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節)熱烈的櫻花
天空,宛如緞帶般,湛藍的色彩上點綴著純潔的白,蜿蜒至天際銀河的盡頭。清澈地不含丁點雜質。
男孩站在開滿的櫻花樹下,琥珀色的眼裡帶著迷惘遊離的光,粉色的花瓣輕輕灑下,花色幽香艷麗,落在他的身上。
「哇!好美。」身後有清悅的聲音不染纖塵地傳來,帶著小心地驚嘆。
回過身,男孩眼裡的迷惘褪去。琥珀色的俊眸之中已有點點冷光微現。他看到,那個前天被父親帶來的女孩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方向,滿眼驚艷地看著這一樹的櫻花,有著興奮地色彩。
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
男孩的心裡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著自己。
「誰允許你到這裡來了。」男孩轉過身,聲音冷冽。
「對不起,但是這樹上的小小花瓣真的好漂亮哦。到底是什麼花呢?」女孩將手指放在自己的嘴邊,疑惑地問道。
真是沒有常識。
男孩不屑地想到。但是聲音卻是不自覺地解釋道,「它叫櫻花。」
「好美的名字。」女孩聽完男孩的解釋后,兩隻手相交在一起,放在胸前。「好想流星一樣美麗呢。」
是啊,就像流星,轉瞬即逝。男孩看著一樹的櫻花,暗自想到。它的花期是這樣地短,熱烈地開放過後,留下的,也不過只是光禿的枝幹。
「你每天都會來這裡嗎?」女孩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男孩的面前,一雙淺紫色的雙眸中有著清澈的光亮。
男孩不經意地與女孩對視,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地與女孩對視。女孩的臉宛若綻放的嬌艷花朵,雖小,卻是有著讓人致命一般的魅力。
櫻花嗎?
男孩的心裡,突然想到。
「你在聽我說話嗎?夜。」女孩的手在男孩的眼前晃動著,自然地喚出他的名字。男孩的心,突然微微一顫。
一張異常精緻的臉上,便有些許的紅潤突然染進了他白皙的皮膚里。
「不是。只是偶爾。」男孩的聲音有著幾分的不自然。他的眼睛自覺地看向別的方向,沒有與女孩對視。
「夜,你是不是討厭我啊?」女孩的聲音里有著沮喪。淺紫色的美眸裡帶著失望的受傷。
男孩看著女孩,突然升起憐惜的感覺。傷心地臉影印在他的眼底,有些,微微地疼。
女孩的頭微微耷拉,櫻粉的唇緊緊抿在一起。男孩不自覺地抬起頭,緩緩地移向女孩的方向。當他的手指輕輕觸及到女孩那柔軟髮絲的時候,不遠處,便突然傳來了低沉而渾厚的聲音。
「亦安,你喜歡的動畫開始了。」那是父親的聲音。男孩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看到不遠處的父親正帶著一臉溫柔的笑意看向身邊的女孩。
「好的,叔叔。」女孩抬起頭,臉上開始有了些許的笑容。卻是帶著幾分的勉強。她看了一眼男孩,輕輕抿了抿雙唇,終於離開。
男人卻是並沒有離開。他走到了自己兒子的身邊。看著那一樹的櫻花,沉寂了片刻。
「父親。」男孩看著男人英俊的臉上已經褪去了之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嚴肅的冷然。
「喜歡她嗎?」毫無預兆地,男人開口。
「什麼?」男孩的眼睛微微睜大,不解地看著他的父親。
「亦安是一個很美的孩子。就像,她的母親一樣。」男人的視線沒有移開,聲音仿似自語。
男孩沉默了。他突然覺得心裡開始有了一個洞,緩慢地微微裂開。伸出手,他想要將那塊洞蓋上。但是,他的手是那樣小,他的力量是那樣微弱。根本毫無任何的幫助。
「夜。你要記住,亦安雖然住在我們家。但她並不是你的妹妹。以後,她會取代你母親的位置。明白嗎?」男人看向男孩,聲音是那樣地殘忍。他英俊的臉至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的變化。只是在提及亦安這兩個名字的時候,臉上才會露出些許的溫柔。
男孩聽到有人用一雙粗糙而有力的手毫不留情地將那塊洞猛地撕開,凜冽的寒風吹了進來,打進他柔軟的底部。發出可怕而猙獰的聲音。
原來——
伴隨著巨大的撕裂聲音,黑暗的洞口終於被全部打開。男孩的唇角,突然有邪佞的淺笑浮現出來。一陣疾風掠過,吹落大片幽香的櫻花。
他不知道,心底里那份如同被火燒燎一樣的感覺,叫做痛苦。
「亦安,你忘記了我的話。我說過,如果你想要回到他的身邊,我會殺了他。」程洛軒冰冷的聲音在客廳之中淡淡響起。
我的手碰到南宮夜被打穿的傷口,粘稠的血液沾染在我的手上,帶著絕望的溫度。我的手,顫抖不已。
心底里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重複著,南宮夜中槍了,他中槍了。
「沒關係,亦安,我還不會那麼容易死。你忘記了,我是誰嗎?」南宮夜的臉在瞬間變得沒有了血色,但是他的唇角依然笑著。笑得那樣魅惑,那樣溫暖。
可是他的安慰根本就沒有任何的用。因為我知道,程洛軒的每一槍,一定都是致命的。一定。
「南宮夜,你要撐住,你一定要撐住。我馬上就帶你去看醫生。」我的聲音顫抖得失去了控制,雙唇蠕動得很厲害。每一句話,都幾乎顫抖地無法完整說出。
「亦安,我好開心。你是這樣關心我。」南宮夜看著我,笑容溫煦。
「你是傻瓜嗎?」我的淚洶湧落下,身體支撐著他欲墜的身體。
「啪!」
又是一聲槍響在我們的腳底落下。我抬起頭,看到程洛軒漸漸走近我們,他的臉上有著絕望的憂傷。
「亦安,就算是這樣,你也要選擇他嗎?」
他的聲音在此刻是如此地脆弱。但是他握著槍的手,卻是越來越緊。
「如果你不想讓我恨你一輩子。現在就立刻讓我們離開。南宮夜是你的朋友,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地用槍口對著他。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我看著程洛軒,眼裡之中除了恨意,再無其它。
「你以為,他可以平安離開嗎?」程洛軒看著我,聲音是那樣地淡然。
「洛軒,看來你是想要讓我在這世上徹底消失,是嗎?」南宮夜的聲音漸漸虛弱,他冷笑一聲,看著程洛軒。
「如果你不消失,她永遠都不會留在我的身邊。」程洛軒面無表情地看著南宮夜。我看著程洛軒,發現他凝結冰霜的眼裡有著一絲的動搖,但是很快,便消失不見。
「你以為,我是那麼容易就會死掉的嗎?」南宮夜吐出一口血,艷紅的色彩,刺痛了我的心扉。
「夜,如果可以,我並不想殺了你。但你是亦安最愛的人。只是這一點,便足以讓你判了死刑。」程洛軒看著南宮夜說道。
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他手中的槍,被再次舉起。
「亦安,走開。」南宮夜將我推到一邊,自己則站在程洛軒的面前。眼神冷徹,直接地面對著他。
我看著南宮夜,他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在做賭博。他以為,自己真的可以躲得過程洛軒那樣飛快的子彈嗎?
鮮血將他的胸前染濕。一層一層越來越深的色彩從他的胸口深處流溢出來。我的心被緊緊揪著,好害怕,好害怕他就這樣離開了我。
「不要。」我站起身,撲到南宮夜的身上。我感到銳利的子彈穿透了我的身體,將我的五臟六腑打爛,於是唇邊,便露出了安慰的笑容。
還好,還好這顆子彈沒有打在南宮夜的身上。
「亦安。」
兩個男人的聲音,伴隨著手槍的落地聲,傳入我的耳里。
我的生命即將凋零了吧。眼前已經開始逐漸模糊。我看到南宮夜的臉帶著痛苦的神色。他的眉宇之間緊緊地糾結在一起。我躺在他的懷裡,伸出手,努力地想要將他眉宇間的那份森郁平復下去。
可是我的手,才只是抬起了一半,便無力地垂落了下來。
「冷亦安,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冷亦安,不要睡過去,不要睡過去。」南宮夜的臉貼在我的臉頰上,他的身體是顫抖的。
我微微張開自己蠕動得唇,想要開口說話,但是一個字,一個字都沒有辦法說出。隱約地,我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那樣地急促,那樣地刺耳。
可是,卻又模糊地彷彿只是存在於某個音樂之中的背景。在緩緩憂傷的旋律中飛速地流淌而過。不過只是一個短暫地插曲。
南宮夜,我要死了嗎?我真的要死了嗎?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是那樣地大,彷彿將自己的耳朵淹沒了般。可是,這個聲音卻無法穿透自己的身體,沒有辦法對南宮夜說出。
我仍然能夠隱約地聽到南宮夜呼喚著我的聲音。我知道自己的手一直被他牽著,緊緊地握著,一直都沒有放開。
那聲音是如此地微弱,但是卻始終沒有斷開。才發現,原來我們的生命一直都牽扯在一起。靈魂,一直都在刻意地抵觸,卻又永遠致命地相互吸引著。
我們,從來都沒有真正離開過彼此。
再多的借口,再多的逃避。到最後,也不過只是如同薄翼的一張紙,輕易地被戳穿捅破。那樣地脆弱。
這一次,請讓我一人離開,請只帶走我。我們註定是痛苦的吧。如同一定要讓一個人承受,就讓南宮夜去承受吧。讓他活在這個世上,長久地活在這個世上。請不要帶走他。他的生命,不應該就這樣急促地停止。
如果真的有上帝存在,你能夠,滿足我這個將死之人誠懇的願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