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皇后很傾城> 122與君決(二),前塵若夢

122與君決(二),前塵若夢

  馬車快速的駛離了凌霄殿,以飛快的速度奔出皇宮的神武門,墨綠色的垂簾隨著略顯顛簸的車輪緩緩的顫動著。雲傾坐在車內,閉著雙眼,可是最終還是沒有忍得住,抬手掀開垂簾的一角,朝漸漸遠離自己視線的宮牆望去。


  刺目的光陽讓她眼前一晃,龐大崢嶸的皇城已經越來越遠,遠到自己已經看不到那朱漆金瓦的宮牆,七月天的清朗,前一刻還是毒日頭,此刻卻雷聲陣陣,閃電劃破長空,一陣陰雨飛速之下,凌亂急促的敲打著馬車,在天地之間升起了朦朧隔絕的薄霧,讓雲傾眼前最後的影子也遮掩去了。


  「皇後娘娘是想直接去雲山?」馬車前,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是魏堰。凌燁軒竟然派魏堰喬裝成商戶,帶著她離開。


  「對,去雲山」雲傾淡淡的回答,此刻,離開皇城的她,原本以為自己會覺得鬆了一口氣,畢竟冷戰了將近兩個月,可是當自己的真正離那座有著割捨不斷的思念和牽挂的地方時,才發現,原來她還是不舍的。


  「主公還是休息一會吧,這一路行去,只怕要十天半個月,還要看路途是否順利」嘩啦啦的雨聲中,魏堰的聲音另人聽得不是真切,卻異常的堅定。


  休息,這樣異常的梅雨季節,這樣的不舍的心情,的確只是適合休息,可是漸漸遠去的皇城北首,她是否還能回來,抑或是,那時的宮門是否還願意為她而開。第二次離開,不如第一次得洒脫決然,可是卻比第一次更為茫然。驟然發現,原來天地依舊那般大,可是卻再也沒有她足以棲息的地方了。


  晝夜趕路,疲倦至極,但是為了保證雲傾的安全,魏堰卻不曾願意停歇,偶爾停下來,只是找一片茂密的林子休息片刻,然後再啟程。


  原本十三天的路程,魏堰用了九天就已經到達了,再次踏上雲山,雲傾突然間想感嘆物是人非,因為當初這裡,即便遼闊和渺無人煙,可畢竟還藏著五千將士,可是現在,入眼的也只是一片蒼茫的雪白,和萬古不化的皚皚白雪。


  回到當初的所住的山洞中歇了一夜,第二日踏上山頂,推開了已經闊別一年半的小木屋藤木門,一陣寒意湧來,沒有因為為人居住而充斥著陌生的氣息,卻一如以往。因為雪山上寒冷異常,鮮少會有灰塵和蜘蛛,所以,這裡依舊乾淨。


  「主公請先休息,屬下去尋找華藥師和雷霆的蹤跡」魏堰將身上厚重的行李放在一張方圓的案几上,然後起身踏出半山腰,頂著愈發蕭索和強勁的寒風直向山頂而去。


  華藥師不在雲山,但卻留下了隻字片語,指明了他的去向——齊國。


  下了雲山,又是馬不停蹄的晝夜趕路,淌過了一片在清晨蒸升著朦朧霧氣的疆域,一葉泛舟漂流在湖海之中,又過三日,終於達到了南齊的邊境。


  雲傾曾在看到官員一本本上奏的摺子時,想象過此刻齊國的景象,但是無論如何想象它的凄慘敗落,都無法用真實看到的一幕相提並論。


  曾經繁華的大街小巷,酒樓破敗,上面張貼的對聯和桃木,也都織滿了密布的蜘蛛網,高高的懸挂著,在風中顫動,整條大街空蕩的幾乎沒有人煙,偶爾能看到的,卻都是老弱傷殘,甚至有幾個穿著青銅色鎧甲的士兵,可也是一身襤褸,到處狼狽,披頭散髮,正艱難的前行。


  齊戎狄的暴政,給南齊帶來了巨大的創傷,可是他的死,卻沒有讓這片幾乎沒有生機的地方再次緩過來。


  馬車又路過一片寂靜之地,樹林兩旁依靠著三五個人,個個蓬頭面垢,襤褸的衣裳已經不能蔽體,甚至那一個看起來年輕但卻消瘦得臉頰高凸的女子懷中還抱著一個一兩歲大的孩子,那孩子雙眼空洞,也是骨瘦如才。


  「停下」雲傾喚了一聲。


  魏堰立刻勒住韁繩,他回頭,卻見雲傾將車內的乾糧和兩三件乾淨的布衣取出給他。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是魏堰也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接過東西,踏步下馬車,走向了林子里,將東西散發給那些人。


  那些人一見到吃的東西,立刻爭搶著抓起來,甚至顧不得說話感激,卻狼吞虎咽的啃咬著,甚至是那個一兩歲的孩子,也是抱著一個乾巴的饅頭,用力的啃咬。魏堰的面色也露出難過,他搖了搖頭,轉身走回了馬車,這時,那些人才似知道他們的所得是哪裡的,於是紛紛向馬車這邊磕頭。


  「走吧」沉重的嘆息了一聲,雲傾閉上了雙眼。


  楊飛點了點頭,甩起馬鞭再次上路。


  一天一夜的路程,從終南山的腳下直入王城,因為一路沒有人煙,所以行走的十分順利,而當城門在望時,卻被軒燁國的的士兵給阻攔了下來。


  「什麼人?」城門口,兩名士兵用紅纓長槍交叉,阻攔了馬車的去路。魏堰不急不忙的道:「皇宮裡的人,前來拜望壽王殿下」


  「可有令牌?」那兩名士兵面無表情,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們。


  雲傾從包袱里取出了一枚鳳尾令交遞給魏堰,魏堰接過亮出,只見那兩名士兵面色一怔,隨後讓開道路,道:「不知主上駕臨,多有得罪」,隨之,那厚重的城門便緩緩的開啟,九十九個閃爍著刺目光芒的銅釘在陽光下閃爍著肅穆的光芒,隨之,馬車起行,顛簸著一路進王城。


  齊國王城諸侯的士兵早已在他們入城的時候就已經彙報,因而,當魏堰攙扶著在馬車內早已更換青色長袍,裝扮為男子的雲傾時,宮殿門前,早已經有三五名身著粉色小褂,下著碧色撒花長裙,兩側綰著雙纓髻的宮娥守著。


  齊國的王城不比軒燁國的金陵華美,但是飛檐四壁,瑞獸形舞,卻依舊能夠感受得到它的威嚴和震懾,幾百丈的青色大理石鋪設出了氣勢恢宏的壓迫感,將近八月的毒日懸挂在上空,燥熱的氣息令人煩躁難安。


  「奴婢參見兩位貴客,早有士兵來報,殿下在容萱殿恭候兩位」那無名宮娥見雲傾他們上前,個個面色微怔,因為從來都不曾見過這樣一個粉妝玉琢一般的少年公子,一時貪望,回神時卻已經羞紅了面容,隨之幾個人一前一後的帶路,踏進了宮門。


  白色的幔帳懸挂漂浮,偌大的喪字張貼在容萱殿之前,四壁滿是白色布帛,看起來如同在這夏日裡下了一場大雪一般。


  「皇後娘娘親自駕臨南齊,臣,不曾出城遠迎,特此來告罪」前腳剛跨進大殿,只見凌燁雲一身白色長袍,甚至是蒼白的面色,消瘦的身形,可依舊擺脫不了曾經的溫潤如玉,風姿卓越,他沒有抬眼看雲傾,卻已經率領著一同跟隨而來的幾名官員叩拜在地上,迎接尊后。


  「壽王殿下現在已經是南伯侯了,不必如此多禮」雲傾看著眼前這個幾乎八年的時間都沒有一絲改變的男子,不禁微微嘆息了一聲。八年前,她要逃離皇城的幾個月前,還曾在霓裳宮內見過他,可是再回首時,竟然已經悄然飛逝了八年的光陰。


  「謝皇後娘娘」凌燁雲起身,他抬頭望著眼前這個嬌小卻比以前更為嬌美的女子,眼神沉了沉,隨後似有些被刺傷一般的別過了頭,記憶中溫潤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不復存在,有的只是淡漠疏離,和滿身濃郁的葯香氣息,他道:「請入殿吧」


  「不知道皇後娘娘此番來南齊,所為何事?」三人入座,宮娥奉茶,凌燁雲便淡淡的問道。


  「本宮來找華老先生」雲傾執起白色底,燒彩蝶紋樣的杯子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


  凌燁雲似有些驚詫,但隨之苦笑了一聲,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他道:「原來為臣治病的神醫,還是皇后的舊相識,難怪皇兄讓臣在前來南齊之前,必先到雲山求見這位老人家。」,說罷,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隨之對一旁的宮娥道:「去看看華老先生和雷總教頭在不在,若是不忙的話,就請到容宣殿來,就說故人前來探望」


  「是」一名姿色還算清麗的小宮娥忙福身,隨後緩緩離去。


  「壽王殿外好艷福啊,這些都是南齊的宮娥?不過看這些人的樣子,倒是有些像皇城裡的人」魏堰雖與凌燁雲不熟悉,卻也知道這個王爺沒有脾氣,親和溫潤,所以便沒有拘束的笑著說道。


  雲傾飲茶的手頓了一下,抬眼望向凌燁雲,卻見他薄唇抿起一抹淡然如風的笑意,卻垂著眼瞼,道:「是本王臨行前,皇上賞賜的」,說罷,他再次執起杯子仰首一灌,彷彿那時烈酒一般。


  雲傾凝視著他不語,卻不經意的也將茶一口乾盡。八年的分別,當初的熟悉似乎已經不存在了,她不知道該如何起頭說話,而他的話亦時無從說起,於是便一直沉默下去。


  「主公」一道帶著欣喜的聲音突然傳進了大殿,緊接著,一直銀白色的狼便飛撲之來,湊到了雲傾的身側開始撒歡,舌頭舔著雲傾的手,讓大殿內的人下的驚慌失措之時,也逗得雷霆和魏堰大笑不止。


  雲傾拍了拍銀貂的腦袋,讓它安靜下來,抬頭便看到大殿外的白色錦緞垂落的扎花下、包裹著純白的朱漆石柱旁,一名身著月白色長袍,滿頭銀白,鬍鬚垂長,但卻面若紅光,雙眸有神的老者神采奕奕的踏步而來,在看到雲傾時,面帶溫和笑意,道:「給皇后請安」


  雲傾起身,上前攙扶住華藥師,道:「雲山七年,老先生算的是我的再造父母,如何敢受恩人的叩拜,就算要行禮,也應當是我拜見老人家。」


  華藥師緩和的笑著,凝視雲傾片刻,道:「人生貴賤,尊卑有別,我救娘娘那是醫者當為,而娘娘拜我卻是萬萬不可,娘娘,請入座」


  雲傾退回位子,在軟席上跪坐,魏堰和雷霆也都坐下,凌燁雲目光疑惑的在雲傾和華藥師之間來回掃視,臉上漸漸露出了明了,他劍眉微黜,眼底流露了哀傷,扶案起身,道:「本王有些累了,幾位慢聊」,說罷,又對雲傾一拜,轉身走入了內殿。


  凌燁雲離開,一旁的宮娥又跑來斟茶,雲傾抬手將她揮退。華藥師笑著對雲傾道:「老朽在這裡已經等了娘娘兩個月,娘娘最近看起來氣色不好,人也消瘦了些,家國大事才是最重要的,還請娘娘不要為了這些虛無的事情煩心。」


  雲傾握著茶碗的手顫了一下,抬眼望向華藥師,抿唇道:「既是虛無的事情,老先生又何必在這裡等我兩個月,今日前來,我只想向老先生求一句話,不問以前種種,畢竟都已經過去,但問以後種種,因為未知莫測,實另我心裡難安。」


  雷霆聽聞雲傾的話,默不作聲,但是剛毅的神色卻露出了一絲淺傷,即便,那神色一閃而逝,可是卻讓雲傾心頭猛地顫了一下,握著茶碗的手也隨之顫悠。如琥珀色的茶水漸出,沾濕衣襟,可她卻無所覺。


  華藥師低頭,卻不語,雲傾還想說話,卻被雷霆的眼神制止住,她秀眉黜起,只見而華藥師則是以指沾茶,在烏木案几上寫下幾行字跡,而後起身,抱拳對雲傾行叩拜禮,道:「前生種種,已隨風而去,娘娘能忘,還是忘卻了吧,至於以後,山高水長,綿綿無期,一切也不可定數,老朽還是那句話『一念不生,萬緣皆寂』,娘娘多保重」


  華藥師說完,就揚長而去,依舊是仙風道骨,蹤跡難覓。


  「你這次出來,雖然只是一人一馬,可是入了齊國,就等於驚動了契丹,以前你與契丹的南宮太子之事,我多少聽魏堰說過了,打算何時回去?」雷霆走上前,握著雲傾的手,她瘦了不少,指尖冰涼。


  「告訴我,什麼叫做山高水長,綿綿無期?」雲傾望向雷霆,目光帶著疑惑和對於未知的躊躇。她從來都不會露出這樣的神色,但是自從得知了華藥師可以窺視到宇宙機關的秘密之後,她一心都牽在這件事上。


  「很少見你會露出這樣的神色」雷霆笑了笑,彷彿回到了從前,隨後不顧及所謂的君臣之禮,拉著雲傾就向內殿。拐過幾處迴廊,走到了一處樓閣前,推開門,視線豁然開朗,舉目儘是天地遼闊,遠離王城的江水翻滾,烈日炎炎,金光灑照,卻似水天一色。


  「告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雲傾深吸一口氣,即便眼前景色再美,卻也無心觀賞。


  「雲傾,這可不像以前的你,你以前從來都不相信命運,也不害怕什麼,可是現在卻整日黜眉,深思不定,難怪別人說,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牽絆,就會改變,以往我怎麼都不相信這句話,可是今日見到你也這般,就莫名的信了」雷霆依舊是淡淡的笑著,可是雲傾還是能感覺得出,他身上的不羈狂放似乎消失了,整個人溫溫和和的,另她覺得不舒服。


  雲傾秀眉黜緊卻又舒展,她面色漸冷,陡然轉身欲走。


  雷霆一震,立刻抬首扯住她,劍眉黜起,道:「現在這樣倒是有些像以往的雲傾了」


  「你說是不說?」雲傾冷著面孔,突然感覺自己花費了兩個月的時間與凌燁軒冷戰,逼迫他妥協,放自己來這裡,簡直荒謬至極,而雷霆的神色也符合了她之前的揣測,他明明可以讓蒼鷹傳信給她,但是卻故意不這麼做,偏要逼得她親自來,而她是心急則亂,中了他的局。


  「哈哈哈……」雷霆大笑起來,因為他也知道雲傾在焦急之後,已經平靜下來,更是明白了自己的用心,於是上前,扣住她纖弱的雙肩,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雲傾揮手撇開,動作凌厲,目光也隨之冰冷。雷霆頓了一下,立刻收斂起了笑意,知道不能再開玩笑,便嚴肅的道:「其實千方百計的找你來,有三件事情要告訴你,一個關於我們穿越的秘密,一個關於孫恆初,還有一個便是契丹和北楚,你想先聽哪一個?」


  「廢話」雲傾冷瞪了他一眼,雷霆立刻做出投降的姿態,卻目掃四周,上前去在雲傾的耳邊輕語。雲傾的面色越來越沉,猛然抬睫,但雷霆卻做了一個噓的手勢,道:「雲傾,正如華藥師所說,前生種種,已經隨雲而散,但是我們的記憶卻是抹不去的,所以能忘便忘記,至於以後種種,成王敗寇,百年歲月,不過只是彈指一瞬間,我們回不去,可是眼下的日子卻依舊要過,未來也許茫然可懼,但是我們只能走下去,一直走下去,這就是山高水長,綿綿無期。」


  「一直走下去?」雲傾呆住了,她記得自己才曾經看到一本書,那上面推算是相對論。當物體的速度達到光速時,時間會停止,當物體的速度超過光速,時間會倒流。但是若是當人承載這種超過光速的物體回到過去的話,那麼她必然要承載著年月累計的時間,永遠不老不死的生活,直到走完曾經用光速穿梭的歲月,才能與常人無異的老死。


  雲傾的心緒陡然亂了,但是在想到華藥師那張數年都不曾改變的容貌時,卻徹底明白了他不老的秘密。可是她卻還是忍不住的苦笑,道:「我們是以嬰孩的純凈之體生存在這個世界上,難道這具身體只能定格在前世死去的年齡上,然後永遠不老,直到回到千年之後,時光交錯謀和之後,才能如正常一樣老死嗎?」


  雷霆緊繃的面容帶著嚴肅,可見雲傾是推測對了。


  原來,他們在前世的生命雖然已經消失了,但是茫然的宇宙卻給了他們第二次生存的機會,只是,這個機會,卻要讓他們受盡折磨。


  「打算什麼時候回去?看你臉色蒼白,人也消瘦了不少,想來皇上能放你出來,你也是下了不少狠心的,再不回去,只怕皇上暗中細查,知道是我策劃的,我的人頭就不保了,可別說還能陪你度過兩千年的寂寞歲月」雷霆走到雲傾身側,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人生變化莫測,可是最終,當身邊的人都隨著歲月慢慢老去之後,最後卻只剩下他們相依為命了。


  回去,是該回去了。雲傾雙眸悠遠的凝視著前方的洶湧的江水,隨之閉上雙眼,帶著幾分疲憊的道:「去為我準備一些行裝,宣壽王殿下在宣容殿見本宮,明日天不亮,我就出發回去。」


  雷霆深深的看著雲傾,隨之沉重的點了點頭,卻開口笑道:「另外兩件事,你不想知道了嗎?」


  「你以為我為何宣壽王?」雲傾面無表情的道。


  雷霆拍著她肩膀的手一僵,隨之笑了起來。果然振作的很快啊,只是須彌之間,脆弱已經隱去,又變成了以前那個手段凌厲的雲傾了,不,或許是當朝的妖孽小皇后。


  容宣殿中,凌燁雲似乎沒有想到雲傾會在深夜又召見他一般,只是坐著不語。大殿內外,雖然不如金陵的皇宮華美,卻乾淨樸實,只是那一片片成白的喪祭白綢懸挂著,令人覺得很是壓抑。


  雲傾一路疲乏,已經沐浴更衣,此刻著了一件淺紫色的長裙,纖腰抿著深紫的緞帶,盈盈一握,髮髻綰起,卻只有兩根羊脂玉雕牡丹花的簪子束住,清麗動人,遠遠一看,竟如乍驚仙子入凡塵,而令人連輕言細語的都不敢,唯恐飄離而去。


  雲傾坐在案几上翻動著奏章,大殿內很快又有幾名已經入睡,卻被請到的大臣紛紛入席,他們原本以為是壽王傳召,所以顯得有些不拘束,可是一踏進大殿,在看到一抹淡然的淺紫之時,有幾個人嚇得腳下一軟,幾乎摔倒,而後紛紛上前恭敬的叩拜行禮,匍匐在地,道:「老臣,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雲傾將手中的奏章合上,冷清而威懾的掃視了一眼地上的幾名官員,隨之淡淡的道:「起來吧,南齊不比皇宮,規矩甚多,諸位也就隨意入座吧。」


  「謝皇後娘娘賜坐」眾人衣裳窸窣的起身,但面色卻依舊帶著惶恐,各自入座。


  這幾個大臣,年紀都稍長,但卻是軒燁國朝堂上的重臣。凌燁軒為了能夠重整齊國的朝綱,救百姓於水火,所以特地在朝廷上精挑細選,最終圈定了這些人前來輔佐壽王,可是,壽王身子虛弱,又就不再朝,雖然皇宮裡已經傳下了皇帝要立壽王為南伯侯的事情,但他們卻還是從禮數上缺了一二。


  雲傾的淡漠而冰冷的目光從他們每一個人身上掃過,卻不開口,而凌燁雲似乎也明白了雲傾為何如此,他劍眉緊擰,卻也不說話。


  沉寂片刻,大殿內的空氣有些僵持,夜風吹拂著懸挂四周的白色綢緞,呼呼的閃動,令這片死去無數冤魂的齊國王宮又顯得烏煙瘴氣,清冷戚戚,細聽,遠處的江水嗚咽亦可以成為鬼哭狼嚎,而那一輪明月更是昏黃中帶著橘紅,隱隱透著令人驚悚的血色。


  眾大臣各自沉默片刻,突然,壓抑的氣氛中發出兩聲咳嗽,隨之一道蒼勁渾厚的聲音響起:「皇後娘娘深夜召臣等前來,不知道所為何事?」


  死寂的空氣中,隨著這一句話,窗外的冷風陡然掀起了飄蕩的白色綢緞,嚇得殿內的眾人立刻變了面色,但云傾的唇邊卻隱隱凝著一絲冷笑,她緩緩的道:「常大人」


  常大人便是剛才說話的老臣,他一聽雲傾點名,立刻起身叩跪,道:「老臣在」


  「這一次皇上派本宮前來齊國巡視,卻發現一路老弱婦儒衣不蔽體的四處流落,更有歸國的士兵衣裳襤褸,無家可歸,這是為什麼?」雲傾目光冷冽的凝視他,眼底陰沉。


  常大人身子一顫,顯然沒有想到雲傾劈頭就問此事,但畢竟是幾朝老臣,能夠被皇帝挑選到這裡來輔佐壽王,定然不是泛泛之輩,所以他在尋思片刻后,立刻答道:「回稟皇後娘娘,老臣同幾位大人都是數月前才來,還不能夠了解齊國境內的情況,再者,朝廷上的支援的銀兩遲遲未曾定奪下發,直至半個月前才運送到,所以老臣等人還不曾……」


  「此事可稟報了壽王殿下?」雲傾抬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冷冷的打斷了常大人的話。


  常大人一驚,面色有些微妙,卻依舊應答道:「還不曾,不過老臣已與幾位大人協商,正擬定建造民間作坊和房舍。」


  雲傾將茶碗啪的一下放在了桌案上,幾許滾燙的開水漸起,冒著氤氳的霧氣。


  常大人驚住,其他人也是個個面色難看,他們惶惶的看著雲傾,連氣都不敢出。而雲傾則笑道:「常大人是皇上欽點的輔佐大臣,奉命隨同壽王來齊國整頓綱常,何以現在有君在上,而不奏報?」


  她早該料到,壽王七年不曾上朝,在朝廷上早已人脈斷裂,而常大人又是老臣,如今該要靠著他擔當起齊國的半壁江山,他豈能將凌燁雲放在眼中?而他今日這一番舉動,也實在太過,竟然事情不予上奏就直接私下定奪,他已經將自己當成這裡的丞相,這裡的王者了。


  「老臣惶恐,只是壽王殿下常年染病,此次前來齊國之前,也曾舊疾複發,老臣等人唯恐殿下操勞,所以才私自定奪,不予上奏,還請娘娘明察」常大人是深沉睿智,自然明白了雲傾笑語下的意思,雖然壽王是何等儒弱之人,他還不知數,可是這個皇后何等厲害之人,他心卻瞭然。


  雲傾眯起雙眼凝視著常大人,殿內的光晃照著泰然的身影,他直立著,黑色的冠冕下一雙長眉低垂,狹目迎著燈遊動著讓人詭異的光芒,面容雖是澹然淡定卻讓人覺得深藏不漏。


  可惜,他這一身謀略和才華卻不能讓他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從先帝開始,就一直忌憚打壓他,他這個人對於朝堂來說,不可沒有,但有了之後卻不可風頭過旺,這,便是為何他已年近古稀,卻依舊只在六部之中佔據一席的原因,而今,他年事已高,足以令人對他『放心』了,不過今日的這一番試探,卻讓雲傾察覺出了很多有趣的東西。


  微寒的目光淡淡的望向凌燁雲,卻發現他也在凝視自己,目光複雜,或許,他在猜測自己為何千里迢迢的跑到這裡來,是為他解決朝政?還是另有他想?可是,就算此刻柔腸百結,有千句話,萬般相思,也都不能說了,因為,一切早已成為定局。


  「常大人為國效力半生,如今又要撐起齊國的半壁江山,實在辛苦,本宮感佩」雲傾收回目光,話語一轉,卻又是一番說詞。


  常大人幾次流轉,神色終於露出愕然,他抬眼望向雲傾,眉眼之間全是斟酌思量,因為這句話雖然簡單,看似沒有任何詭異之處,可是說這話的人卻決然不簡單,更可以說,沒有眼前看著這麼簡單。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乃是老臣應當做的,老臣不敢居功,為能矜矜業業,勤慎恭肅以侍上,皇上仁德慈厚,又豈是臣子萬死能報萬一?」常大人說的誠懇,雙手匍匐於地,不過卻依舊有倚老賣老的架勢。


  他身側,那些大人見常大人如此,緊繃的面色也有所緩和,都顯得不再那般緊張,也個個挺直了腰桿,彷彿有了強勁的後盾一般。


  雲傾輕柔一笑,她緩緩將茶碗再拿起來,長睫輕顫,隨後緩緩的道:「常大人勞苦功高,又如此謙遜,實在是難得的相才」


  常大人的面色有些緩和,雖然依舊帶和警惕,可卻已經鬆弛了許久,他以為雲傾已經罷手,甚至對他無可奈何,於是便叩首道:「皇後娘娘過獎了,老臣實不敢當,只願以愚鈍之見,救齊國百姓於水火,輔佐壽王殿下重振朝綱,如此,老臣死也足息了」


  「常大人的忠心,本宮甚為感懷,不過本宮聽聞常大人與諸位大人都是只身前來齊國,不曾攜帶家眷,是嗎?」雲傾眼底沉溺著陰沉,但是唇邊卻帶著淡淡的笑意。


  「是,老臣與諸位大人都不曾攜帶家眷」常大人沒有多想,只是隨口一答。


  「常大人一心為國,如今隻身在齊國,卻將家眷留在軒燁國,實在難免寂寞了些,不如這樣,本宮回金陵之後,請求皇上將常大人的親眷都接到金陵來,賞賜宅院,也好有個照應」雲傾淺淺的笑著,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似乎在說著家常閑話。


  可是,常大人的面色卻陡然一變,血色全無,因為他已經明白雲傾是以拘禁親眷來挾持他,他身體有些發抖,目光陰沉,但還是極力保持平穩的道:「多謝皇後娘娘美意,只是老臣的賤內和犬子,只怕住不慣金陵,升斗小民豈能見識皇城威嚴,所以……」


  「大人過謙了,此事本宮意已決,不必再議」雲傾冷笑,閃爍著琥珀寶石光澤的眸子對上常大人那雙深邃震驚的眸子,隨之起身,懶懶的道:「時辰也差不多了,諸位也都回去吧,壽王雖然身子不爽,但是卻已經大好了,諸位大人即便顧念著,也應該同在朝廷上一樣,皇上既然下旨說是請諸位來輔佐壽王殿下,所以諸位還是好好的琢磨著何為『輔佐』二字,退下吧」


  雲傾的聲音柔和沉冷,卻有著說不出的威嚴,一身淺紫長裙顯得身材嬌俏,卻使人不敢側目。那些心智稍遲的大臣,在聽到雲傾這些話的時候,已經悟出了什麼,他們個個都面色蒼白,驚異不定,唯恐行差踏錯,立刻起身,搶在常大人之前叩拜在地,以表忠心。


  常大人黑瞳收縮,面色緊繃,越發鐵青,朝服之下的拳頭緊緊握起,甚至額前都溢出了幾許汗珠,他起身,靜靜的凝視雲傾,身體微微顫抖,可見怒得不輕。可是雲傾卻坦然的對上他的目光,因為,她知道他必然要為自己的親人臣服。


  僵持半晌,大殿內一片寂靜,唯一能夠聽到的聲響便是常大人叩跪在地上的聲音,他咬緊牙關,眼角幾次鼓起,卻沉穩的猛的叩下,道:「老臣,謝皇後娘娘聖恩,臣等告退……」


  一行人匆匆離去,似生怕緩慢一絲一毫,就會染上殺身之禍一般,而常大人也是挺直了腰桿,大步向殿外走去,可是當身影隱沒在幔帳后時,卻聽到一名宮娥驚呼,踉蹌狼狽的聲音也隨之響起。他終究是老了,雲傾唇角的笑意凝固,丟下茶碗,轉身也欲離去。


  「你來,究竟是為什麼?」凌燁雲的聲音清淡,一如當初那般和煦如風,可是八年的歲月卻讓他染上了幾許滄桑,甚至連聲音都有些沙啞。


  雲傾的腳步頓住,卻知道凌燁雲的意思,她緩緩一笑,卻不曾回頭,道:「壽王殿下多心了,本宮前來是有本宮的事情,夜深更漏,殿下該歇息了」,說罷,款步離開。


  雷霆收拾完東西時,漆黑的天空已經有一絲光亮,穿過黑黑的烏層,刺透斜射,如火如血,灑照在這片不華麗,卻曾經布滿血腥的王城宮殿之上。


  雷霆和魏堰並肩站在馬車旁等候,銀貂搖著尾巴來回走動,在看到雲傾淺紫色的身影翩然而至的時候,飛快的上前迎接。雲傾笑著委身拍了拍它的腦袋,抬頭望著天空中的烏雲和晨曦,緩緩的道:「你回去嗎?」


  這句話是問雷霆,因為經過昨夜的商談之後,她覺得雷霆或許並不想再回到了皇宮了。


  雷霆一笑,依舊曾經那般坦蕩和不羈,他也學著雲傾將頭抬起,朝天邊望去,隨之笑道:「我一直都想著要縱橫天地間,一生無所牽絆,將前塵過往都拋卻,可是,在那巍巍森嚴的皇宮裡,還有人等著,念著,就算我願意走,卻也捨不得讓她獨自面對歲月無情和流年殘酷,所以,我決定,我還是回去吧。」


  雲傾輕笑,似被雷霆的話給逗樂了,但是仰望日出的眼底卻蒙上了氤氳。慢慢的千年孤獨,她的確是需要人陪伴的。閉上雙眼,將淚水逼回,心照不宣的沒有回答雷霆的話,但是卻一切盡在不言中了,於是她淡淡的道:「那就一起走吧,那個牢籠也只能困住幾十年,現在能被圈禁圍困,未必不是一種福氣」


  雷霆笑起,道:「你明白就好」


  是啊,她此刻才明白,原來當自己知道還有千年的孤獨等待自己的時候,那個藏在她心底的人又多重要,他於她,已不再是夫君那般簡單,更是她一生的愛戀,百年之後,他離開,留下她一人,而她卻只能用回憶來過活。


  或許歲月依舊可以靜好,或許她的心還能恢復當年的冷冽平靜,可是這段記憶卻始終不能抹去,而她,更不想留下絲毫遺憾。


  再次睜開眼,雲傾的眼底里已經沒有了淚光,她扭頭轉身,在魏堰的攙扶下上了馬車,而雷霆和銀貂則是上了跟隨其後的一輛馬車。


  上車之前,雷霆似突然想起了什麼,立刻回頭向雲傾的已經卷下車簾的馬車看去,道:「契丹和匈奴的事情,可否要去處理?」


  雲傾坐在車內,神色不變,只淡淡的道:「若是他們有心與齊國相抗,這是最好的機會,走一步算一步吧」


  契丹和匈奴雖然損傷嚴重,但是派出的探子卻依舊不少,雲傾雖然剛踏上齊國的地界幾個時辰,但是相信兩國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他們是否要與齊國對立,要向軒燁國挑釁,就看這次她能否與來時一樣暢通無阻的回去。


  雷霆沉思片刻,隨之點了點頭,道:「可以走了。」


  兩輛馬車飛快的上路,漸漸遠離的齊國的王城,雲傾閉眸休息,可是不知道為何,突然睜開眼,撩開帘子朝王城的樓上望去,之間江水洶湧的迷霧中,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愈來愈小,但是衣袂飛舞的袍角蕩漾,卻似能聽到簌簌聲響……


  三天三夜的路程之後,便是在江水中飄蕩,不知不覺中,原本定下了一個月期限,已經無聲的接近了,可是馬車卻才行駛到了雲山的邊境。


  冰天雪地的氣息呼嘯而過,將眾人從八月的毒熱天氣頓時拉進了十二月的冰冷。雲傾與雷同同坐馬車,置案幾,各自執著一杯酒,慢慢酌飲,卻一直無話。


  士為知己者死,攜手多年,生死交錯,他們早已經不用言語,就可以明了對方的心事了。


  「再來一杯吧,最好這一壇酒,能讓你醉到京金陵,醉到皇宮,醉到凌霄殿」雷霆話語中帶著幾許笑意,卻是濃郁的關懷和豁達,他又為雲傾斟上一杯,雙眼眯起,突然沉吟道: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今夕是何年?

  說著,仰首灌下,隨後帶著幾分熏然的道:「以後,我們只怕連人間今夕是何年,也不會不知道了」


  雲傾含了一口酒,只覺得有些快慰,也有些微苦,但是幾番酸澀輾轉之後,卻還是選擇泰然處之。


  突然,馬車陡停,應該是魏堰突勒韁繩,案几上,酒灑了一些,雷霆眉宇一黜,抱起酒罈子就道:「沒酒喝也不能這麼報復,都說了再過半個時辰我出去駕車,讓你陪著銀貂不醉不歸了,你還發脾氣」


  可是雷霆的牢騷剛發完,面色就不對勁了,他感覺到了不對勁。眯起雙眼,猛的掀開車簾,朝外面一眺,只見魏堰面色沉冷的凝視前方,寒聲道:「孫恆初……」


  雲傾從馬車上下來,雷霆抱著酒罈子也緊跟著下來,三個人站在馬車前看著蒼白的月色下,一抹立在樹影下的黑色身姿,腳下厚厚的積雪映照出了黑色戎靴,一把墨色長劍赫然入地,狂風乍起處,衣裳簌響。


  「你來了?」雲傾的聲音頗為淡漠,卻帶著早已預料的笑意。


  樹影下的身影一動,隨之一雙深墨色的眸子凝視她,幽幽沉沉。雲傾抬手揮退了雷霆和魏堰,輕步上前,淡薄的身子在寒風中顯得嬌小柔弱,長裙飛舞,寬袖如盈,卻又似雪地里的精靈,美得令人窒息。


  雲傾走進他,借著月光想看清他的面容,但是他卻執意將自己藏在黑暗中,惟獨那雙炙熱凝視的目光仍是自己所熟悉的,她緩緩的道:「你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將來打算如何?」


  「義渠烈舊傷複發,終日葯不離口,可能已經不行了,但是他不願將大權交付他人,所以覺得我還可用,便將自己唯一的妹妹取配給我,允我成為匈奴部落的首領」孫恆初的聲音低低啞啞,三言兩語已經將一切都交代完了。


  「漢人在匈奴受盡排擠鄙夷,你能夠站得住腳,可見你的不凡,義渠烈一世英名,最後竟然選擇你為自己的妹夫,並承諾託付大權,應該是分外器重你。如今他們與契丹交戰,損兵折將,北方氣候又極難生存,凍死牛羊畜牧實屬家常,你打算憑藉自己的才能光復匈奴?」雲傾聲音頗淡,彷彿這些家國大事,在她而言,不過是鄰里之間的交流。


  不過這也的確是鄰里之間,北楚與匈奴一線之隔,北楚又是軒燁國的統轄諸侯國,所以稱之為鄰里,也不過分。


  「婉兒希望我去光復匈奴嗎?」孫恆初幽幽的看著雲傾,眼神定定的,似乎還帶著幾許期盼。


  「去吧,如果那裡有你的未來,就去吧,不過,初哥哥,婉兒永遠都不想與你為敵」雲傾望著孫恆初,雖然看不清他的面色,可是卻感受得到他眼底劃過的傷痛,隨之,冰涼的晶亮從黑色的斗篷上掉落,在雪地上砸下一顆,兩顆的深凹。


  「從今日開始,我不能再守護你了,一旦我有了妻室之後,我只能全心全意的為她」孫恆初的聲音顫抖著,握著長劍的手關節泛白,還夾雜著被冰凍的血紅。他彷彿在賭,賭自己最後的一點希望和半生糾纏。


  「匈奴狂放不羈,天地寬闊,那裡教養出來的女子,天生豪放不拘,你生性沉悶,不懂表達,應該有那樣的女子陪伴你,驅逐你心裡的陰鬱」雲傾笑著回答。


  終於,最後的一絲賭注也輸了,孫恆初的身體僵直,他陡然轉身,大步向前去,可是突然又頓住,竟回頭向雲傾衝來,緊緊的擁她入懷,似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和疼痛一般。


  雲傾身子微僵,全身骨頭都酸疼起來,她抬手抱住他,緩緩的道:「既然選擇了去北方,就將一切都忘了吧。忘記了相府,忘了金陵,忘了雲山,也忘了我,前塵往事一夢,以後的路卻還要繼續走下去,你是如此,我更是如此」


  孫恆初放開她,閉眸轉身,高大的背脊帶著脆弱,卻依舊偉岸,他抬頭,挺起胸腹,然後大步離去。前方的皚皚白雪處,幾抹身影晃動,皎潔的月色下,竟看到一名披著狐裘,帶著裘帽的女子跟隨著他的腳步奔跑,幾次揪著他的衣服,似想跟他並肩,但卻還是落單,可是她卻不放棄得繼續,然後整個人都快要掛在他的身上。


  雲傾輕笑,也許,就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受得了孫恆初的冷漠和拒人於千里之外……


  回身上馬車,雷霆不說話,魏堰亦是沉默。一路前行,除了馬車吱呀的攆軸聲,就只剩下呼嘯的北風和沙沙紛飛的雪花……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