈笑了起來，世間皇帝誰不希望被人這般的捧，即使是康熙也不例外，黛玉就是明白這個代理，所以才這般說，果然康熙被說的開心大笑了起來
「你這個小古怪，倒是會說話，不管如何倒也是說的真滿心歡喜，說吧，這會有看中了什麼了。」康熙直接道。
黛玉故作委屈：「瞧皇阿瑪說的，好似黛玉只會訛詐皇阿瑪的東西。」
康熙呵呵一笑：「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黛玉當下否認了。
康熙又是一陣大笑，黛玉覺得好玩而已不覺笑了起來。
如此走了一陣，卻見園中竟然菊花開放，康熙詫異了：「李德全，現在不過才六月嗎，怎麼竟然有菊花了。」
李德全笑道：「回萬歲爺的話，這是千年朱蘿國進貢的朱雀菊，據說是越熱的時候開的越璀璨，去年沒開，想不到今年開了。倒也是一件喜事呢。」
康熙嘆了口氣：「喜事就好，最近這不開心的事情也太多了，有點喜慶是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